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_番外篇:梨花落盡,夜寂人離
他跟著師父永夜和師叔鏤塵吹影搬到雨境已有七八十年光景了。在最初的十年裏,他還一直以為他可以等到大哥來看他的那天,可是就在他十二歲生辰那日,卻被告知,他全族皆滅。
“梨落,你命盤中的第一輪已經過去了,不能再叫這個小名了。”
他依稀記得,師父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透露出的平靜教他一愣。
“嗨,師父,我又不離開鳴鹿台,哪需要那麽認真再取一個名字。”還是少年的他,當時隻以為師父隻是隨口說說。
“一個人的名字,往往代表著起名人對他的期許,包含著起名人的回憶和寄托,也是那個人入世必須要有的東西。有了名字,你就永遠會記得自己是誰。”師父不同以往跟他開玩笑般,一字一句皆嚴肅刻板,他才意識到這件事或許並不像他想象地那般隨意,但他又不懂得那是為什麽。
“好吧,師父,可為什麽是現在?既然這取名是大事,我想等大哥……”
“梨落。”他還沒說完,師父就打斷了他。“你大哥,其實……已經不在人世了。”
永夜心有不忍,卻堅持看著他的雙眼,將這個事實艱難地說出了口。
“不……這不可能……師父去年不還說大哥再過幾年就能治好病來鳴鹿台了嗎?”他有點不知所措,心裏的害怕卻不斷在心中翻騰。這些年來,他雖然懷疑過,擔心過,卻總是說服自己要相信師父的話。他已經堅信大哥會來,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偏偏師父要告訴他這些?
“對不起,那是騙你的。你大哥,在我們離開霜境的時候,就已經……不止如此,你的母親,以及在霜境所有親族,都死了。”
他靜默不動,比起流淚,他似乎已經被這個善意的彌天大謊給束縛住,根本透不過氣來。
“…………”永夜心裏盡是愧疚,他明白,讓一個孩子承擔這些,太痛苦,太殘忍。可是,一年一年的隱瞞,總有一天,他終要麵對,越晚明白,對他的傷害越大。
長久的靜默之後,突然梨落哭喊一聲,推開了永夜,跑走了。
他奮力跑著,腦海裏卻是一片空白,淚水決堤而下,模糊了摘星崖的的青巒翠峰。
縱使修行之路如此艱難苦卓,他從來沒有覺得那麽苦,那麽難受。
仿佛一個向高峰攀登了很久的人,突然間失足墜入深淵一般。
“師父,我去吧。”白鳶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默默跟了上去。
永夜閉上眼,沉沉歎了口氣。心裏的包袱放下了,卻依然感覺胸中一片沉甸甸的。
黃昏的時候,白鳶牽著他的手回了鳴鹿台。兩人神色平靜,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天白鳶究竟跟他說了什麽,隻有他二人知曉。
大家隻知道,梨落回來時,是這麽說的:“我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陸寂離。”
自此,所有人改口,皆喚他寂離。
沒錯啊。
一個人的名字,往往代表著起名人對他的期許,包含著起名人的回憶和寄托,也是那個人入世必須要有的東西。有了名字,你就永遠會記得自己是誰。
如果不是當年大哥拚盡全力把我保護下來交給師父,如今又何來的梨落呢?
可我不想再當梨落了。
梨花凋謝零落,如今該是一個盡頭了。
若讓我選擇,我選擇成為你。
——————————————————————————————附:讖詩花沁嵐:落花時節君須知,年年均有落花時。
未知天意皆如此,恨覆迷眼總是癡。
花辭樹:可憐天生赤子心,墜入叢叢暗金雲。
驟風寒吹飛雨露,朱顏辭鏡花辭樹。
陸獨意:虎毒不食子,蛇貪難吞象。
一身血淚債,終須血淚償。
澹台重衍:笑斷鴻,隻身入天穹;蕭然烈骨風,貫入飛蓬。
澹台重茗:少年心,未蒙塵,疑為山中客,卻是局外人。
澹台霖鈴:棋罷指尤涼。
回首見故人,小山疊滄桑。
度心方寸外,慧心凝如霜。
酒味不解愁腸,知相思無用,遂傾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