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表白

說是表白

環繞在身邊的磁性嗓音合著舒緩的鋼琴曲調,像不知名的香水,令人在深夜裏被其陶醉。

碟是崔明順手從朋友那裏拿來聽著玩的,從沒耐心地研究過但竟意外發覺其實很好聽。

脫掉的外套拿在手裏,崔明順便把凡瑀手邊的空酒瓶和自己一口都沒動的紅酒一齊放到前座上。

光影交錯下,凡瑀半個人都匿在陰影裏,偶爾可以借著手機燈光看到那不停張合的唇。

“嗯。在家。……呃、公寓樓下。……”

崔明聽著凡瑀斷斷續續地跟電話另頭的人對話,不停外放的暖氣讓整個車廂空氣變的有些幹燥。

嘴唇發幹,手心出汗。

到底看上人哪點了?捫心自問,崔明也不知道,真的。

直覺告訴自己的統統可以叫做本能,反之亦是。每次見到凡瑀本能告訴他要和人扯上關係,想跟人親近,就算拉下臉皮倒貼逗悶兒也無妨,心甘情願跟在人後麵黏人。

上趕著的不是買賣,事是半點兒不著調。

崔明也能理解凡瑀防著人的心態,不怪他,畢竟突然有一直男黏上你了還說要跟你湊一對兒,凡瑀回應人的態度已經是夠平和的了。過激點的,直接打一頓再說。

說白了,不就是怕人騙嘛。你是醫生,你有社會身份,但咱好歹也是個警察吧。崔明皺著眉:還真就沒見過這麽不給情麵的人,咱還就不信了。行,咱就軸上吧,蹬鼻子上臉說胖就喘的,隨你說,咱就認你了,醫生我看你會怎麽辦。

托平日工作關係,崔明也聽了不少關於這圈兒的事,亂是肯定的,但有時也會有一兩個是特立獨行的,比如眼前的凡瑀。

凡瑀這種人崔明也見多了:偽善,死心眼,自戀還瞧不起人,為人擰巴不說還非得見旁人一齊不順心了才樂嗬。又因為職業需要非逼著自個跟周圍所有人一樣,但骨子的傲氣卻改不掉,長時間壓抑負麵情緒導致性格反複無常。

想到這裏,崔明突然覺得車廂空氣不那麽悶了,剛那一小時北風沒白吹,大腦真通透了。

“行,知道了。……嗯,再見。”

但隻要一看到凡瑀此時說電話時用的溫柔表情和氣態度,崔明心裏就不是個味兒。雖然說自個喜歡對方死硬著口是心非的別扭勁兒,但不代表自個不喜歡人能溫柔地待自己啊。

魚和熊掌這道理崔明不是不清楚,但他現在就是見不得凡瑀這幅模樣,整一賢惠小媳婦的,酸!

剛人跟自己扯了那麽多意思無非是:你打哪兒來打哪兒去吧,沒完沒了的纏著,你不嫌矯情我還嫌得瑟。崔明回想凡瑀今天晚上的態度和反應,心裏也有譜兒了。

嘁!說什麽是一時的伴兒,騙誰呢!

於是凡瑀剛掛了電話就聽見崔明在旁沒好氣地問:“是今晚那個?”

“嗯。”凡瑀望著手機發呆,隨口應了聲。

“舊情複燃了?”

“什麽?”

“暗自傷神的,給誰看呢。”

“你說話都用肺的?滾一邊去。”

“喲。說錯了?那就是破鏡重圓了。”

“人都結婚了你亂說什麽?”

“哦,原來是芳心暗許啊,這倒挺浪漫的。都幾點了還想著打個電話來查崗,挺貼心啊。”

“你到底什麽意思?”

“咱能有什麽意思?你說這大晚八岔的都不問人休息了沒,虧他還是個醫生呢。”

“說完了沒有?”

“沒呢。”崔明擺出一副吊兒郎當你奈何防的模樣,“不就炮灰嘛我,陪您聊天聊了大半夜還不及人一電話,說起來中國移動靠的不就是這種腦癱嘛。”

“吃飽了撐著就臥軌去。”

“我連吃的都沒哪來的撐?”崔明不屑,“不像有些人吃著碗裏的還想著鍋裏的。”

其實凡瑀真覺得自己情緒控製能力挺好的,當初就連跟柴駿散夥時凡瑀自始至終都能保持冷靜,包括柴駿最後那句‘滾’。

可現在一見到崔明這丫,凡瑀腦門就轉不過彎來了。

柴駿一人就夠自己受的了,再加上一崔明,凡瑀真開始覺得這世界都在跟自個作對。如果說柴駿的電話是導火索,那現在崔明的冷嘲熱諷就是導火索上的火花星點了。

其實凡瑀也知道自己一但遇到有關柴駿的事情就控製不住情緒,加上剛柴駿在電話裏一副我還挺關心你的的口吻,凡瑀心裏就不舒服。可現在凡瑀是沒心思顧及柴駿那邊了,聽著崔明在這裏不知死活地擠兌,凡瑀覺得自己不用再好臉陪人說笑了。

並且,‘吃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這句話,真犯凡瑀衝了。

“瞧你這樣,怕不是把人擱心窩窩裏愛慘了後,又被人甩了吧。”

“言情看多了你。我這樣的會被甩?眼瞎了吧你!”

“誰信啊,瞅你一張怨婦臉的。”

“老子叫你信了?滾!”

“那咱也比那些受不了你說分手的人好。”

“你行啊你。”凡瑀冷笑,“不知道今晚上是哪個鍥而不舍地站樓下當自己是莎士比亞呢。”

“喲。你還把你自個當朱麗葉了?”

“少來別惡心我。”

“嘖,那這要是給羅密歐看到了,保準人都能趴長城哭去。”

“勸您自個趕緊回家撒尿照去,少沒事兒在這找抽。”

“您是再說您自個吧。活的越大越抽兒抽兒的,醫生,人都結婚了你還想怎麽樣?充個暖被窩的?”

行了。崔明這句更是惹毛凡瑀了。

凡瑀扭曲著臉部肌肉,吼:“結婚?結婚他媽還能離婚呢!你當我是做鴨賣的黏著人家不要臉是吧?麻煩你丫挺的把招子放亮點!柴駿他大爺在那兒逼歪的關老子鳥事兒?婊|子立牌坊的!老子最不待見就是這種人!操!你他媽要是閑悶就趕緊滾!爺沒心思陪你丫的扯淡!他大爺……”

傲嬌得哄,女王得捧。

但凡見到這類人動氣時,忠犬們肯定是一把摟住情人,好聲好氣地安撫懷中人,把人炸毛的地方都給理順了,關鍵時刻肯定要犧牲一下自身利益順著人來。

可崔明是誰?混蛋指數絕對不下於地痞流氓,有時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當崔明聽到凡瑀說討厭柴駿後,崔明就笑了,很開心地笑了。

原來凡瑀對人溫柔是偽裝的來著,合著自己當時怎麽就沒想明白呢?

這麽一想,崔明就深深地陷入反思中:剛怎麽就糊塗了呢?用膝蓋想想也知道醫生不會溫柔成那樣啊,這不擺明著是要跟人撇清關係嘛!

看著此刻凡瑀麵紅耳赤目眥欲裂地猙獰模樣,崔明也想到自己剛剛的話是過了點。於是崔明立即露出要恍瞎凡瑀眼的倍兒燦爛笑容說道:“對不起,我錯了。”

“老子沒——咳、咳咳!”被崔明這句話給噎住,凡瑀捋直了舌頭說不出話來。

“為表誠意,我追你吧。”崔明正二八經的樣子跟凡瑀在天|安門廣場看到的放哨哨兵一個樣兒。

“丫——”凡瑀還要繼續罵卻被崔明接下來的話給打斷了。

“我沒拿你開涮的意思。”崔明為了表示自己的認真,特意配上嚴肅的語氣,還慎重地端坐在凡瑀麵前,“剛才是我不對,我錯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完了,我也想追你,真的。”

所以當崔明blablabla說個沒完時,凡瑀的表情從你在開國際玩笑到你麻利兒著快點給老子滾蛋!

“我真挺喜歡你的,說你吃著碗裏想著鍋裏啥的,是我的錯,說你要跟那人好啥的,是因為我妒忌。”

凡瑀的表情這回又從你麻利兒著快點給老子滾蛋到你是誰啊你是崔明嗎?!

“估摸咱這麽說你肯定不相信,但咱剛吹北風時也冷靜地想清楚了。我要追你,正二八經的那種,沒坑人的意思。醫生你給次機會吧。”

珍珠港

滑鐵盧

莫斯科保衛戰……

——請原諒凡瑀此刻已經當機的大腦。

錯了跟追人這是兩碼子事兒啊!你腦子怎麽把這兩畫等號的?

凡瑀呆了,崔明思維顯然比自己跳轉的更快。這就好比凡瑀這邊還在彎腰插秧呢,崔明那邊都揠苗助長了。

晃神了半天,實在見不得崔明在哪兒一個勁兒的浪費吐沫星子了,忍著後糟牙的酸勁兒凡瑀終於出聲,說了:“滾!”思想有多遠,你就滾多遠!老子不想再見到你!

可崔明是誰啊,是能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反正人當自己是賣傘的。

“醫生,人都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你考慮下我又不會怎麽樣。”

——操!那我還不如去吃回頭草!

“起碼咱不會成天勾三搭四糟人心,對結婚更是沒興趣。”

——媽的!柴駿當年也是這麽說的!

“醫生你就給個機會,讓黨和組織考驗咱吧!”

——還黨和……

於是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凡瑀同樣正二八經地端坐著,問:“那你知道**語錄第38章第5節第27行說的是啥麽?”

“啊?”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