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2章 割舍
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後，宋玨抬起了頭，眼裏的堅定已表露出了他的決心，道：“老爺子，七娘是我今生唯一的執念，我不會放手，也不會就此斷了對她的愛戀。所以，我讓你失望了，我放不下了，第一次真的放不下了。”
周大夫看著他許久，起身拿起了旁邊的竹筐，道：“阿玨，你變了。也許不該是變，而是成長了。我老了，往後的日子能活多久，我心裏其實很清楚。未來你究竟如何際遇，都由你自己掌握，自己定奪。這是你的人生，你該如何安排，都不是我能改變的。隻是有一句，我必須要說，當初的選擇，我並沒有錯，而且我也覺得這是自己所做最正確的決定，因此你要好好地活著，不要辜負我的期許，成為這世間最美好的美玉吧。”
宋玨知道這是老爺子多年的期盼，也是老爺子心裏不變的執念，牢牢地將這些叮囑記在心裏，道：“我明白，我會的。”
周大夫將竹筐放在桌上，又拿起了一邊的藥膏和藥方，道：“雖然七娘這丫頭已經走過了鬼門關，但是她的身體還是十分虛弱的，我給你一個藥方，早晚各煎一次，她的虛弱之態就會得到痊愈。而藥膏則是醫治和緩解她腿上和腳踝處的痛楚，每日塗一次，過不了半月，她就可以重新練舞了。”
宋玨接過了藥膏和藥方，道：“好，我知道了。老爺子，謝謝你。”
周大夫的臉上並沒有任何情緒，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剛才失神了那麽久，看樣子你這次是真的陷了進去。不過，這也很好，年輕人嘛，還是要有自己的感情，否則可就太沒有意思了。”
周大夫說到最後，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道：“阿玨，希望你的選擇是對的，若是在我有生之年，看到你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生活如此美滿，那麽我此生也無憾了。”
宋玨感受著他濃濃的關心，心裏是諸多的感激和尊敬，道：“老爺子，你放心，我會讓你看到這一天的，一定會的。”
宋玨說完了這句話，也不再多做停留，拿著藥膏和藥方，徑直離開了醫館。
周大夫隻是瞧著他離去的背影，歎息了一聲，道：“希望雖然很美好，但有些事情注定不能稱心如意，這是不是世間最為悲哀的事情呢？”
“確實是夠悲哀的，不過那也沒有任何辦法，因為這本來就是人生的法則，誰也改變不了的。”
裏屋的簾布被人輕輕挑起，映入眼簾的是蘭軒閣的閣主，蕭陌離露著笑意的容顏，他怎會出現在了這裏？
蕭陌離無聲地待在裏屋，究竟有多久？他是否聽到了兩人所有的對話？
而老爺子是否一開始就得知了一切，他究竟是否真心幫著宋玨，還是實則忠心於蕭陌離？
還有，蕭陌離和老爺子所說的悲哀，究竟是因著自己，還是因著宋玨？
沒人能夠知道，也沒人能猜透這一切，關於那個答案，究竟誰是真正的贏家，誰才是輸得最為悲慘的人，沒有真的答案。
接連半個月的調理和治愈，阮七娘的傷勢
已有了明顯的好轉，臉色也變得不再蒼白，而是淡淡的嫣紅，尤其這份嫣紅對上了宋玨深情的眼眸更顯得說不出的動人。
阮七娘靠在床榻處看著書，聽到漸漸走近的腳步聲，便知過來的人是宋玨，立刻放下了書，看他端著藥碗來到了自己的身邊，臉上頓時有了笑容，道：“阿玨，你來啦。”
宋玨看著她如此純真的少女模樣，這般神采是她平時都不曾展露出的，而唯一能識得她的這份不同也就隻有他，想到這裏，他的心裏便有著說不出的欣喜，坐在了床榻上，道：“看到我那麽開心，想必喝了這碗藥，也並非是什麽難事吧。”
阮七娘聽他那麽說，趕緊擰起了眉，做出一副十分委屈和撒嬌的表情，道：“太苦了，能待會兒再喝嗎？”
宋玨知道她會那麽說，對於她的撒嬌顯然是沒有任何招架的法子可以應付，需知她受傷的這段日子，都是他在不分晝夜地照顧著她，而她因為這段時間的休養，總是忙著練舞、忙著爭奪一切的她終於可以停下前行的步伐，難得過起了一段極為舒適的生活，原本總是孤單的她，漸漸有了依靠，人也變得越來越依賴他，不見他一會兒，她便開始發起呆，就好像是剛才的他，已來到了她的屋裏，她也隻是望著書籍發呆，直到他漸漸走近，才回過神來。
他很明白，她原本的性子已經因為他的愛而有所改變，這其實很危險，畢竟他和她仍在蘭軒閣裏，還是沒有自由的兩個人，而她漸漸沒有了任何鋒芒，變成一個普通的美人，甚至是一個可棄的美人，迎接她的，會是什麽？
也許是渺茫的生，但多數的卻是死，因為蕭陌離容不下半點沙子，這一點他很清楚。
老爺子的話語和顧慮，一直都印在宋玨的腦海裏，他也在思索著，自己若和蕭陌離對抗，贏麵會有多少，他的思慮本來就多，想得也很全麵，隻是細微地推敲一番，便得知了答案。
還不行，至少現在還不可以，宋玨想到這裏，心裏便會有一種無限的感傷，這份感傷並沒有從他的眼神裏表露出來，他還是溫潤的宋玨，並無其他。
愛他的阮七娘也並不知曉他此刻的所想，遲遲沒聽到他開口，盯著藥碗便是一陣發愁，道：“好吧，那我喝了。”
宋玨回過神來，瞧著她接過自己手裏的碗，將裏麵的湯藥全部喝完，雖然湯藥苦得要命，光是聞著這股氣味便覺得十分難受，但她還是忍住自己的不適喝了下去，喝完後還是如往常一般給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藥碗，臉上的笑容帶了幾分得意，道：“七娘很聽話，全部喝完了，眉頭都不皺一下，是不是很厲害？阿玨，快表揚我。”
宋玨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伸出手抱住了她，阮七娘感受他忽然而至的擁抱，似是有些無措，不過也僅是一會兒，便伸出另一隻空閑的手回抱住了他，道：“阿玨，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心事？看你剛才悶悶不樂的樣子，是不是蕭陌離對你做了什麽？我知道，自己很貪心，蘭軒閣裏本就不該有任何感情，可是我還是貪戀上了一份溫暖，難得的溫暖。我愛上了你，阿玨，愛
得無法自拔，愛得自己隻要想起你，心就會變得很暖、很甜。可是，這樣的做法，並不好，會讓我、讓你的處境變得極為危險。尤其是你，阿玨，你本來就過得不易，多年在蕭陌離身邊做事，定然會有許多麻煩。麻煩多了，顧忌也就多了。從最初認識你的那天開始，顧忌就開始了。到了如今，隻怕會更多，這不是一個好現象。畢竟，我們的能力還不夠。就好像是我，連第一個任務都沒有完成，這顯然會成為棄子的條件吧。”
宋玨撫摸著她的秀發，道：“怎麽會呢？七娘那麽厲害，那麽努力，就算你完不成第一個任務，也沒人可以動搖你的位置。至少，現在還不能。”
阮七娘卻搖了搖頭，道：“可是，以後呢？我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女子的大好光陰有多少，其實我心裏很明白，能不能在這寶貴的這幾年裏，發揮出自己足夠的本領，去完成一個又一個任務，讓自己變成真正的唯一，還是一個未知數。要知道蕭陌離可沒有一刻放棄尋找美人的機會，年輕美麗的女子並不會少，而這裏的美人到底能獲得多少榮耀，卻是無人能猜透，無人能知曉的。想要在這裏爭得自己的一席之地，除了努力，其實還不夠。”
宋玨知道她心裏的執念，這是為了她死去的娘親，她的一句臨死的心願和囑托，也是為了早前受盡折磨的她，讓別人對她刮目相看，不再無視她的存在，道：“我知道你的心，也明白你為何這麽做，你為了如今的一切究竟付出了多少，其實我都看在眼裏。所以，我想要對你說的是……”
宋玨沒有再說下去，但是阮七娘卻已經聽出了他的意思，隻是抱著他，聲音顯得極為憂傷，道：“不該有的感情，還是不該有，對嗎？我割舍不下，因為這是我今生唯一貪戀上的溫暖，我怎能割舍，怎能放下呢？阿玨，我就算爭得一切，也是為了你。過去的我，雖然在爭，卻一直都不曾真的了解自己的心，模糊的一個影子，是娘親給我的囑托，但是現在這個影子已經變得清晰起來，是因為你，阿玨。隻有我變得越來越厲害，便可以有了和蕭陌離交換條件的機會。既然是一個極為厲害的美人，她的要求，他會拒絕嗎？他自然不會的，到那個時候，我便告訴他，我要屬於自己的那份自由，我要和你一起離開蘭軒閣。若是他不肯，我便和你私奔，不管去哪裏，哪怕是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宋玨歎息了一聲，聽著她的話語，隻是將她抱得更緊了，道：“七娘，何苦呢？若是你能要回自己的自由，便自己離開吧，不必管我。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能離開蘭軒閣，畢竟我此生的心願還沒有完成，我就是為了這個心願而活。因此，我還不能離開。”
阮七娘聽到他那麽說，知曉他的心願定然和蕭陌離有聯係，對於他一直不願去說的過去，她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埋怨的，自己和他雖然已經明確了對方的心意，可是仍不能做到心意相通，他還是有話不能對她訴說，是自己的愛意還不夠，還是他包裹自己的心實在太緊，讓他無法真正放開自己，而他的過去，究竟是什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