Chapter7.是夢非夢（5）
沈卿城看了一眼身旁的羅閻，問道：“這就是結局嗎？”
“不然呢？”羅閻回問。
她有點不敢相信，居然這麽簡單就結束了？那個倒在窗邊的女子安靜的停止了呼吸，她的臉上甚至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而那個男人，則趴伏在地上，似乎也已經斷了呼吸。
“真是麻煩死了……”羅閻嘀咕了一聲，他看著陳政的屍體有點不耐煩。
沈卿城疑惑的看著他，說：“什麽？”
“他沒死……”羅閻指著陳政說著，就看到陳政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他有些掙紮的直起身，看到沈婉閉上眼睛停止了呼吸的時候他的神色中帶了一點苦澀。
他掙紮著挪到她身邊，帶著血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那張尚有餘溫的臉。他的神情格外的溫柔，他說：“小婉……我知你從未愛過我，但卻不曾想過你如此心狠……可是，你可知道，我的心卻與常人不同。它長在右邊，而不是左邊……”
“若是你能直接殺了我該有多好……”陳政遲疑著，輕輕的吻了她的唇。
那麽小心翼翼，帶著珍而重之的謹慎。他想伸手抱抱她，牽動了傷口，血流的更急了起來。
沈卿城有些著急，她說：“他不會死掉吧，流這麽多血。”
“你難道沒看出來他就沒想活著嗎？”羅閻搖了搖頭，從一開始他就看出來了這個男人確實是愛著沈婉的。隻可惜，天意弄人。若是沈婉不死，或許也不會有後麵那麽多的事情了吧？
羅閻看著他艱難的將沈婉抱進懷裏，緊緊的擁住她。
“小婉，你一定不記得了……”他將胸口的匕首拔了出來，輕描淡寫的丟在了一旁，似乎毫不顧忌傷口流出的血。甚至體貼的將濺落在沈婉臉上的血小心的擦掉。
“當年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才隻有十歲。還記得那個寺廟嗎？看著你可憐兮兮的哭著，我就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你。但是大約你也忘記了吧……因為蕭漠，對不對？”
“雖然那個時候還小，但是我還是認出了蕭漠。我就知道，你喜歡他那種男子，大將軍，威風凜凜的，可以帶你騎馬，帶你去看大漠風光……可是我陳政，隻是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書生。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曾經還嘲笑過那些粗俗的將士們。現在看來，我果然是輸了，對不對……？”
“我明明知道你心裏的人是蕭漠，明明知道當初你父親想要將你妹妹嫁給我。我當初明明是想成全你跟蕭漠的，所以我才答應了你父親迎娶你妹妹。但是為什麽到最後穿上嫁衣嫁給我的會是你呢？”
“……我，是個卑鄙的人。”陳政臉色蒼白，他笑了起來：“明知你不會幸福，還是答應讓你嫁進來。小婉，你知道嗎？你穿著嫁衣從花轎裏走出來的時候，是我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候。你沈婉，從那一刻起名字前麵加上了陳氏兩個字。隻要想到這裏，我連死都覺得是幸福的……”
沈卿城不忍再聽下去，她後退了幾步跑了出去。
羅閻看著她跑掉，反而沒有追上去而是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看著陳政將沈婉放開，為她整理好衣物。
“你不願的事情，我再也不會做了。小婉，你不想在我身邊死去，那我就離你遠一些罷……”陳政艱難的在床腳坐下，遠遠的看著沈婉。
他多麽希望能最後多看她一眼，卻發現自己怎麽看也看不夠她。
時間給他的終究是太少了，他還沒有將她細細收
藏在心裏，就已經失去了永遠擁有她的資格。隻是他並不後悔，因為即使隻有一刻鍾，她曾經屬於過他，他已然知足了。
看著他閉上眼睛咽下最後一口氣，看著那紅燭淚盡。羅閻輕輕揮手，尚未點燃的紅燭憑空燃起。
“這就是你要的，瞬間永恒嗎……”
他認得這個男人。
俊秀溫和，翩然如風。
那是百年之前的一次冥界慶典。
冥王的生日。
※※※※※※
冥王大人一直不理解，他跟天帝雖然是同一天的生日為什麽要辦兩次慶典。說什麽天帝陛下跟冥王陛下分管天上和地下，所以當然不能一起辦這麽敷衍。一起辦一次，再分開辦一次才對！
對什麽對！擺脫了追著自己比劃著新祭服的祭神夜，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兒的冥王大人踱步走到了三途河邊。
很小的時候他曾經很喜歡三途河，自然那個時候他也很疑惑為什麽他跟哥哥明明是一母同胞卻要一直生活在冥界。所以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都會一個人走到三途河邊發泄心情。
三途河兩岸都開滿了血色的彼岸花，帶著寒冷的氣息撲麵而來。
河水冰冷而刺骨，偶爾還能聽到已經墜入河中的孤魂哀嚎的聲音。
也許這也是他從小就能適應冥界的原因吧，他不討厭那些聲音，也喜歡隱沒在黑暗之中。
“您是……陛下？”一個清潤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冥王大人轉身便看到一抹孤影靜靜的站在他身後。腰係紫色玉帶，左臂上纏繞著漆黑的縛魂鏈。
十二冥官之一。
“你是？”冥王沒有見過這個冥官，作為冥王的親衛，十二冥官是冥王最親近的護衛同時也是高等的縛魂使。他沒有見過這個冥官，就代表……
“屬下是新晉十二冥官之一，屬下鬼隱。”
果然，是新晉的冥官。
冥王看著他，說：“你是接了誰的位置？”
“回陛下，冥官靈柩已被判王大人派去鎮守第九重獄。”鬼隱回答說。
是靈柩啊，判王那個家夥又挖他的牆角了。冥王有些不悅的想著，他說：“這個時間十二衛都應該再各司其職，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十二衛沒有冥王的命令是不會隨便離開的，而且冥王也沒有讓十二衛跟在身邊的習慣。
“回陛下，今日屬下輪休。”鬼隱說著，“屬下自晉為十二衛之後偶爾會來這裏。”
看起來好像有跟他一樣愛好的？冥王好奇的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鬼隱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在這裏，能看到冥界大門。”
三途河引魂水，自然連接著冥界的大門。冥王臉色一變：“你，想離開冥界？”
能看到冥界大門，那扇大門漆黑無光又鐫刻著鬼魅鎮魂還有神獸鎮守，有什麽可看的？除了想要離開之外，冥王不做第二想法。聽到冥王的話，鬼隱立即跪了下去。自身為冥官之後，是不能隨便離開冥界的。如果一旦離開了，被發現就會使魂飛魄散的下場。他很明白，所以他也知道自己的回答讓冥王震怒的原因。
“你要知道，能成為十二衛說明你的能力和死之力都很龐大，離開冥界會造成什麽影響你明白嗎？”冥王看不見他的表情，聲音冷漠沒有溫度。
他每天處理一堆政務就已經頭疼的不行了，如果十二衛進入人間
造成某種不可估量的後果他一定會被自家兄長撕碎。
“屬下不敢……所以，屬下隻是觀望。”鬼隱平靜的回答。
冥王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起來吧。”
“說說看，為什麽想要離開冥界？”冥王問道。
鬼隱看著冥王，這個尊貴的男子是這個冥界最偉大的存在，如果是他的話……
“屬下死的時候，隻有二十五歲。”鬼隱徐徐道來。“屬下出生在一個將門世家，隻可惜屬下天生體弱多病不能習武。雖然被父親冷落，但是有一個女孩一直鼓勵我，讓我不要灰心喪氣。屬下十六歲那年中舉，二十三歲成為當朝最年輕的天子近臣。原本打算娶那女孩做妻子，誰曾想卻被自己的弟弟搶了先……”
“女孩不願嫁與弟弟，一頭撞死在家中。待我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屬下生無可戀，混沌兩年就早早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到了冥界，本想找到那女孩誰知她竟早一步投胎。都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這地下一日人間早已不知幾何。屬下原本想，等她再次輪回。於是便請求判王大人不要將屬下記入輪回冊……”
“不記輪回冊？若是被其他鬼魂知曉你可是會……”冥王有些詫異，不記入輪回冊的鬼魂在冥界就是孤魂了，即使是被其他鬼魂吃掉也不算是罪。
鬼隱苦笑點頭：“是的，所以屬下一直過的戰戰兢兢。可是我很快……本來很快就能等到她了。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很多鬼魂都想吃掉我……然後我遇到了墨大人。”
墨？是了，那個家夥喜歡多管閑事。
“然後你就成了冥衛？漸漸的不能再離開冥界，慢慢的成為了十二衛？等到她也沒有意義了。”冥衛說著，臉上帶了些遺憾。
雖然羅刹墨是為了救他，但是也終結了他一直以來所最期待的事情。真是不知道這個鬼隱是要恨羅刹墨才好還是要感謝他才好。冥王大人搖了搖頭，聽了這麽一個故事讓他有些唏噓起來。人類就是這麽脆弱的存在，感情也是……
“陛下！”鬼隱突然跪下，懇求道：“懇請陛下為屬下施加靈印，讓屬下輪回轉世！”
冥王一頓，說：“施加靈印？你是怎麽想的？你就這麽想見她一麵嗎？”
“回陛下……她輪回七世，每一世都是屬下引魂。她已經不記得屬下了，但是屬下還是想……以人的身份擁抱她一次。就算隻有一次。”鬼隱輕聲說道。
即使是隻有一次也好，想要以人的身份擁抱她一回。而不是毫無溫度的鬼魂，永遠不能溫暖她。
一次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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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也好嗎……”結束了回憶，冥王看著已經死去的陳政。
還是那張臉，不變的容貌。原來鬼隱的轉世就是他嗎？難怪那之後他回到冥界整個人都變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最後一個擁抱啊……
那個叫沈婉的女子，輪回七世之後將是一個新的靈魂了。不再是他七世之前的愛人，也不是他曾經愛過的人。難道沈卿城的靈魂雖然能夠進入沈婉的身體，卻不能長久。而且容貌上也絲毫不像，就是這個原因。
原來他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啊……羅閻微笑，看來那時他做的決定也不算太壞。
蕭漠出現在這裏羅閻絲毫不感到意外，他看著蕭漠抱起沈婉的屍身離開。前院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沒人知道原本喜慶的新房裏，血液流盡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