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裴奕的害怕
一連許多天，她都是在下課鈴聲響之前就準備好，然後以最快速度奔出去，隻要歐陽莫然沒有課，就必定會在那裏等著她。這已經是她樂此不疲要辦的事。
如往常一樣，楊小沫踩著放學鈴聲準備奔出教室，前腳剛邁出去，就被秦優雅從背後叫住。
“小沫~”她這個閨蜜的聲音平時在她聽來甜美悅耳，可是偏偏這個時候叫她，讓楊小沫有些坐立難安。她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問秦優雅，“怎麽了？秦優雅。”
秦優雅走過來，並沒有立即說話，似乎探究了她一會，才說：“今天還不能跟我們一起回家嗎？”秦優雅口中的“我們”自然是指她自己還有...裴奕。
聽到秦優雅這麽說，楊小沫不禁瞟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自己課桌上收拾書本的“三好學生”裴奕，心裏暗暗腹誹，一看到這家夥就來氣，誰讓他做什麽都比自己優秀。可她此時整顆心都在畫室裏的那個溫文爾雅的人身上，什麽都顧不得，隻好匆匆應付，“是啊，秦優雅，我最近事比較多，以後你和裴奕先回家就行，不用管我。”
然後，楊小沫不等秦優雅回話，就一路狂奔出去了。秦優雅望著楊小沫頭也不回的背影，無奈瞥了瞥嘴，回過身朝裴奕聳聳肩，道：“想和小沫一起回家，還是你自己去說吧，我不能打聽小沫的隱私，或許她真的有什麽事吧。”
課桌旁的裴奕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視線一直追著楊小沫奔跑時亂飛的長發，聽到秦優雅的話後，一拳打在課桌上，撅著嘴喃喃自語道：“不行，小沫最近行為這麽奇怪，我得想辦法知道她究竟在幹什麽才行，萬一遇到什麽危險怎麽辦！”
裴奕把自己關心楊小沫的心情歸咎為擔心楊小沫的安危，然後瞬間覺著自己大義凜然。說辦就辦，他迅速裝好書包，打算跟蹤楊小沫探個清楚。他沒有注意到，對麵的秦優雅在他說這句話悄悄斂低了雙眸，臉色稍稍褪色，嘴角勾起抹清淺略帶嘲諷的弧度。
楊小沫在去畫室的路上，覺著自己就要飛起來，每一步都似乎踩在雲端，輕快愉悅。果然，歐陽莫然在畫室。楊小沫麵色一喜，剛想叫他，注意到他似乎正在畫架上聚精會神地勾勒著什麽，便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推開門，就那樣靠在門框上靜下心來觀察歐陽莫然。
空氣裏蕩漾著明媚的浮塵，歐陽莫然坐在白色折疊木椅上，弓著頎長瘦削的身子，一手握住畫筆，一手持著調色盤，細細密密地描畫著，似乎沒有什麽能打擾到他。他身邊的光線正好，那些細小的浮塵飄揚在他發上，額頭，眼睫，鼻尖，薄唇，清晰可見，似乎每一顆都是精心的點綴。
這樣的歐陽莫然，安靜，溫暖，不染纖塵，像極了童話裏的天使，楊小沫看著看著便笑出了聲。大概，她就是喜歡他這幅模樣。初見，就喜歡。聽到聲音，歐陽莫然回過頭望過來，片刻，便勾起薄唇，淺淺笑著。
這不是楊小沫第一次看到歐陽莫然的笑，卻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歐陽莫
然笑時，嘴角淡淡浮現兩顆笑渦。
“來了。”歐陽莫然擱下畫筆，站起身走過來，“怎麽這麽看著我？”他見楊小沫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便輕聲問。
楊小沫吃吃笑著，眼底星星點點閃爍，情不自禁地說：“你真好看，像一個天使。”這是極傻的一句話，卻引來了歐陽莫然的忍俊不禁。他露出光潔整齊的牙齒，溫柔笑著，“天使？小沫一直都知道怎麽逗我開心。”
楊小沫以為歐陽莫然不信，竟然急了，連忙解釋，“我沒有逗你開心，我是認真的！”
“是嗎？”歐陽莫然突然失笑，清秀臉上的表情緩緩收起，片刻後嘴角又輕輕挽起，隻是這次那裏多了份自嘲，他轉回視線，投在楊小沫精致的小臉上，“怕是隻有小沫會以為，我是個天使吧。”他聲音裏裹著歎息，化不開，吹不去。
楊小沫知道，她不了解歐陽莫然，一點都不了解。可她能夠理解。畢竟，歐陽莫然比她大了五歲，有自己的世界，她隻是想讓這個天使一樣的人開心些。於是她鼓起勇氣，伸出手，用手指輕輕扯起歐陽莫然的唇角，笑眯眯說：“我覺得，莫老師還是這樣比較好看。”
歐陽莫然瞧著她幼稚的動作，輕笑著，帶著絲無可奈何，摸摸楊小沫頭頂那一坨柔軟的毛發，歎息道：“小沫，以後下課不要這麽急跑過來，小心些。”
楊小沫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頭發被風吹得張牙舞爪，此時停下來便越發張揚。她窘迫地低下頭，卻羞紅了臉頰。溫柔如他，她從來都抵抗不了。
如果有可能，楊小沫寧願，時間就此靜止在這一刻，靜止在歐陽莫然的大掌撫在自己發上的這一刻，可是，裴奕突然從某個地方跳出來，打斷了這一切。
“喂，老流氓，你快給我放開小沫，放開她！”裴奕憤怒地瞪著雙桃花眼，對眼前的場景怒不可遏。他以為歐陽莫然在非禮楊小沫，什麽也不顧地就衝上去將楊小沫扯到自己身後，然後氣焰囂張的向歐陽莫然挑釁：“喂，你誰啊，也不看我們家小沫是誰罩的！識相的話，離小沫遠些！”
兩個人身高差不多，此時對視著，遠遠看去，倒有種分庭抗禮的意味。隻不過一個人劍拔弩張，一個人風淡雲輕。畢竟多經曆幾年，裴奕的反應對歐陽莫然來說隻是不成熟的表現。他衝過來時，歐陽莫然的臉色甚至沒有絲毫動容。
“裴奕，你在幹什麽啊！”楊小沫以為裴奕要對歐陽莫然不利，趕忙衝過去，夾在兩個人中間，杏眼圓睜，狠狠瞪著裴奕，怒道，“你怎麽會在這裏，還有，我的事不用你管！”
“哼，要不是我暗中跟著你保護你的安危，還不知道這流氓怎麽侵犯你呢？”裴奕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歐陽莫然，絲毫沒有注意到楊小沫迅速漲紅的臉和眼底燃起的火光，“你跟蹤我？！”
楊小沫似乎隻注意到裴奕話的前半部分。裴奕還想跟楊小沫解釋，剛張開嘴，便被楊小沫推開，“裴奕，你太過分了，
你有什麽權利跟蹤我，你別總是這麽讓人討厭好不好，還有，你不許叫莫老師流氓，拜托你叫別人流氓的時候先看看自己怎麽樣好不好！”楊小沫張著雙臂護在歐陽莫然麵前，對著裴奕大聲啐道。
“莫老師？這家夥是老師？！”裴奕完全沒有發現楊小沫憤怒到極點的臉色，也可以說，他早就習慣了楊小沫這麽對待自己。“那他怎麽能那麽對你，還摸你的頭發，不是流氓也是禽獸！”
不，禽獸都不能表達他的憤怒，他對那男人舉動的憤怒。可更讓他氣憤並不解的是，小沫在被那男人侵犯時，竟然完全沒有反抗，反而一副享受的表情。
“那也不用你管！你這麽閑，幹嘛不去好好學習，你不一直都是在我爸媽麵前炫耀嗎，你繼續去炫耀啊！”
裴奕知道楊小沫一直因為自己在她爸媽麵前誇耀自己品學兼優的事懷恨在心，也急了，“我怎麽可能不管你，我告訴你楊小沫，你的事，我裴奕這輩子都管定了！”
其實，裴奕自己都很懊惱，他明明那麽喜歡楊小沫，又極度想討好她，可好像每次都適得其反，總是讓楊小沫更加排斥自己。
“神經病啊你！我願意醒了吧，我願意！”楊小沫斥道。她就是受不了裴奕這副自以為是的模樣。她本來想轉過身拉著歐陽莫然走，可是那裴奕居然徑直過來扯她的胳膊。
裴奕天生長得高大偉岸，楊小沫自然抵不過他，硬生生被他拽走了，她想回頭看歐陽莫然一眼，也被裴奕長臂一攬，擋住了視線。
“裴奕，你混蛋！”畫室門外的長廊盡頭，傳來楊小沫極度憤怒的尖叫聲。
歐陽莫然仍安靜站在那裏，對剛剛眼前發生的一幕無動於衷，似乎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的眸子望著那掙紮在一起的兩個人，靜謐幽深，眼底閃過絲不易察覺的落寞，繼而他唇角習慣性勾起，將這一份不小心泄露的情緒很好地掩飾住。
收回目光時，歐陽莫然才注意到一直沒有說話的秦優雅，象征性地點點頭，便轉過身從另一處離開了。整個樓層隻剩下秦優雅一個人，安靜地站在光亮如新的地板上。她呆呆看著歐陽莫然離開的背影，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幕。
裴奕要跟蹤小沫，她當然也要跟來。和裴奕擔心小沫一樣，她也擔心他衝動的性格。看到小沫和這個男人親密的舉動時，裴奕那麽憤怒，那麽衝動地就衝出去。他說，小沫，我怎麽可能不管你，說的那麽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即使小沫從來都是生冷地拒絕他。
而自己呢？自己喜歡裴奕的程度並不亞於裴奕喜歡楊小沫的程度。這不是她第一次發現自己位置的多餘，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發現了，無論是在楊小沫的世界裏，還是裴奕的，自己都沒有辦法真正涉足。
青梅竹馬真是個要命的東西，裴奕和楊小沫之間，有她拚命努力都換不回的共同點，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他們生命裏絕大部分的時間，對彼此的了解就如同魚和水一樣，自己怎麽抵得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