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九章 後果不堪設想

小廝多年陪他左右,自然對案件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和想法,他認真想了想道:“除了葛妃,宮裏是陶妃最大,葛妃倒了,陶妃收益最多。隻是,這般明顯的事陶妃會去做嗎?”

元昌業道:“不會,陶妃再蠢也不會拿自家的性命去開玩笑,更何況朝中有永安候,她不屑如此。”

小廝眼角一跳,脫口道:“難道是……”他做了個口型。

元昌業道:“沒有證據不可胡亂猜疑,”他又看了看那幾個歪歪斜斜的字,“引桐宮沒有幾個完整的活人了,這人不會是引桐宮的,沒有人願意先死!至於其他宮殿,唯有再次徹查,隻是,我擔心……”

確實,後宮向來是禁地,第一次徹查尚有情由,再次徹查必須請得夜慕華的聖旨,而且還要查有所得,一旦稍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歎口氣,斷然道:“請旨搜宮!”

第二次搜宮的旨意一下,宮裏激起了不小的震蕩,畢竟葛妃的例子血淋淋地在那,不過沒有人敢有異議,戰戰兢兢地守在自己的宮裏不敢出來。

杜錦平被貶為嬪後搬離了起雲宮居於皇宮西北角的一梅苑,此時,她倚在貴妃椅上微合著眼,聽著錢公公匯報著打探來的消息,手指用力絞著絹子。

錢公公說完後,低著頭大氣兒也不敢出。

杜錦平睜開眼,眸子裏閃著戾氣,恨道:“眼看就要成了,卻鬧出這一番事,真是氣死我了!百裏益果然是隻老狐狸!”

錢公公諂媚地道:“主子莫氣,即使百裏家躲過這一劫,皇上也不會再信任他,這皇後之位麽?”他嘿嘿笑了聲,“以後還得是主子的。”

杜錦平心裏熨貼,轉向迎春道:“那事兒怎麽樣了?”

迎春道:“她一切聽主子的,隻要主子將那個丫頭遠遠放出宮去。”

杜錦平看著自己十指上鮮紅的丹蔻,嗤笑道:“倒是個姐妹情深的,幸好她還有個不為人知的妹子,真是天助我也。”

迎春道:“主子這是要全了她的心意?”

杜錦平冷笑聲,“全了她的心意?哼,”淡淡地,“先應了她,妥妥當當地辦了,以後再尋個機會弄幹淨了!”她的表情稀鬆平常,好像手裏捏得隻是兩隻蚱蜢而已。

迎春打了個寒噤,囁嚅了下,“可是,那宮女畢竟是梅苑的,真的推出她,不怕皇上懷疑……”

杜錦平嗤笑一聲,道:“他誰也信不過,不過,他向來剛愎自用,暴露的弱點反而不會讓他起疑。至於那個宮女,嗬嗬,本來就是梅苑的與我起雲宮何幹?”

錢公公道:“主子說的是。”

杜錦平點頭,起身彈了彈衣裙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道:“元大人這次搜宮也是忐忑的,不妨讓我去助他一把,也博個好名聲不是?”

說著話,便款款地向外走去,迎春和錢公公忙跟了上去。

果然,到了前麵隻見元昌業為首,王公公隨後,一溜排的太監和女官站開,神色肅穆。

她近前行了一禮,道:“元大人,妾身有禮了。”

她現在是從五品的嬪,而對方是正三品,見了自然要行禮。

元昌業神色淡淡地道:“不敢,下官恐有騷擾,請杜嬪恕罪。”

杜錦平笑吟吟地道:“大人客氣了,妾身不過一後宮婦人,平生之願就是祈福皇上安康,專心社稷。如今後宮有陰穢之事,妾身當然不能置

身事外,願意為大人盡綿薄之力。”

“哦?”元昌業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杜錦平吩咐錢公公,“去讓奴才們將所有的東西都擺出來,讓各位瞧瞧,記住,一點都不許藏著掖著!”她向他一笑,“大人請,公公請!”

這個態度表明了她的明理識大體,讓元昌業很是滿意,搜查變得順當起來。

在她的帶動下無論是願意的還是不願意的都敞開了所有房間和物品讓他們檢查。

待查到梅苑一個三等宮女的房間時,發現了一小片的碎絹布塞在箱底。

元昌業仔細看了看臉色大變,這分明是那巫蠱娃娃的布料,接著又在房子的一角找到了一點幹涸的墨汁。

那三等宮女抖抖索索地跪在庭院中,摸樣尚清秀,隻是神色木訥。

杜錦平好像沒有想到會在自己的院子裏搜到這個人,她震驚地瞪著對方,身體微微顫抖。

迎春扶住了她。

元昌業沉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婢子冬草!”宮女絞著衣角,似乎已經鎮定下來。

有人將那布料和殘墨放在她的麵前,她極快地掃了眼撇開臉。

元昌業道:“你有何話說?”

冬草趴伏在地麵上,聲音顫抖,卻字字清楚,道:“婢子認罪!”

“何罪?”

“巫蠱之術詛咒皇上!”

“為何?”

冬草瞥了眼杜錦平,齜牙一笑道:“婢子曾經是慶喜宮的人!”

一語震驚了所有的人,慶喜宮是先廢太子所居,先廢太子文韜武略並不輸於夜慕華,隻可惜優柔寡斷,幾次殆失良機身死兵敗,被夜慕華奪得了皇位。

這是西涼一段秘史!

冬草已經抱了必死之心,尖聲道:“這皇上本來是太子殿下的,是這個不知廉恥的奪了太子的天下!……我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元昌業勃然色變,喝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堵了她的嘴!”

兩名侍衛快步上前。

冬草用力一咬。

元昌業霍然起身,“快!”

然而遲了,冬草的嘴裏流出汩汩的黑血,一名侍衛捏住她的下頜,一截舌頭從嘴裏掉下來,她瞪著眼,死死地盯著杜錦平,嘴微張。

杜錦平打了個踉蹌,昏倒在迎春的懷裏。

“主子!”

大殿上,元昌業跪伏在地將經過詳細地敘說了一遍,呈上了從冬草房間裏搜出的些物品。

宮人冬草乃廢太子餘孽,潛伏宮中以巫蠱之術企圖謀害皇上,當場伏法自盡。

群臣神色各異,都保持著沉默。

夜慕華的雙手抓緊龍頭,指節泛白,臉色陰鷙至極。

廢後杜錦心是他心口的一根刺,廢太子更是一根刺,縱然廢太子已死,這件事卻提醒著他的皇位來得血腥,來得言不明名不順。

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千刀萬剮,剁成肉醬喂狗!”

在場的人都打了個哆嗦。

冬草的屍體被拖了下去。

這時,外麵太監高喊,“寧王見駕!”

眾人側目,隻見一身風塵的寧王大踏步地走上來,他身材偏瘦,五官俊美與夜慕華有七分相像,卻少了夜慕華身上的霸氣。

他生性懦弱,多寄情於山水,所以,夜慕華奪位時他自避王府,沒有收到牽連,成為夜

慕華登基後唯一幸存的王爺。

巫蠱案時他並不在京城。

走到台階下,他撩起袍子跪倒,“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夜慕華皺眉道:“寧王剛剛從外地趕回怎得不回府歇息?”

寧王以頭抵地,道:“臣有本奏:請皇上收回成命,饒恕百裏氏。”

夜慕華挑了挑眉。

楊安出列,道:“元大人查明了真相非是百裏所為,請皇上饒恕!”有幾個大臣也跟著出列請求。

杜尚低垂著眉眼不說話,籠在袖子裏的手緊攥著。

永安候咳了聲,出列,道:“請皇上寬恕。”

夜慕華沉默著,神色莫測,大殿裏靜得讓人心驚,寧王久久得不到回應,咬了咬牙,從懷裏取出個玄鐵令牌高高舉過頭頂,道:“請皇上收回成命!”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那玄鐵令牌上,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上麵鐫刻著的免死兩字有些灼人的眼,這是先皇在世時特別賞賜他的。在先皇是眼裏,這個兒子是個不諳世事的,有拳拳之心,所以憐惜他生怕他被奪位殃及,特賜他免死金牌。

夜慕華微眯了眼,盯著那令牌,齜牙道:“寧王是因為愛妻心切麽?”

寧王跪伏,不敢抬頭,道:“臣不敢,臣為社稷江山,為皇上所想。”

夜慕華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既然寧王求情,各位臣工也有異議,”他慢慢地道:“百裏氏巫蠱案另有內情,真凶伏法,恕百裏一族無罪,官複原職。然,百裏蘭依管理內宮不妥,方讓奸人有機可乘,禁足引桐宮。”

“皇上英明!皇上萬歲萬萬歲!”

下了朝,夜慕華剛進了禦書房坐下,便見王公公小心翼翼地走進,道:“啟稟皇上,杜嬪跪於台階下,自陳管束不妥,致使奸人作祟,險些釀成大禍,心惶惶然,特向皇上請罪。”

夜慕華哦了聲,凝思片刻,歎道:“罷了,朕知道她是個識大體的,奸人作祟與她無關,晉妃,賜平字。”

“是,皇上!”王公公應了聲。

大理寺,元昌業背負著雙手凝望著遠處,神情凝重。

小廝走近,“大人,案子已經破了,您還在想什麽?”

元昌業收回目光,有幾分惆悵,道:“你真以為這個案子是我破的?”

“啊。”小廝有些愣神。

元昌業道:“百裏家這巫蠱案確實不明不白,但是曆朝以來隻要牽扯上這些沒有人能全身而退,即使是冤枉也無濟於事。背後的人這手筆太狠,可惜啊,還是功虧一簣,有人暗裏幫助百裏家,而且這人的能力非同尋常。”他歎氣,想起那巫蠱之言,想起突然瘋癲的邱天,大雁排字,甚至是西陵來犯……憑著他多年浸案中的敏銳和經驗,這所有的似乎都由一條看不見的線牽引著,環環相扣,步步籌謀,目的是保住百裏家,而隱隱指向另一方。

他不禁看了眼小廝,對方低了眼,而搭在腰間的兩隻手稍稍有些顫抖。

他凝目,片刻輕歎聲,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和小廝說話,“杜家和百裏家已經水火不容了,隻不過不知道誰是最大贏家而已!”

小廝輕鬆了口氣,賠笑道:“無論是哪家,大人都是圈外人沾不得那腥氣。”

元昌業撚須,笑了聲,道:“這倒也是,我隻管審我的案子,其他,與我無關。”

“是,大人英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