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築基

11築基

元衡之進入門內，目力所及，是一條長長的石道，謹慎起見，他取出一顆夜明珠托於左掌，微光過處，分毫畢現。

兩側石壁異常光滑，沒有一絲棱角，明顯看得出並非天然，而是後天打磨而成，元衡之心神緊繃，右手提劍，隻是一路並無異常，隻有左掌處的一團瑩光微微閃爍。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麵前豁然開朗，看上去像是大殿的格局，高高的穹頂上裝飾著繁複的紋理。大殿正中是一塊巨大的玄冰，哪怕站在三丈之外，也能感覺到那逼人的寒氣。

元衡之小心翼翼的上前，頓時呆在當場，隻覺心髒狂跳，連手指都發顫起來。

那玄冰中竟是封住了一隻巨大的白狐，通體如雪，毫無雜色，身後九條尾巴作淩空之態，顯眼已極。最令人吃驚的是，那白狐的雙眼是睜開的，露出一對烏黑的眼珠，仿佛下一秒就會破冰而出。

這並非普通的白狐，而是傳說中生於青丘的九尾天狐，成年之後就有元嬰期實力，是靈獸中血統高貴、力量強大的一族。

白狐毫無疑問還活著，即使透過玄冰，也能感受到它細微卻綿長的生命力，未有絲毫枯竭之像。

若是能將其收服，日後定是一大助力，便是現在冒些險也是值的。

元衡之忖道，當即下定決心，腳踩三才方位，咬破舌尖，一連落下幾滴精血，隨即打出數道法訣，剛開始的時候尚好，越到後來，他的動作越慢，額頭也隱隱滲出汗跡，顯然非常吃力。

這也難怪，向來修士要想收服靈獸，本身的實力就算不強於靈獸，卻也不能差的太多；玄冰中的九尾天狐雖是幼年，卻也有著金丹修為，而元衡之不過區區煉氣，若不是它被冰封，便是再來百十個元衡之，想要收服它也是做無用功。

可是現在畢竟情況不同，隻見最後一道法訣落下之時，玄冰消融，白狐烏黑的眼睛眨了眨，衝麵前之人溫順的低下了頭。

成功了。元衡之鬆了口氣，扶著石壁緩緩坐下，體內靈氣已近枯竭，那滋味相當難受，就像溺水之人竭力呼吸，從口鼻中灌進來的卻是冰冷的河水。他勉強撐著取出一枚聚氣丹服下，這才好受了些，也有精力去打量白狐。

白狐雖然身體龐大，但行動卻極為輕盈，幾乎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身後的九條尾巴不住搖晃，它幾步走到元衡之麵前，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中變成了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

白狐化成的少女清豔嫵媚，容光攝人，五官雖不及顧綺年絕色，但比之卻多了一分柔媚，實則各有千秋，難分軒輊。

那少女衝元衡之盈盈拜下：“朝露見過主人。”

從白狐朝露的口中，元衡之終於得知了詳情。原來此處是上古大能洞府，隻是那大能隕落日久，當初設下的許多禁製都因靈力耗盡而消散了，他這才能幾乎暢通無阻的進來。

朝露目露哀色，對元衡之言道：“我原是青丘九尾一族，外出遊玩時被這大能捉住，他本想與我簽下契約，誰知尚未結契他便身死。但他洞府中各處我均知曉，若主人願助我回青丘一行，莫說這處洞府，今後必定為主人肝腦塗地，絕無二話。”

白狐肯定比他了解洞中所藏，況且她並未要求解除契約，隻想回青丘一趟，若能以此換得她真心相助，實在益處良多。

元衡之略一思索，張口應下，白狐倒也不怕他違誓，隻因修真之人言語有天道為鑒，一旦違誓，修為難進，若非萬不得已，誰也不會去做背約之事。

朝露此刻心下大定，遂盡心盡力的幫元衡之尋找那大能的收藏，在她的指點下，很快將洞府搜刮一空，得到的眾多法器中有五六件與純光品質仿佛，還有兩件甚至遠超純光，隻是以他現在的修為尚無法駕馭，又有上品丹藥若幹，但洞中最多的，還屬靈石。

他身為上玄宗親傳，向來不缺靈石，每月定例加上清霄所給，十餘年下來也頗攢了一些，普通散修怕是一輩子也就能積累這麽多，可是在洞中所得，大致清點下來，竟有上品靈石五百枚，中品兩千，下品一萬之多。

中品和下品便也罷了，但上品靈石實屬難得，須知修真界中，一枚中品靈石可兌換十枚下品，但一枚上品，足可兌換百枚中品，元衡之此前總共所有，也不過一百枚上品靈石，在煉氣和築基修士中已算了不得的巨款，如今一下就得了五倍，怎能不讓他欣喜。

一番收獲之下，原本的鬱氣散了大半，就要離開時，朝露卻言道：“此處還有一物，對主人大有裨益。主人且隨我來。”

元衡之聞言，也不多問，跟著朝露從大殿轉到一處隱蔽入口。進了入口，又是一條石道，隻是與最初大殿之前的那條極為不同，兩側凹凸不平，到處是流水腐蝕的痕跡。

這些倒不出奇，愈往裏去，靈氣愈濃，元衡之暗暗心驚，他目光所及，已經有靈氣凝成水狀，從石壁上滴落下來。

再從一道石門進入，裏麵是空曠的溶洞，當中一根石柱貫通上下，兩頭粗於中間，底部有個天然形成的巨大石碗，承接著從上方滴落的乳白色**。

那**雖有顏色，但看上去卻是澄透的質感，聞到那逸散的靈氣，頓覺肺腑一清，說不出的舒爽。

元衡之已有猜測：“這可是石鍾乳？”

“正是，”朝露指著石碗中的**，“這些是萬年石鍾乳，靈氣充沛，對修煉極有益處。”

元衡之聞言，用玉瓶取出少許，往口中滴落，誰知石鍾乳一入口，他體內瞬間靈氣激蕩，向四肢百脈衝刷而去，竟是築基之象。

情況緊急，來不及其他，元衡之吩咐朝露為自己護法之後就立即盤腿坐下，在原地閉關起來。

這事倒巧，元衡之本來就是練氣九層的修為，離築基不過一步之遙，他飲下石鍾乳卻正好積攢到了最後所需的靈氣。朝露是沒想到修士與靈獸體質不同，對靈獸來說那些石鍾乳的分量不算什麽，可對修士來說，意義便不一樣了，足夠他們衝擊下一關屏障。

三日之後，元衡之從閉關中醒來，他徐徐吐出一口濁氣，再看上去，分明已與之前不同，雙目神光內斂，舉手投足之間，已自然而然的帶出了一股“勢”，這正是修士的道形而於外的表現。

此刻在元衡之眼中的世界也大為不同，纖毫入微，每一處都充溢著獨有的生氣，靜心體悟，便覺天地自有意識，端的奇妙之極。

這正是因為當下他已經築基的緣故。須知築基才是修士真正與天地溝通，踏上大道的第一步，與之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朝露見他醒來，怯怯的上前行禮：“恭喜主人築基成功。”

這三日內，朝露一直惴惴不安，隻怕元衡之以為此事是自己故意設計於他，腦子裏不停想著若是他發怒，自己該如何應付。

沒想到元衡之並未生氣，對她道：“此事非你之故，也是怪我自己魯莽，才致如此。”

一番話聽得朝露感激不已，元衡之又將石碗中的石鍾乳盡皆收起，思及離宗已久，便帶著朝露返回上玄。

一路上元衡之向朝露大致說明了如今修真界的情況，她被冰封幾千年，對外界情況當真是全然不知，元衡之肯說，她就仔細的聽，如此時間過得飛快，兩人很快到了上玄宗。

元衡之先去拜見清霄，那人仍是一貫清冷的性子，見他無礙，修為又進階到築基，也不曾問他之前的去向。

清霄目光掃過朝露，他何等修為，自然一眼看出眼前的少女實為靈獸所化，又聽自家弟子解釋是新收服的靈獸，便不再注意。

靈獸原本就比人類對強者的氣息更為敏感，朝露在殿內根本就連大氣也不敢出，低眉斂目的站在一旁，可站著站著，她又忍不住想到，這人生得可真是好看。

九尾天狐本就是容貌聞名的一族，修成人形美麗者不知凡幾，可見了清霄，那些宜嗔宜喜的麗影便從朝露腦海裏消匿，隻有那抹烏發白衣，攜著水墨繪就的意境，冽如冰雪。

元衡之取出一瓶石鍾乳，低聲道：“這是弟子偶然得到的萬年石鍾乳，還請師尊收下，也算是弟子的一片心意。”

袍袖掩映中，露出了一隻線條流暢，膚色晶瑩的手，以及一截冰白的腕，他忽然不敢再看，移開目光，便聽見那人緩緩言道：“你有心了。”

清霄接過石鍾乳時，心中其實頗為驚訝。似這種萬年石鍾乳，對元嬰修士的作用其實很小，但是對於元嬰之下，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也不知自家弟子是從何處尋來。

但他轉念一想，到底還是說了一句：“石鍾乳雖好，但畢竟是外物，我輩修道，外物為輔，修心為主，若是以次蓋主，現在或許不覺，日後必有隱患。”

“師尊放心，弟子省得。”

清霄見此，也不再多言，他雙目闔上，元衡之便知曉師尊又要入定，帶著朝露斂聲離開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