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1章 能懂
宋玨的沉默讓阮七娘倍感心酸，知曉他的過去一定很沉重，若不是如此，他總是雲淡風輕的神色怎會不安，怎會惆悵。
這是宋玨心上的一道傷疤，雖然已經愈合，但本質的一切卻未曾改變，不好的依舊是不好的，如何去試圖忘記都是徒勞，就好像是她在回想過去的生活，也是這般境地，忘不了的就是忘不了，因為這段記憶實在太過於刻骨銘心。
為了不讓宋玨愈合的傷疤再次揭開，也為了能再度看到他溫潤的笑容，阮七娘隻是靠近他，輕輕吻著他的臉頰，做出一副不再關心的樣子，道：“阿玨，不願說，就不要說了。七娘能懂你活得不易，七娘接觸蕭陌離的機會也不算少，單就這些，便知他的可怕，更何況是和他接觸最久的你了。阿玨，沒關係的，你既然不想說，那麽七娘也不再問了。七娘還是喜歡看阿玨笑著的樣子，這才是七娘認識的阿玨，七娘最喜歡的阿玨。”
宋玨聽著她的這番話，諸多情意都無法真的用言語來描述，他隻有牢牢地抱著阮七娘，道：“七娘，給我時間。”
阮七娘能懂他內心的煎熬，輕輕應了一聲，剛剛醒來的她，畢竟還是十分虛弱的，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早已有些疲憊。
宋玨看出了她眼裏的疲倦，起身將被子蓋在她的身上，柔聲說道：“七娘，好好睡吧，等你醒來的時候，我再讓周大夫給你看看。”
阮七娘確實累了，聽著他的話，應了一聲，便緩緩閉上了雙眼，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宋玨瞧著她的睡顏，也不再打擾她，徑直走出了房間，他緩步來到了給周大夫特別建造的一間醫館，地方雖小，但裏麵的布置卻很整齊，藥材齊全，小到三七、天麻，大到靈芝、名貴藥材，隻要你說出口的藥材，這裏幾乎都可以找到，而那些叫不出口的藥材，這裏也是可以尋到的。
周大夫坐在椅子上，望著遠方的美景，心裏卻是一點喜悅的情緒都沒有，看到宋玨走了過來，道：“七娘那丫頭醒了？”
宋玨聽著他的問話，從醫館裏拿了一個凳子出來，坐於他的對麵，道：“醒了，不過因為七娘剛剛醒來，身體還是十分虛弱的，所以她又睡了。”
周大夫整理著麵前的一堆藥材，道：“我當然知道她睡了，她若不睡，你怎會來？她若不醒，此刻的你又怎會是冷靜的阿玨，步伐也穩健了不少，大概是心事已了，所以才會如此模樣。”
宋玨伸出手幫他一起理著藥材，嘴裏卻在說著，道：“老爺子，還是你最懂我。”
周大夫聽著他的話，卻是歎息了一聲，道：“現在還懂一些，恐怕到了以後，連一些也沒有了吧。”
宋玨抬起了頭，看著他比過去又老了幾分的容顏，道：“老爺子，看起來你又為我思慮了很多。”
周大夫將一些藥材放於右邊編織好的竹筐裏，道：“若不是因為我當時的思慮，阿玨，恐怕你就不
是你了。”
宋玨知道當初老爺子護著自己是多麽不易，這些年來，真正關心他的人，也就是當初護著自己的老爺子，再無別人。
老爺子是發自內心的愛護，將自己當成孫子一般愛護，讓他掌握諸多的本領，讓他領悟諸多的道理，讓他知曉了自己如今的一切，該是多麽難得。
宋玨的心裏，是十分感激老爺子的，不單是因為他讓自己重拾了生的希望，也是因為他對於自己的關愛，是無私的，是真心實意的。
宋玨能懂，因此他一直都想著該如何回報老爺子待自己的好，這一點，老爺子也能懂。
自己當初的決定果然沒有錯，從蕭陌離和宋玨日後的成長來看，宋玨就是一個不錯的孩子，沉穩睿智，思慮周全，懂得大局，有些事情不用他多說，宋玨就可以知道其中的利和弊，會做出最為正確的判斷。
這是老爺子教給宋玨的第一課，也是最為重要的一課，隻因為他的身份特殊，因此他若做了什麽事情，必須要想明白才可去做。
讓自己沒有危險，是前提，而在這個前提上，再加上一份精彩和完美，才是行事的真正辦法，隻是蕭陌離從來不懂。
想到那個搶了本該屬於宋玨的美好生活，那個行事最為詭異的蕭陌離，老爺子便會不禁皺起眉頭，也正因為知道此人的多疑和可怕，他才會格外擔心宋玨的處境。
宋玨本來是想找一個大夫，但是原先的人選並不是老爺子，而是別人，當他知曉麵前的人是老爺子，他不是不會感到驚訝，還有心裏隱隱的不安。
縱然是用易容丹換了另一種容貌，但他還是會知道，隻因為在這個世上，沒人比他更了解易容丹，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了老爺子。
老爺子也並不隱瞞，私下裏告訴了他，這是自己的決定，他要在這裏盯著那個惡魔，讓他不能輕易害了宋玨。
宋玨當然不肯，老爺子的那本畢生心得已讓蕭陌離心生期盼和掠奪之意，而老爺子此刻來到這裏，不單是有危險這般簡單，那可是會失了性命，他不願看到待自己那麽好的老爺子受到傷害，因此他曾試圖讓老爺子離開。
但老爺子是多麽精明的人，很快就識破了他的意圖，他隻是拍了拍宋玨的肩膀，道：“阿玨，正如同你這般待我，我也不忍心看你受苦。你是我一手帶大的，若說沒有什麽情分，怎麽可能？放心，我不會有事。”
宋玨明白老爺子是一個十分執著的人，聽他那麽說，也隻好咽下了自己的擔心，但是暗地裏還是會保護他，盡自己的所能，哪怕是微薄之力，他都要那麽做。
因為這麽做了，對得起自己的心，對得起老爺子多年待自己的好，也對得起自己的人生，那些關心自己，卻不求回報的人。
宋玨收回了思緒，瞧著周大夫依舊整理著藥材，好一會兒才開了口，道：“老爺子，我知道自己的做法此番欠了考慮，但
是關心我的人本就不多，一個是你，一個就是她了。因此，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拚盡全力地保護她。”
周大夫並沒有看他，聽著他的語氣，也知曉他這次的決心有多大，不過對於他如今的處境，若想要保護一個阮七娘，隻怕會很難。
周大夫雖然不想這麽打擊他，但是他還是搖了搖頭，道：“不夠，還不夠，遠著呢。”
宋玨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道：“我知道，還不夠。這一點我很清楚，畢竟蕭陌離掌握的東西太多，知道的事情也很多，比起我而言，優勢也更多一些。”
周大夫點了點頭，道：“不錯，蕭陌離的人脈廣，意味著他所知曉的渠道有多種多樣，知道的事情也十分豐富全麵，有王公貴族，也有家財萬貫的富商。這些就是他的優勢，而他多年所掌控的一切，也讓他的優勢慢慢放大。阿玨，雖然你的心思也很縝密，思慮也十分周全，但是此刻的你還沒有任何砝碼可以對抗他。至少，現在還不能動。”
宋玨聽了他的話，應了一聲，道：“我明白，所以若是公然保護阮七娘，勢必就是等同於告訴了蕭陌離，向他宣戰的意思。”
周大夫隻有歎息了一聲，道：“阿玨，既然你都懂，為何還要那麽做呢？如果阮七娘隻是蘭軒閣裏一個極為普通的美人，那麽你如何愛她，都不會有任何風險。可是，她卻偏偏是一個極為出彩的美人，而蕭陌離也不會輕易放棄這枚有用的棋子，因此投入的精力隻怕會更多。這樣一個美人，值得你耗費那麽多，哪怕是身臨險境，也要這般保護她嗎？”
宋玨聽著他的話，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他不開口，不是因為他無話可說，而是太多了，多得讓他無從說起。
阮七娘的好，一直都鐫刻在他的心裏，她的關懷，她的笑容，她的一切，都在他的心裏，不曾真的忘記，情意卻越來越濃，想要克製住自己的情緒，也找不到任何平衡的辦法，隻好妥協，隻好陷入了對她的濃情裏，無法自拔，也難以忘懷。
周大夫沒有聽到宋玨的話語，卻看到了他癡癡的神情，這種神情他也曾擁有過，隻有真心愛上了一個女子，才會為她而思，為她而感，才會不想看到她受傷，才會如此想給予她最好的。
周大夫原本僅是覺得宋玨隻是愛上了阮七娘過於美麗的皮囊，但他此刻卻漸漸明白了，宋玨對於阮七娘的愛意竟是到了如此之深的地步。
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有了對於阮七娘的這份情感，宋玨並沒有任何答案，或許是從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一見便是不可抑製的傾心，或許是從看到她每一次刻苦練舞的時候，看到孤獨倔強的她，心裏忍不住有了心疼之意，或許是從第一次真的和她有了親密接觸的時候，那份情不自禁地心動。
隻是，宋玨很肯定一點，就是此生再也無法割舍對於阮七娘的情感，也無法再隱瞞自己心裏的真摯和早已化不開的濃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