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第二日文頃起得很早,他要去集市蹲點,還要把這小鎮上各處人員密集的地方都了解一遍。賣雞蛋餅這營生,貴在知道顧客的活動範圍,腦中要有一個天然ps定位,何時何地往哪裏奔走,要有一定的敏感性。
文頃還是為豹子做了幾大塊雞蛋餅當早餐,昨晚上豹子幾乎把他做的那些都消滅幹淨了,末了還說不夠,說沒吃飽。
文頃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好吃到什麽程度,他嚐上一口,卻覺得眼淚差點落下來。那種熟悉的味道一下子竄進他的味覺,當時他腦子裏就浮現出兩個字——家鄉。不是同奇岐呆的那個家,而是更加久遠的,在那個青蔥稚嫩的年代,與母親一起,在矮屋簷下,一邊磨粉一邊打雞蛋,然後一塊兒推著三輪車去叫賣雞蛋餅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母親現在,應是過得相當如意吧。
那晚上文頃真哭了,咬上那蛋餅的第一口,他的眼淚就決堤了。
豹子不明所以,以為是自己吃得太多搶了文頃的份了,便一個勁地道歉,說“文頃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吃這麽多的”,諸如此類,吧啦吧啦往外蹦。
文頃就那樣被他逗笑了。
豹子第一次嚐,那感覺是陌生而新鮮,而自己不同。這餅裏有他的感情,有他的回憶,讓他知道自己曾經有個幸福的家,有個愛他的母親。不過現在,那些東西都得放到記憶回收站裏,他不再是以前的無良小混混,他是獸人世界的好公民,雖然現在依舊是吊絲一枚。
集市上幾個攤位的攤主已經擺攤出來準備營生了。文頃兜裏揣著些銅幣,正是用來套近乎的。那幾個攤主也是賣的早餐糕點,文頃瞧著幾個長得比較實誠的,上去探了探口風。
那老實巴交的攤主告訴他,租用集市上的攤位得找小鎮的鎮長,租金多少得看你怎麽跟鎮長商議,長期租賃和短期租賃的價格都不一樣,租的時間越長,優惠也就越多。
文頃現在手頭閑錢不多,自然不可能租個一年半載,再說了,豹子也不見得真會鐵了心賴在這地兒不走了。雖說他信誓旦旦說要攢錢買小鎮南麵的房子,但那房子文頃是有印象的,粗略估計也有百來平米,雖然不知獸人世界房價如何,估摸著也不會太便宜。豹子能不能買下來絕對是個未知數。所以他不可能租太長時間。
得到大致有用消息後,文頃又去其他地方轉了轉。
這獸人鎮是有學堂的,但發展得還不算完善,據說裏頭的課程隻有曆史和地理,當然他們還沒有曆史、地理這麽專業的分類,隻是粗略地為幼獸們講述這獸人大陸的前世今生,有多少種族,多少前人創下的奇跡和神話。當然還會教他們如何獸化如何戰鬥,麵對敵人時如何臨危不懼。至於一些最基本的生活常識,老師們是不教的,那些東西純粹來自父母的啟蒙教育。
在人類世界,女人和小孩的錢最好賺,也不知在獸人世界這道理行不行得通。
文頃托人找到了小鎮鎮長,寒暄幾句後便與他說要租賃集市的攤位,時間大概兩個月。
小鎮的鎮長應是猩猩之類的獸人,化成人形後依稀可辨出原來的輪廓,見著文頃登門拜訪,卻是兩手空空,心裏是有些想法的。
“你說你要租個攤位,還隻有兩個月,這個不好辦啊。”鎮長一副很是無奈的樣子,“我看你是途經這裏的外鄉人吧,按照小鎮的規矩,租賃時間最短也要半年,兩個月?”他嘖嘖搖頭,“沒這個先例。”
文頃見他不肯答應,已是在意料之中,倒也不急,隻說:“鎮長,不需要太好的,普通點的就行,我之前也打聽過,普通攤位一個月兩百個銅幣,兩個月就四百,沒什麽優惠。況且您開了先例租了給我,確實在別的攤主麵前不好說話。這樣吧,我多付給你一百個銅幣,兩個月普通攤位五百個銅幣,您可是一點都不吃虧的。”
鎮長的眉毛翹了翹,他沒想到這小子竟打聽得這麽清楚,不過兩個月五百的普通攤位,確實是賺了不少,說來他還有點心動。可是想著自己要是這麽輕易就答應他了,豈不是白白落人話柄,說自己見錢眼開嗎?
於是他故意咳了幾聲,隻說:“小兄弟啊,不是我不答應你,而是這規矩不能壞,一旦壞了,再要讓人信服,那就麻煩了。”
文頃對這話是沒什麽意見的,卻見這鎮長的眉毛翹得有點不自然,心道,莫不是還要什麽好處吧?心頭轉了一圈,文頃便當著鎮長的麵將手伸進了衣兜裏,那鎮長立刻瞥眼過來,一副想要看又不敢看的模樣。文頃知道要拿些東西通融通融了,想要辦成事必先送好禮,古往今來不都是這個道理嗎?
文頃將三枚金幣拿了出來,避過旁人眼線,悄悄塞進鎮長手裏,盯著對方道:“鎮長,這會兒,該給個正確的答複了吧。”
那鎮長的手心裏可是冒著虛汗啊,得了這麽大的禮哪還有推辭的道理,一個金幣抵一百個銅幣,再加上攤位的額外租金,他的小金庫一下子可以充實不少,這等好事何樂不為?
那日文頃總算是從那貪財的鎮長手裏得到一個普通攤位,雖說花了點錢,但也是值得的。蛋餅這行當,如果做得好,便是薄利多銷,進錢進得快,兩個月內撈回本不是問題。
至於那鎮長的嘴臉,上輩子見得多了,倒也見怪不怪。
心裏一顆石頭算是放下了,文頃就開始張羅起麵粉和雞蛋的購置。
在原來住的那村子,雞蛋似乎是奢侈品,奇岐不養雞,每次需要了,得拿其他東西去換才行,所謂以物易物,實在落後了些,與這小鎮簡直雲泥之別。說實話文頃也不知道這些錢奇岐是怎麽攢起來的,指不準她以前是個商人。
文頃忙活了一上午,回來正好給豹子做飯。豹子如今成了凱迪哥那菜攤子上的短期工了,工資半日結,結完回來直接上繳,這習慣好得沒話說。文頃也沒教他啥,也不知豹子是從哪學會的這一套,放到人類社會,這就是新好男人的真實典範。
“文頃,今天我幫凱迪哥多賣了二十顆青菜,他誇我學得快,做事上道了,還多給了我兩個銅幣作獎勵。我是不是很厲害?”豹子在文頃麵前擺出一副求表揚的得瑟模樣,直叫文頃忍俊不禁。
文頃道:“是啊,真厲害,以後誰嫁給了你誰就幸福死了。”
豹子卻擺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什麽是嫁,為什麽要嫁給我?”
文頃心想如今豹子還未完全康複,跟他說這些儼然是不懂的,便隨便敷衍了幾句忽悠了過去,也沒打算和他真解釋。
豹子似乎也沒放在心上,隻纏著文頃說:“文頃,我要獎勵,要親親。”
文頃一愣:“什麽親親?”
豹子指指自己的額頭,文頃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以前在獸人村,文頃每次睡覺前都要在豹子額頭印上一個晚安吻,到了鎮上,他們倒是很少保持這個習慣了。現下豹子突然提出來,文頃想不起來也自然。
……
文頃準備了五百個銅幣,下午他得帶著這些錢去鎮長那兒簽個租契。這五百個銅幣一出去,文頃的錢就花得七七八八了。不過他心裏有預算,以後能翻倍掙回來,所以倒也不吝嗇這麽幾個錢。
去了鎮長家,對方似乎在會見什麽客人,文頃也不好意思堂而皇之登門進去,便在外頭等候。這猩猩家比較上檔次,到底是一鎮之長,在宅子裏安排一兩個仆人也不算新鮮。文頃等得有些不耐煩,便讓那仆人進去通報一聲。
後來總算是見著麵了,那鎮長看他的臉色倒是不怎麽好看。文頃心裏咯噔一下,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廳堂之內的客人倒是一表人才,衣著料子比之自己穿的,明顯考究了很多。文頃倒也沒什麽自卑心理,隻是搞不懂他倆都看著自己作甚。
那會兒鎮長就說了:“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文頃撇了撇嘴,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鎮長就開始有模有樣地介紹起旁邊的男人來,文頃瞥了他一眼,沒當回事。他現在就想做一件事,把租契給簽了,省得夜長夢多。
“鎮長,我們談正事吧,他是誰等會兒再說。”
鎮長不依了:“怎麽能等會兒說呢,這事必須現在說。你上午要的那個攤位,這位也要,我和他談過了,他願意出雙倍的價錢租三個月,你知道我做鎮長的不容易,凡事都要做最優考慮,所以這租契,我怕是不能和你簽了。你要是等得及,三個月後,我再轉租給你,你看……”
“等等,鎮長,”文頃打斷他,“您不是說最少半年租嗎,再說了,您上午已經和我說好了,現在又做決定,不是出爾反爾?普通攤位又不是隻有那麽一個,為什麽偏偏要選我這個?”
鎮長又開始花言巧語:“文……文什麽來著,我又忘了。小子,我跟你說啊,這規矩嘛,不都是人定的嗎,要那麽講究幹什麽,多多變通才好啊。你也別想不開,咱不還沒簽租契嗎,你又沒損失什麽,況且除了普通攤位,還有二等攤位和三等攤位,咱們可以再談談,這事又不是沒法子變更了。”
文頃瞧著旁邊一副看好戲模樣的男人,再看看這鎮長麵不改色說風涼話的姿態,忽然也覺得沒什麽好說的了,跟這種人理論,終究是理論不出什麽結果的。對方巧舌如簧,能將黑的說成白的,文頃何必自討沒趣。
至於那三個豁出去的金幣,文頃估摸著也討不回來了。鎮長言語之間不都表示了嗎,說自己沒什麽損失,擺明了是收了好處不認賬了。
文頃聽他說了一陣口水話,開始還回幾句,後來便懶得計較了。錢失了他倒是不在乎,以後可以掙回來,隻是好好一個攤位就這樣吹了,心裏頭還是有些可惜。
鎮長見著文頃不說話,覺得是不是自己好話沒說夠,還是說死皮賴臉地想把那三個金幣要回去?他心頭越想越覺得懸,那些錢他都塞進小金庫了,怎麽能再拿出來呢,不等於割了他心頭一塊肉麽,於是不甘心地又想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話,顫著嘴皮子道:“小兄弟啊,在外頭混的,隨時要做好吃虧的準備,有時候吧,不見得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鎮長我是過來人,我跟你說啊……”
“鎮長,”文頃打斷他,“您別說了,我理解。”
鎮長倒是一愣:“你理解?你真理解?”
文頃點點頭,看不出一絲憤怒的表情來,隻說:“您二位慢談,我不打攪了。告辭。”
鎮長瞧著文頃轉身施施然走出去的樣子,竟是詫異得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