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蔓蘿
從七弦祭出命盤時，我便知道我們會再次逆著時光回到過去。這一次我們將去向哪裏，我不知道，隻記得那幽怨的旋律一直指引著我們向著遠方飛去，飛去。
我在這令人心傷的旋律中沉沉睡去，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我夢到了蔓蘿，那時她是天界的仙子，那時的她不喜歡穿紅衣服，額間也沒有那朵曼珠沙華。她穿著雪白的衣裙，在花間盡情的舞蹈。她的身邊坐著一個英俊的男子，那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他一邊和著蔓蘿舞動的節奏，一邊撫著琴，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那美妙嫵媚的身影。而蔓蘿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淺笑，她用她的長眉，她的妙目，她的手指，她的腰肢腰肢；用她髻上的花朵，腰間的褶裙；用她細碎的舞步，赤腳上繁響的鈴聲，輕雲般慢移，旋風般疾轉，舞蹈出發自內心的喜悅。不需要語言，隻需要一個會心的眼神。
我夢見蔓蘿她有一個非常要好的姐妹，她叫扶搖，她們一起采花，一起嬉戲。可是扶搖不喜歡跳舞，她喜歡舞劍。漂亮的劍花挑起花簇，花瓣如雪花般紛紛飄落。
我夢到蔓蘿，她在花叢中救了一位魔族的男子，名叫冥夜。那時的冥夜已是傷痕累累，奄奄一息，顯然受到了重創。蔓蘿義無反顧地將他帶到了自己深居的竹舍，以百草之靈為他療傷。她知道他是魔族，她也知道她不能救他，可是她是一位天界的醫者，她不能見死不救。
我夢見扶搖在大殿上指責蔓蘿暗通魔族，天帝震怒將蔓蘿罰入鎮妖塔。凶狠的妖魔啃食她的血肉，鐵鏈劃破她白皙的手臂，她如雪的衣裙已被自己的鮮血染紅。她是一位仙子，可是對於妖魔來說她不過是一個可以飽腹的食物。
我夢見在她倍受煎熬時，她
傾心愛著那個男人卻正在淩霄寶殿之上，手挽著美麗的女子。他大婚，天庭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而新娘卻不是她。原來愛是那麽容易破碎的東西。什麽海誓山盟，什麽海枯石爛，終究抵不過世俗的欲望。
我夢見本已經逃走的冥夜，卻在得知蔓蘿因他而獲罪時，悔恨萬分，乘著天庭大辦宴席，竟一人私闖天界鎮妖塔，冒死破塔救出了奄奄一息的蔓蘿。
我還夢見天兵追至忘川河畔，一群天將齊齊將刀槍指向渾身血跡斑斑的兩人。一位身穿紅衣的華服女子手提長劍，她揮退天將之後，以劍抵在昏死的蔓蘿的脖頸之上，殷紅的鮮血從劍刃浸了出來，對著冥夜說：“不要妄圖掙紮，我手中握著的是上古神器軒轅劍，你們如果想拚死一搏是沒有任何的勝算的。但是……如果你跳入這忘川河中，我便放了蔓蘿。”
看似平靜的忘川河水，實則是危機四伏。因為忘川是沒有浮力的，一旦跳入河水之中唯有變成沒有思想和意識的水鬼。哪管你是神，哪管你是魔。
而冥夜卻笑著說：“這條命本來就是她救的，隻要能換回她的自由，你想怎麽都無所謂。”他回過頭望望了緩緩醒來的蔓蘿，然後對華服女子說道，“如果你答應我，不再追究她的過錯，我自願跳下去。但是……你必須信守承諾。”
“我答應你的事，我可以做到！過了這條冥河，天界就追究不了她的責任，她是我的姐妹，我會放她一條生路的。”那個女子正是扶搖。
冥夜回過頭來，最後看了一眼已然醒來的蔓蘿，蔓蘿虛弱地張著嘴說著什麽，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笑了笑，縱身跳進了忘川河中。沒有激起一絲浪花，沒有發出一聲聲響，冥夜便沉入了河底。
身穿喜服的扶搖，望著躺在地上苟延殘喘的蔓蘿，笑了，笑得那麽疲憊和苦澀，她走近她，說道：“你我姐妹一場，我也不忍心如此對待你，可是不走到
這一步，昊天是不會死心的，所以，你不要怪我！”
我夢見蔓蘿在絕望中放棄自己的信仰，放棄了天界仙子得身份，墜身為魔，一身白衣被血染紅，眉間瞬間盛開了一朵血色的曼珠沙華，她隻是淡淡地地對著華服女子說道：＂謝謝你讓我看清了這一切！扶搖，我把昊天給你！可是，從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我的姐妹！＂
然後她望著看似平靜的忘川河水，輕輕地歎息：＂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卻也因我而死！命債我們兩清，可是我欠下你的情誼，我必然歸還！”
一覺醒來，我已是淚流滿麵。原來那妖冶的紅裙，竟是累累的血痕染成，有蔓蘿的，還有冥夜的。難怪，那一支舞曲如此的哀怨，原來每一步都藏著令人心痛的過往。她這一路赤著雙腳走來，腳下留下的是沉重的腳印，而那一串叮當作響的腳鈴，便是她嗚嗚悲鳴著心。
蔓蘿想要回到過去，是帶著這顆千瘡百孔的心去向兩個辜負自己的人複仇呢？還是償還欠下冥夜的情債？我不得而知。
可是我的心卻感到一陣惡寒。都說魔界爾虞我詐，都說魔族之人不可信任，可是天界的神仙不是更加虛偽嗎？為了一己之私，對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產生貪念，背叛自己的姐妹的人難道不該受到懲罰？而隻是本著一個醫者的良心救了一個自己認為應該救的人就是不可原諒的罪過？這就是天界“鐵”一樣的法律？自己的愛人生死未卜，受盡苦難，而自己卻堂而皇之地與另一個女人結婚的男人用他的所作所為詮釋了所謂的神仙眷侶。這真是天大的諷刺！恰恰魔族的冥夜卻讓我看到了真誠，看到了信任，看到了真正男兒身上流淌的血性。
既然為天界所不容，那就投身為魔吧！魔可以恣意妄為，魔可以敢愛敢恨！我相信蔓蘿是將天界所有的道貌岸然看透了，才做出這樣的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