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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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霄心中擔憂,一刻不停趕回上玄宗,他本就修為高深,此刻又全力施為,很快就回到宗門。
之後,他並不曾直接返回明性峰,而是先去了太一峰清河真君處。
大殿門口,正有一侍童在給仙鶴投食,一見到清霄,頓時忘記了手上的動作,那仙鶴“呼啦”一聲扇動著翅膀飛遠了。
那侍童此時也顧不上仙鶴,驚喜道:“真君可算是回來了!宗主一直在為您擔心呢,如今您平安歸來,宗主也總算可以放下心來了。”
隻是清霄看見這侍童,心裏卻隱隱有了猜想:他離開時這侍童還隻有十一二歲的形貌,如今看上去,卻像是十五六歲似的,須知修真中人麵貌變化緩慢,若從外表上就能看出年齡的增長,那必是過了不短時日。
“距本座離宗已過了多久?”
那侍童一麵將清霄引進殿內,一麵答道:“真君離宗,至今已足有十年了。”
果然如此。聚華山上的那處幻境著實厲害,便是他早已恢複記憶,但是也一直到了後麵才想出破解之法,最後借助恒帝身死的瞬間,本尊才順利脫離了那副軀殼的禁錮。
清霄此時已將事情從頭到尾都捋順,那些小輩平時也算謹慎,當日魯莽的潛入血煉門大本營不說,還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多半也是因那幻陣影響之故。幻陣本就容易亂人心誌,又是由血屠這蓋世魔君親手布下,自然而然的帶入了魔修真力,能將人心中的欲望放大數倍,由此深陷塵網,難以掙脫,若是無法堅守靈台,尋回本我,怕是一生都要在幻境中蹉跎,最終身死道消。
想到此處,即便以清霄心誌,也不禁悚然,他已隱隱察覺到了血屠的一絲意圖,若是當真讓此人如願,隻怕修真界就要天翻地覆,從此再無寧日。
清河真君原本端坐雲床,一見清霄,即刻隻歎道:“幸而師弟安然無恙,否則我真是無顏麵對師尊了。”
他們這幾個做師兄的十年間一直為小師弟掛懷不說,就連彌羅天中清修的泰恒道君也得知了關門弟子失蹤的消息,幾次遣人詢問,擔憂之情不言而喻。
幸好太一殿內清霄的本命元神燈不曾出現異狀,說明主人無虞,這才讓眾人稍有心安。
“累得師尊與各位師兄擔憂,確是師弟之過。”清霄知曉眾人是真心實意為他擔心,隻是他向來內斂,修行的又是無情之道,此刻也說不出什麽動人話語,隻道:“稍後師弟便向師尊與幾位師兄一一請罪。”
清河真君知道他的性子,也不以為忤,笑道:“哪裏用得著請罪。不過師尊正在彌羅天中閉關,不便打擾,隻傳訊便可。倒是你那幾位師兄,去見見他們也好,省得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念叨。”
清霄不覺赧然,清河真君又問他十年間的經曆,他隻說自己陷入幻境之中,近日方才脫身,又問及元衡之等人情況,語氣雖然無甚波動,但清河與他畢竟是多年的師兄弟,又怎能聽不出其中蘊含的一絲擔憂。
清河道:“師弟且放心,那日你傳訊之後,清渠等幾位師弟去的及時,正趕上將小輩們救下,他們均無大礙。隻是衡之當日受的傷要重些,不過也早就恢複如初,師弟大可安心。”
聞言,清霄不再擔心,自然又想起了自己從幻境中察覺出的東西。雖然隻是猜測,但以他對血屠的了解,此事並非空穴來風,反而極有可能是對方謀劃的驚天之局。
他將自己所想告之清河真君,上玄宗宗主的神色嚴肅起來,自己這個師弟向來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他既然說出來,那必定是有了幾分把握,清河真君的態度也不由慎重起來。
血屠此人,清河真君對他也有所知。千年前,血屠還是天微派弟子,天賦雖隻算中上,但其人悟性超絕,兼之有絕大毅力,不僅修為不落旁人,而且在派中被日漸重視,在玄門的後起之秀中,隱隱有成為第一人之勢。
那時,誰人見了血屠不交口稱讚,以為不久之後,正道又將多一棟梁,聲威更振。但誰也沒想到,原本被極為看好的血屠竟然在金丹後期遇到了瓶頸,整整百年,修為不得寸進。
自此之後,原先那些看好他的聲音漸漸變了,再提起血屠,總會聽到這樣的歎息:“可惜了,終究是天賦不足”
變故就發生在一千年前,血屠突然叛出師門,擊斃了天微派數名精英弟子,並且在交戰中一舉突破瓶頸,到達了元嬰期。
但他究竟因為什麽背叛師門,天微派對此一直諱莫如深,旁人也不得而知。能夠看到的,隻有血屠叛宗之後,自創血煉門,並聚集了一大批魔修,成為魔道一方巨擘,從此處處與玄門為敵。
事到如今,血屠儼然已成了玄門心腹大患,由不得清河不慎重,實在是此人每一次出手,都會將修真界攪得天翻地覆,再難安寧。
清河真君素來衝淡的氣質此時也染上了一抹肅殺:“此事我會與其他四宗商議,若血屠又要掀起腥風血雨,那即便是舍下師兄這張顏麵,也要請師尊出手,徹底剿滅了這魔頭,以絕後患。”
他心中所想向來在麵上不顯,此刻說出這番話來,清霄便知曉他是動了真怒,怕是萬不得已,當真會從彌羅天中請出泰衡道君。
須知小寒山秘境之事已證明是血屠在背後所為,各派不僅顏麵大損,還失去了一批精英弟子,若不是血煉門提前轉移,恐怕當時就會爆發大戰。之後在聚華山上,上玄宗的幾名親傳弟子被逼到絕境不說,還差點折了一名元嬰真君,無論從哪一方麵來看,如今都已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麵。
清霄一時默然,心底湧上一絲淡淡的複雜,隨即又平複下去,向清河真君告辭,回到了明性峰。
元衡之早就從太一峰得到了清霄回來的消息,早早的候在大殿,一見清霄進來,麵上難掩激動:“師尊!”
這十年間,元衡之其實過的並不好。在被幾位師伯救回宗門之後,盡管從本命元神燈知曉清霄無礙,但他還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如果當日他不曾急功近利,冒險潛入血煉門,那也不會讓同門涉險,還因此害得師尊失蹤。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清霄始終不曾回來,在自責之中,還有著難以言喻的焦慮和懊悔。他想,為什麽當日拉住師尊的不是我?就算會因此遇上更大的危險,也好過如今一無所知,隻能日日憂心。
他本來就受了傷,又無法安心休養,傷勢遲遲不好,連人也頹唐起來。
元衡之的情況很快被幾位同門發現,顧綺年等人幾乎是天天來明性峰上探望,隻是來的一多,柳盈風就瞧出了端倪:元師兄與顧師姐,應是互有情意。到後來,連心思沒那麽細膩的何簡都發現了這一點。
這事說起來也不複雜,元衡之本來就相貌英俊,極易獲得女子的好感,他在宗門中又一貫是從容鎮定的,仿佛一切皆於掌中。俗世一行,顧綺年已經對他生了好感,隻是有榮安公主的先例,她性子又矜持,所以一直不曾表現出來。
回宗之後,顧綺年看到元衡之頹唐的樣子,心裏既擔憂又憐惜,行動間不免就帶出了幾分。元衡之心思敏銳,又早識風月,沒幾天就發現了顧綺年的情思。他正是煩悶的時候,有這樣一個聰慧體貼的師妹陪伴,自然不會拒絕,於是就順利成章的接受了。
實則這其中還有隱秘,元衡之也是想借此來忘記他對清霄那點見不得光的心思,才順水推舟,和顧綺年相處起來。
上玄宗內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畢竟無論是身份,修為亦或容貌,這兩人都般配的很,元衡之又不像他師尊那樣修的無情道,若是日後當真與顧綺年結為道侶,也是一段佳話。
清霄看見徒弟真心實意的擔憂,便是他生性冷淡,也難免被觸動了一分。隻是他也不知到底該如何與弟子相處,這會隻對元衡之道:“為師不在的這段時日,你也不曾懈怠,修為又有進益,這很好。”
這對於清霄來說,已是難得的溫言,元衡之倏然抬頭,心中又驚又喜,隻是他隨即又想起了什麽,苦笑道:“師尊如此誇獎,弟子實在愧不敢當。當日若不是弟子魯莽,也不會害得師尊身陷險境。弟子當真是無地自容。”
清霄不想他會說出這番話來,怔了一瞬,緩緩言道:“血屠以靈脈為引,布下幻陣,能夠亂人心誌,你那時也是被幻陣影響,不必如此自責。”
他又憶及清河真君所說的自家弟子受傷之事,雖然知曉過了許久,那傷必然是已經痊愈了的,但做人師父的,既然知道徒弟受傷,怎麽也該問上一問:“你那日傷勢頗重,如今可曾恢複?”
元衡之不想清霄還會問起自己的傷勢,眉眼間幾乎掩不住笑意:“多謝師尊關心,弟子早已無礙。”
清霄稍一思量,想起自己身上還有幾瓶丹芷凝仙露,平日裏也用不上,隻將那療傷聖藥取出遞給元衡之:“你在外曆練頗多,便將這些都帶上吧,也算是個保障。”
他伸出的那隻手如冰如雪,生生將掌中的玉瓶也映出了粗劣來,元衡之瞧著,心中一動,原本壓下的綺思又冒了出來,之前想告知師尊自己與顧師妹之事,如今也像是堵在了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