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4章 暗中爭鬥
穆傾顏很清楚。
穆少恭雖然偏愛她，但是對於穆雲煙這個女兒，他還是很喜愛且看重的。
這與穆雲煙的生母是誰無關，隻因父女之間與生俱來的血脈聯係。
以及，穆雲煙向來善於扮演一個好女兒的角色，討好並拉攏人心。
而且她自小便去了紅府，整日圍繞在穆少恭身邊的隻有穆雲煙。雖說相府裏還有幾位別的庶妹，但因趙姨娘的心計和手段，那些通房生下來的庶妹並沒有在父親麵前露臉的機會。
穆雲煙自小便擅於偽裝，即便穆雲煙不可能代替她在穆少恭心中的地位，但是諸多思念長女的時候，穆雲煙的存在到底給了穆少恭許多慰藉。
嫡庶有別。穆少恭清楚兩個女兒日後的前程絕不可能一樣矜貴，卻也是願意費心為穆雲煙安排的。
所以穆傾顏一回府就拿趙姨娘開了刀，卻沒有率先針對穆雲煙這個頭號敵人。
她不畏懼背上姐妹相殘的罵名，卻不願因此而傷了穆少恭的心。
趙姨娘字字句句將她和穆雲煙放在一起的話，穆傾顏雖然冷著臉，卻也並沒有做什麽，一路上都保持緘默。
趙姨娘很清楚，府裏的管事向來最會看碟下菜，所以她絕不能惹得穆少恭厭棄。
一路上她都小心奉承，再加上巴不得給穆傾顏找不痛快，便三句話不離穆雲煙。
再好的偽裝，都不可能麵麵俱到、不露馬腳。
從重生歸來的那一刻，穆傾顏就做好了打算，遲早將這母女二人偽善的麵皮，一同撕下來！
直至三人走到花廳外，穆少恭都沒有發現穆傾顏的異常。
站在門口的下人剛行過禮，一身粉裙的穆雲煙便迎了出來。
“爹爹！”
穆雲煙嬌笑著撲到了穆少恭身側，假裝無意地將他身邊的穆傾顏擠開，親昵地扯著穆少恭的衣袖，仰起帶著討好笑容的臉：“今天的魚翅羹可是煙兒親自下廚做的，忙活了近一個時辰呢！”
“好，好！”穆少恭眉頭舒展，拍了拍穆雲煙的肩膀：“爹一定要好好嚐嚐煙兒的手藝。”
穆雲煙圍在穆少恭身側，嘰喳聲不斷。趙姨娘也湊上前去，聲聲溫婉。
隻留下穆傾顏一人仍舊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相攜而入的三人，麵上沒有任何表情。
唯獨垂在身側的手，輕輕地摩挲著腰間的腰佩。長長的流蘇沿著衣裳服帖的垂下去，澄透的玉質觸手冰涼。
青蘭與綠檀皆跟在她身後，自然看得出來穆雲煙是故意把她擠開，又不動聲色地把穆少恭的注意力引開的，臉上俱帶了氣憤不甘。
端著一副小白花的模樣，居然還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排擠自家小姐！
”小姐，老爺心裏還是最在意您的。”
青蘭雖然氣憤，卻更擔心。見她始終站著沒有動作，以為她是被眼前的一幕傷了心，不由出聲勸解。
早年喪母，又自幼和父親分離。
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府，然而偏偏又有個麵善心惡的庶妹爭寵，明明是自己家中，卻好似是格格不入的外人一般。
這樣的情形，任是放在誰身上，也不可能無動於衷，毫無傷心。
穆傾顏卻笑了笑。
她記得前世時，也總是遇到這樣的情形。
即使趙姨娘與穆雲煙口口聲聲與她交好，明麵上也待她十分親近，然而每每穆少恭出現的時候，她總是會被忽略，拋到一邊。
眼睜睜地看著穆雲煙和穆
少恭父女情深，她一句話也插不上。
她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特別難過，甚至一度和穆少恭疏遠。
那個時候，穆傾顏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常年在外，而穆雲煙則長在府中的緣故。
為此，她甚至曾經請教過穆雲煙，該怎麽親近父親。
而穆雲煙“好心”的建議，正是她好幾次和穆少恭鬧的不歡而散的原因。
思至此，穆傾顏整了整衣裙，揚起下頜，抬步進了花廳。
因為午膳時穆傾顏的發難，趙姨娘雖然先她一步進了屋，也隻能站在穆少恭身後，並不敢落座。
於是，穆傾顏與穆雲煙二人一左一右坐在了穆少恭的兩側。
穆傾顏掃了一眼桌上的膳食，桂花魚條、栗子燜鴨、荷葉蒸肉、以及兩道素菜和兩道湯。一道是排骨蓮藕湯，另一道則是穆雲煙所做的魚翅羹。
“不過三個人用膳，這麽一桌子好菜，倒是浪費了。”她悠悠開口。
穆雲煙正絞盡腦汁地想讓趙姨娘入席，聞言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看向穆少恭：“大姐姐說的是，爹爹，你一向教導我不該奢靡浪費，這麽一桌子菜三個人定然是吃不完的，不如讓姨娘一同坐下用膳吧。”
穆雲煙年紀小穆傾顏兩歲，又一向打扮的天真浪漫，撒嬌求情的模樣嬌俏又惹人愛憐。
前世，自己不正是被她的這副嘴臉所蒙蔽，一心還把穆雲煙當做貼心的妹妹……如今想來，真是可笑至極。
穆傾顏定定地坐在位置上，默默看著穆雲煙的表演。
穆少恭還未說話，立於他身後的趙姨娘忙驚慌地推拒道：“妾身怎敢壞了規矩，墮了老爺的清名。能夠服侍老爺用膳，已經是妾身的福分了。”
“可是姨娘親自下廚，辛苦半晌才做了這麽一大桌子的菜，若是讓她站著，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穆雲煙來之前受了趙姨娘的指導，並未像中午那般直接不悅地發作出來，而是委屈垂淚：“爹，生恩不敢忘。姨娘縱使身份低微，可到底是煙兒的生母，煙兒怎麽能看著姨娘受苦，而自己卻無動於衷……”
唱念做打俱佳，又是趕在穆少恭否決之前辯駁，穆傾顏眉頭動了動。側目望去，果然見穆少恭臉上帶了猶豫之色。
這分猶豫，怕還多是看在她的麵子上吧！畢竟午膳時，她剛剛把趙姨娘趕下了膳桌。
穆傾顏無聲地歎了口氣，也難怪前世她與爹爹都被蒙蔽，始終以為穆雲煙不諳世事，又與她姐妹情深。
她的右手鬆鬆地搭在桌邊上，纖長而白皙的手指輕點了點水曲柳木的桌麵，未發出絲毫聲響。
綠檀的目光卻閃了閃，往前上了一步，揚聲說話了。
“二小姐怕是忘了中午時大小姐教導你的話了吧，主仆有別。
許多事情，若是主子做了是人情，可下人不過是本分。更何況，於情於理，您應當孝敬心疼的都應該是您的嫡母，也就是故去的先夫人。”
綠檀與青蘭相比，稱得上是潑辣的性子了。她說話語速快，聲音又清脆，如同珠落玉盤一般。
偏偏說出的話，卻讓穆雲煙氣歪了鼻子。
她不天天詛咒那個短命的女人不得輪回就罷了，還把她當做母親孝敬？
若不是那個短命的女人占了正室的位置，她與趙姨娘何至於為難至此！
都是右相府的小姐，且都是穆少恭的女兒，憑什麽穆傾顏就能高自己一等！
穆傾顏奚落趙姨娘，不給她臉麵也
就罷了，現在就連她身邊的丫鬟都這麽囂張。若是任由她如此下去，自己在府中哪裏還有地位可言？
被綠檀搶白幾句，穆雲煙的目光如同猝了毒的箭一般射向穆傾顏，心中篤定是這個命硬的賤人唆使了丫鬟，要給她難堪。
穆雲煙昂著頭想教訓綠檀，小臂卻突然被掐了一下。
是趙姨娘。
穆傾顏好整以暇地坐著，見到這母女二人之間的小動作，眉眼含諷。
而她身後的綠檀則再度開口，頗有一股子氣死人不償命的氣勢：“二小姐您可千萬別哭，我不過是有什麽說什麽罷了，我們家大小姐原本就身體不大好，最見不得哭啊求的，您這麽有孝心，想必是不忍見嫡姐難受的。”
雖說用了敬語，語氣也殷切，偏偏說出的話卻是咄咄逼人。
“你、你這個賤……惡仆！”
穆雲煙方才受了趙姨娘的提點，正欲借此哭訴，順便將下午趙姨娘受的委屈引出來，孰料綠檀竟先發製人。
藏在袖中的手已經狠掐了自己幾下，淚意已經醞釀，眼圈也泛紅了，偏偏戲卻不能唱下去了。
穆雲煙又氣又怒，原本委屈的臉頓時變得猙獰起來。
罵綠檀的話剛吐了一個字，又被生生地咽了下去。
穆少恭喜歡恭順淑柔的女子，最討厭的便是女子口出惡言，犯口舌。
她幼時不懂事，曾被身邊丫鬟教唆，當著穆少恭的麵罵了穆傾顏兩句，結果被罰跪了半月的祠堂。
過了大半年，穆少恭才算是把這件事忘了。
罵也不是，哭也不是，穆雲煙半是委屈半是羞憤。她年紀還小，無措至極便不由自主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趙姨娘。
趙姨娘也暗恨穆傾顏算計縝密，卻到底要比穆雲煙穩得住。眼睛一轉，她便有了說辭。
“大小姐身邊的丫鬟倒是利索。”她先是低眉一笑，看向穆少恭：“老爺，煙兒年歲小，又至真至孝，規矩上自然思慮不周，應當閉門思過半月，養養性子。隻是……”
目光轉向了對麵。
“這個丫鬟卻當著您的麵挑主子的錯，且說話時並不以奴婢自稱……大小姐是最懂規矩守規矩的人，若是被一個丫鬟帶累了名聲，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穆少恭這才注意到穆傾顏身後跟著的丫鬟，還是她從紅府帶來的那兩個，不由地沉下了臉：“我不是讓你往傾歡閣安排些下人嗎？”
穆傾顏久不在相府居住，傾歡閣原本的下人便都派去了別處。如今人回來了，院子自然不能空蕩蕩的，因此回來之後，穆少恭就讓趙姨娘安排下人。
畢竟是一朝右相，即使平日裏再和善，此時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還是讓屋中下人的心都顫了顫。
除了青蘭與綠檀並不在此列外，趙姨娘惶恐的神情背後，也彎了彎嘴角。
“老爺您安排的事情，妾身自然照辦。午後妾身就讓楊嬤嬤帶了幾個丫鬟去了大小姐的院子，誰知道楊嬤嬤不知怎麽竟得罪了大小姐。她帶去的人一個沒留下不說，她還被……還被……”
趙姨娘故作吞吐。即使一顆心已經急不可耐，自詡最懂男人心的她，還是要最大程度地挑起穆少恭的怒火。
“楊氏做了什麽事，說！”穆少恭確實已經沒有了耐性，緊擰的眉頭一看就是壓抑著怒火。
趙姨娘雖然覺得這問話不太對，卻也隻能梗著脖子說下去。
“楊嬤嬤她……竟然被大小姐生生地割了舌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