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_二十二 失望

花惜晚滿含淚水,跑進了試衣間,急切地脫掉短裙,換上自己的長裙。由於長裙腰上有複雜的帶子,套了半天也套不進去。

範楚原跟在她身後到了試衣間,這一次,他沒有撩開簾子。

是的,他是犯錯了,他隻知道她有一雙長腿,想要她漂亮的亮出來;他隻知道吃醋,不準她穿和周銘閱送來的裙子同樣的款式,但是他卻忽略了她身上、腿上的疤痕。他是最該明白的,但是他卻忽略了。

花惜晚終於套好自己的裙子,已經有滿頭滿臉的汗水,夾雜著淚水留下來。極度的失望和傷心中,她坐在試衣間的沙發上,低低地哭出來,她壓抑著自己不哭出聲來,這哭泣就愈發地委屈。

她淺淺的哭聲傳來,他再也穩不住,走進去。花惜晚抬了紅腫的淚眼望他,沒等他開口,就推開他,跑了出去。

長裙所限,範楚原身高腿長,她跑不出五步,就被範楚原一把抓住手腕,拉回懷裏,花惜晚梗咽著,不想被人看到笑話了去,大庭廣眾之下不管是吵架還是做什麽,她都不想成為被圍觀的對象,極力壓低了聲音:“你放開我。”

範楚原摟她的手緊了緊,下巴抵住她的頭發,極力想安撫她。

“你在家欺負我了還不夠,一定要讓我被其他所有人也嘲笑才滿意嗎?”

範楚原一愣,抓她的手就鬆了鬆,花惜晚趁這個空擋,就跑了出去。到大門口,看到一輛出租車上剛剛有人下來,毫不猶豫地就坐了上去。範楚原追出來的時候,隻看到出租車的尾氣。司機問花惜晚:“請問去哪裏?”

“先往河邊開吧。”

花惜晚在車上,不想被外人看到自己的窘相,拿出紙巾擦眼淚,不知道為什麽,卻越擦越多。她腿上、身上的傷疤,一向都是她不為外人道的難言之隱,連父母平時給她買衣服,都是盡量揚長避短,好在她身材修長,五官秀氣,穿什麽都好看,所以一直沒什麽人知道她身上的疤,連最好的朋友都不例外。

今天被人當眾嘲笑,那些刻薄而真實的話語,一句一句地抽打在她心上。更難過的是,範楚原是明明知道那些疤痕的存在的,卻故意讓他試了短裙,在眾人麵前給她難堪。

車子駛向了河邊,花惜晚想,就到這裏吧。於是下車付了錢,錢包裏的錢剛剛好夠車費,還好還好,不然再多坐一程路,又是一場窘迫。

夏日的河邊,涼風習習,人潮如織,花惜晚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坐下來,看到路過的情侶言笑晏晏,男的溫柔地摟著女的,又有想哭的衝動。

坐了一會兒,接到林溪兒的電話,她興衝衝地問:“晚兒晚兒,新婚生活還好吧?範楚原對你怎麽樣?你現在在哪裏玩啊?”

一連串的問題,語言快得幾乎聽不清,完全是林溪兒風風火火的性格,花惜晚不由露出了笑臉,她也換了輕快的語氣,“

都還好,都還好。那天我又忙又累,也沒有陪你,你現在怎麽樣呢?”就像不想把傷心事告訴父母一樣,她同樣不願意把這些事告訴朋友,這樣除了徒增他們的擔心以外,還能有什麽用呢?

林溪兒聽到她這樣回答,也不疑其他,和她說了一會兒話後,笑嘻嘻地說:“那我就不打擾你們過二人世界了,不然範楚原該來找我算賬了。回頭再打給你。”

掛了電話,花惜晚想,連對最好的朋友都說了“一切很好”的話,今晚要去哪裏呢?新婚之際,自己一個人,不管是回娘家,還是去其他任何朋友家裏,都是會被人追問為什麽的吧,自己想要的清淨沒有了,還要編謊言來應對那些難堪的問題,想想都覺得可怕。

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了,花惜晚信步走到一家酒店,要了一個房間,掏錢包,裏麵已經一分錢都沒有了,她拿出爸爸的信用卡附屬卡,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對登記的服務員歉意地笑笑,取消了房間。她一刷卡,父親馬上就會接到銀行的短信,看到她在外預定酒店,父母會作何感想呢?基於同樣的理由,她也不能刷範楚原的卡,不然他一看就知道自己在哪裏。

另一張她曾經用來支付給範楚原藥費的卡,是他的錢,她也不會用的。

回到河邊,花惜晚坐在長椅上,河邊水多草盛,蚊子肆虐,剛剛不覺得,現在靜靜地坐下,才一會兒,手臂上已經被蚊子咬了幾個大包,又癢又疼,難受得她不停的抓。蚊子都是小小個的,看不到拍不到,她拿它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花惜晚拿出手提包和錢包,倒了個底朝天,終於找到三個鋼鏰兒,她一喜,剛剛夠買一個蛋卷甜筒,可以去麥當勞坐坐了。

麥當勞人滿為患,還好有個小小的角落沒有人,她小心翼翼的坐下來,小口小口地舔著甜筒,不至於一會兒手中什麽都沒有,還占個位置坐在這裏,尷尬又窘迫。

但是不管吃得多麽慢,甜筒還是吃完了,還不到九點,時間真是過得特別慢。尤其是中午吃得早,現在餓得肚子裏咕咕叫,周圍是誘人的香味,雖然不喜歡洋快餐,花惜晚還是被逗得口水都要出來了。還好快餐店的人慢慢少了起來,沒有人端著大盤的食物站在自己麵前等座位。

她覺得又累又餓,胳臂上被蚊子叮了的地方癢得難受,隻好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睡意一點一點上來,她極不安穩地睡著了。

睡夢中,有人輕輕推醒她,給了她一個火燒雞腿堡,餓極的她拿起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對麵的人用熱切的眼神盯著她,她被這樣的眼神盯得不好意思,扭轉了頭。

一扭頭,花惜晚就醒了過來,原來剛剛的情景都是在夢裏,桌麵上還有她剛剛流出來的口水了。她尷尬地拿出紙巾,把桌麵擦幹淨,慶幸沒有人看到。

“傻瓜。”對麵的人拿出紙巾,溫柔地給她

擦拭殘留在嘴角的口水。

“啊!”花惜晚被嚇得叫出聲來,才看清對麵的範楚原。他一臉擔憂的表情。

從商場追出來的時候,幸好他看清楚了出租車的車牌號,他打了出租車公司的電話,那邊的朋友很快就告訴他花惜晚去了河邊。他馬上就開車來到河邊。但是這條河貫穿全城,有幾十公裏長,即便是確認了是在一環路的河邊,也還是有不少的一段路,加上花惜晚走來走去,他找了幾個來回,都沒看到半個人影。

他打她的電話,手機卻關機了。在他急得快要報警的時候,麥當勞二樓角落裏的位置,他看到了她的身影,趴在桌子上,已經睡著了。

為什麽她總是在哪裏都能睡著呢?遲早有一天,會被人拐了賣掉的。他一麵在心裏吐槽,一麵快步走上去,坐在她對麵。她翻來覆去睡得很不安穩。範楚原拿了她的錢包過來,裏麵一分錢都沒有。她沒有刷他的卡,她沒有吃晚飯?

她終於醒過來,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擦背口水弄髒的桌子。他忍不住拿出紙巾,溫柔地給她擦拭殘留在嘴角的口水。

看清楚是他,花惜晚撥開他在自己唇邊的手,冷了臉去拿自己的包,就要走開。

“你去哪裏?”範楚原拉了她的手,“我不來找你,你是打算在麥當勞睡一夜嗎?”

花惜晚掙開他的手,扭頭就下樓。範楚原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這一次,他不能把她弄丟了,她這麽傻,會輕易地就被人騙了,等她在某個男人床上醒來,他會追悔莫及。花惜晚走得快,他也走得快,花惜晚走得慢,他也放慢腳步,慢慢跟著。就這樣,一會兒,他們就走了好幾條街。

花惜晚仿佛沒看到他似的,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手臂上鑽心的癢,她不停的抓,抓出了一條條血痕。

範楚原挨著她坐下,拖過她手來看。她掙回去,又被拖過去,再掙回去,後又被拖過去,範楚原怕弄疼她,幾乎沒使什麽力氣,來來回回幾次,花惜晚也乏了,隻好任由他拖著。

“是在河邊被蚊子咬的吧?”範楚原問,順手拍開了她又要來抓的手指。自己用手指在口裏沾了口水,塗在她手臂上,又放回口裏,沾了口水再給她塗,一麵說:“別抓了,給你塗了特效藥,忍忍就好了。”

他認真地塗著,好像不受世間萬物影響,眼裏隻有她的手,像愛惜藝術品一樣,輕輕捧在手裏,生怕失手就會打碎了。

可是,下午他還是個恐怖的惡魔,逼著她穿短裙,讓人嘲笑她的傷痕。現在的這份體貼,就愈發讓下午的事情更讓人難以忍受。為什麽他總是要在傷害後,才知道體貼?花惜晚的眼淚不受控製地就滴了下來。

“不哭不哭。”他伸出手掌,整個貼在她臉上,抹去她的淚水,略微粗糙的指腹觸碰到她的臉頰,有著溫暖而微微刺痛的感覺。花惜晚哭得更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