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作多情

鍾貝琛臉上的表情頓時鬆動,嘴角微翹:“今天有沒有認真學習?”

鍾韻彩甜笑著:“有啊,我又會寫好幾個生字了。小叔剛剛是不是在找誰?白老師嗎?”

鍾貝琛的臉微微僵了僵:“她去哪了?”是鍾韻彩太機靈還是他表現得太直露?

“白老師剛剛好像回房間了,她今天還說要走,小叔,你留住她好不好?”說話間,鍾韻彩剛剛的笑容已經快成了哭容。

“她要走?”鍾貝琛緊盯住鍾韻彩,聲音失了平時的鎮定。

“是的。”鍾韻彩認真地:“白老師今天掛了你的電話後就問我,如果她以後不在這裏了,我會不會想她。”

“她這麽問你?”鍾貝琛的語氣有不易察覺的緊張。

鍾韻彩點點頭,擔憂地:“嗯。小叔,怎麽辦,我不想她走,小叔你有辦法讓白老師留下嗎?”

鍾貝琛的臉色慢慢變黑,沒有回答,撇下鍾韻彩,一言不發地往裏麵走去。

跟在鍾韻彩身後張嬌嬌趕緊看著鍾貝琛的背影叫道:“鍾少,你車上的東西需要我拿進去嗎?”她偷瞄了車上的幾個盒子好久了,看到上麵印著彩色的玫瑰花圖案,一看就知道裏麵是很高檔的東西,心裏猜測著,到底會是什麽物品呢?

鍾貝琛沒有回頭,聲音冷冷地:“後備箱裏的東西拿下來,全部扔掉!”

“好的,知道了。”張嬌嬌大惑不解地看了那個背影,不敢多問,走到車後麵開始搬盒子,用手掂著重量,強烈地好奇心驅使她想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麽。她偷偷往門口看了一眼,發現叔侄倆已經進了別墅,迅速,打開了一個盒子,裏麵的東西一下亮瞎了她的雙眼:這麽漂亮的玫瑰花,新鮮欲滴,又包裝得這麽精美,鍾少居然說扔掉,為什麽呀?

張嬌嬌無暇多想,花太漂亮了,讓她忍不住想據為己有,扔了也是白白浪費,不如給她美化一下環境。猶豫了好一會,她把花全部搬下車,特意跑進別墅看了一下,四下無人,趕緊又鬼鬼祟祟地溜出來,將花全部搬進了自己的房間,看著真是賞心悅目,想著,這花要是鍾少送她的該多好。

這個念頭恰好提醒了她:鍾少買了花還包這麽好,是準備送人的吧?送給誰?為什麽還沒送就叫扔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仔細回憶了一番鍾貝琛回來後的表現,終於理清了前因後果:這花是準備送給白鬱依的,但聽鍾韻彩說她要走了,很生氣,然後就讓把花扔了。

張嬌嬌越想,越覺得這個推論有道理,看來,白鬱依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輕啊,昨晚,應該發生了不尋常的事,但白鬱依好像對他並沒有特別的意思,但她是裝的也未可而知,也許試探一下會有答案。想著,張嬌嬌詭異地笑了。

鍾貝琛氣呼呼地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重重關上門,在門上靠了一會,心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受傷感,強烈程度,遠甚於幾年前發現藍秋吟劈腿。他第一次質疑自己的判斷,原以為她已經動了心,現在才知道,她根本就沒心!他為她做了那麽多,昨晚還放低身段跟她道歉,她卻說要離開,好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

心裏憋悶得慌,疾步走到窗前,大力拉開深色的窗簾,猶如完成一個曾經未遂的動作—強力撕扯一個

女人的裙裾。那夜,他為什麽不繼續下去,早該徹底毀了她的!一個無心的女人,配得到他的珍視嗎!

白鬱依在房間裏聽到車喇叭聲,早知道鍾貝琛回來了,猶豫再三,決定去向他問問案子的情況,順便講明自己的打算。她出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張嬌嬌在樓下對她揮手,用唇形示意她下去。

白鬱依心中疑惑,隻好先下樓,隨之就被張嬌嬌拉入了她住的下人房:“嬌嬌,什麽事?”這裏她還是第一次來,裏麵的光線較暗,漫掃了房間的陳設,跟自己住的實在相去甚遠,看來鍾貝琛之前雖然讓她當女傭,卻並沒有十分虧待她。

張嬌嬌扭開了燈才回答道:“白姐姐會不會插花?”

白鬱依解嘲地笑笑:“那麽小資的事我可不會。對了,你學插花做什麽,把花往瓶子裏隨便塞一下就好了,那麽講究。”

“我想著這麽漂亮的花怎麽能隨便擱,原以為白姐姐會,幫忙弄一下,結果你也不會,真是可惜了。”說著打開了房間裏的一隻紙盒,繽紛的玫瑰映著燈光,頓時給房間添上了異彩。

“好漂亮的花!”白鬱依由衷讚歎:“嬌嬌,這花很貴吧?你買的還是誰送的?”

張嬌嬌臉上泛起紅暈,扭捏作態:“當然貴,我在花店看過,一朵都是上百塊,我哪買得起。其實這花是鍾少買回來的,還有幾盒呢。”說著揭開了另外幾個盒子,頓時滿室生輝,把張嬌嬌的俏臉也襯得格外明豔動人。

白鬱依有一會才反應過來,臉上的笑容險些就分崩離析,更難以講出話來,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鮮花贈美人,是該好好養起來,拿花瓶來插上吧,別糟蹋了。”

張嬌嬌細窺著白鬱依的表情,然後才帶著幾分傲嬌的神色應了聲,走過去取水瓶。白鬱依表情淡然地蹲在那整理花枝,不小心被枝上的刺紮了一下,輕呼出聲。

張嬌嬌自她背後瞥了一眼,臉上的笑越發燦爛,拿了瓶子走過來:“白姐姐,不然我自己慢慢弄吧,免得你又被刺紮到。”

白鬱依徐徐起身,臉上帶了淡淡的笑:“也好,我笨手笨腳地也幫不上忙,你慢慢弄,我先出去了,還有點事要做。”說完放下美麗卻格外刺眼的玫瑰花枝,慢慢走出門去,臉上的笑容在轉身之際已消失殆盡,心低的聲音響若洪鍾:原來他慣常喜歡吃窩邊草,並且不挑剔。

她重吸了幾口氣,想衝散那種難受的感覺,隱隱的痛卻隨著這幾口空氣的灌入越發強烈,仿佛,那空氣裏也長了跟玫瑰花枝上一樣的刺,尖銳地紮她的眼,她的手,她的心。

她突然有些驚恐,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什麽鍾貝琛買花給張嬌嬌會讓她如此難過?難道,在不知不覺間,早已偏離了方向,對他生了愛意?想著,急急往外走,仿佛那種感情不是深植在心底,僅僅屬於這棟別墅,走出這個範圍就可以成功擺脫了。

張嫂從另一間下人房出來,看了一眼白鬱依疾走的身影,走進張嬌嬌的房間,麵對那張青春蓬勃的笑臉,卻顯得憂心忡忡:“嬌嬌,你那樣說,萬一鍾少知道了怎麽辦?”

張嬌嬌不以為意地笑笑:“她不會去說的,看樣子就知道,雖然旁人都看懂了,他們自己卻並不清楚對方的心思。即便鍾少知道了花的事也沒關係,

因為我說得都是事實,這花,確實是他買回來的,至於後麵的內容,都是她自己引申出來的,跟我有什麽關係!”

張嫂神色中仍有憂慮:“剛剛我怕看到她出門,肯定心裏不好受,她不會被氣走了吧,萬一鍾少來追問我們怎麽辦?”

“怕什麽,她走了才好,那我就有機會了。要是鍾少問起,我們統一說在房間裏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了了,他又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姑姑,你膽子怎麽這麽小,當初不是你說看不慣白鬱依,說我條件比她好,讓我來搶鍾少的嗎,為了他,我都把富二代的未婚夫甩到了一邊,你這個時候可不能打退堂鼓不幫我!”張嬌嬌一臉老成和鎮定,全然不像女孩子的情態。

張嫂的表情不太自然:“你說得有道理,我不幫你幫誰!但你也別太急,要慢慢尋找好的時機,鍾少不比別的男人,不會輕易被女人打動。白鬱依隻是個特例,卻也是你的阻礙,現在隻希望她早點走了別再回來,想起那次她的什麽密集恐懼症發作,我看真是矯情得很,八成是裝的,博取鍾少的憐愛,倒是連累我被罵,我憋著氣,想到你的條件不錯,剛好遇到她出事鍾少要另找人,就把你叫來了,你也要爭氣些,以後我們這些窮親戚都指望你了。”

張嬌嬌嘴角溢出一個誌得意滿的笑容:“姑姑,你們還算有眼光,知道我能成大事,等著我嫁入豪門跟著吃香喝辣吧。”

……白鬱依神誌恍惚地出了別墅,想到外麵吹吹風清醒一下,好回歸理智,走著就走遠了,不知不覺,四周已是暮靄沉沉。

她就著一塊石頭坐下來,耳邊反複鳴響著張嬌嬌那句:“其實這花是鍾少買回來的”,心裏的痛漸漸鈍了,再慢慢如煙霞般散開,就像撥開了層層的迷霧:曖昧,包括他的吻,他的懷抱,他的安撫,他的歉意……原來都是他慣常的招數,她卻還以為,以為……結果隻是他的廉價濫情,她的自作多情,而已。她該感謝張嬌嬌的,如果不是張嬌嬌,她怎麽能看清。

她終於淡然地笑了笑,低頭往回走,卻在別墅大門口看到地上一個被燈光拉長的身影,心裏跳出一個名字,剛剛平定的心又漸漸狂亂,大著膽子抬起頭,以為迎上的會是他深邃的目光,卻啞然發現,他看的方向,與自己全然無關。

她在心底自嘲:才多大一會,又開始自作多情了,他怎麽會是出來找她或等她!不再停留,靜靜地往裏麵走去。

身後卻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以後要走哪裏交代一聲,別不聲不響地害韻彩著急。”

白鬱依的眼角泛起一點晶瑩,這裏也隻有一個小孩還惦記她而已,轉過頭,臉上除了堅定和坦然,還懷有一份希冀:“對不起,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我不是快洗清嫌疑了嗎,很快就可以走了,對嗎?”

“對!”兩人站在一排黃角蘭樹下,鍾貝琛冷冽的聲音仿佛卷帶起一股寒風刮過來,樹上飄落很多粒淺黃的花瓣,咋看疑似翻飛的落葉,白鬱依陡然生出一股蕭瑟之感,不自覺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回過頭,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從從容容往裏走。

鍾貝琛冷眼看那個遠去的身影,似與昔日的一抹重疊,深深的孤寂毫不留情地席卷了他,他有些不甘,聲音喑啞地喊了一句:“白鬱依,你有心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