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_霜境篇:第十六章 感同身受,情疾無醫
陸寂離見過韓文素後一直待在韓文素派給他住的洞穴裏,每天梟靈會給他送兩頓飯,飯食內容也不豐富,他就勉強吃吃——其實他已經不用吃飯了,不過習慣促使他還是會吃上幾口罷了。
不,其實比起吃飯,他更加在意韓文素對他說的話。
那天,韓文素見了他,略微有些驚訝,然後竟開門見山說道:“你也被妖化了?”
他自然也坦誠了事實。按照韓文素的說辭,他一共向他說明了以下幾點:其一,狼塚這邊是有此藥的流傳,這都是前兩代狼塚流浪者的遺留物,現在基本沒什麽人使用了。因為大家知曉這東西的可怕之處,沾染的人數就下降了。但要完全杜絕,還差些火候。畢竟遺傳是原因之一,互相影響也是常見之事。狼塚的人也急切希望擺脫這種妖化症。其二,妖化也並非無藥可醫,據說在雨境有傳說中的五大藥石,可以淨化這種妖化症狀,讓人恢複。不過狼塚的人現在是連光欒城都進不去,更不要說去雨境了。其三,若陸寂離能夠讓澹台家同意打開結界派人去尋找五大藥石,他願意以後帶領狼塚其他人不再擾亂光欒城邊界。其四,他承認,自己也被妖化了。至於原因,他說當年就因為狼塚的事情與澹台雲真一戰,技不如人,傷及心脈,為了保命,隻能接受妖化。
陸寂離那日並未怎麽表態。原因是他覺得韓文素講的話虛虛實實,不太可信。最麻煩的就是不知道他到底隱藏了故事的什麽部分,改編了什麽部分,事實到底又摻雜幾分。同時他也在想,如果雨境的藥石真如他所說有淨化作用,自己不妨也試試說服澹台家家主。去了光欒城,還能旁敲側擊問個明白,看看是否確有其事。
於是他又見了一次韓文素,表示他想試試和澹台雲真談一談,或許會有什麽收獲。
韓文素聽後,向他表示感謝,並親自送他到邊界地帶。
萬萬沒想到,這動人的一幕居然被重衍看見了。重衍策馬上前,喝道:“韓文素,狼燁肯出來了嗎?”
韓文素淡淡一笑,回答:“放心吧,明日他必然會出來的。為了打敗你,他已經閉關修煉了一個月了。”
重衍聽後轉向陸寂離:“你可知光欒城的人被發現與狼塚之人站在一起
有何後果?”
重衍的表情很冷,陸寂離心中一寒,說道:“通敵叛境是嗎?無妨,我任你處置,但我要先見澹台家家主,事關整個霜境,你最好不要拒絕。”
重衍一揮手,兩名軍士上前將陸寂離帶走了。
穀底隻剩韓文素和重衍了。
“重衍公子,莫要心急。我說過狼燁明日會出關,明日就一定會出關。今日你可以回去歇息了。殺了我們幾撥人,應該也不怕我們再有什麽人力挑戰光欒城的權威,是吧?”韓文素話中帶刺,臉上的笑容卻是一分不減。“硬留下一個天天灌湯藥的病人,我相信重衍公子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重衍果然沒有攔他,隻是坐在馬上,看著這身影消失在狼塚的入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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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衍今日早早騎馬到穀底守著。昨日韓文素那不懷好意的話他記得很清楚,他心知肚明——今日定是纏戰。花子凐那日說的也有道理,此戰,需留神了。他昨日秘密將陸寂離送至澹台家,通知了重茗,讓他看準時機讓寂離與父親一晤。若是那陸寂離尚有良心,他能在澹台家出事時助一臂之力;若是陸寂離真的投靠韓文素,有重茗在,他完全可以將陸寂離作為人質要挾陸家,逼他們派人救援。
沒過一會兒,狼塚入口處果然出現了狼燁的身影。
狼燁不是獨自來的,他還騎了一匹狼——銀灰色的狼。
“重衍。”狼燁看著他,眼裏泛著興奮的光芒。他下意識舔舔嘴角,手裏拔出了刀。
“你終於出來了。”
“等人的滋味不好受吧?見到我,想說什麽?”狼燁揚起唇角。
“解開重茗身上的咒術,你我自此毫無瓜葛。之後你若不犯河水,我必然不犯井水。”
重衍說話的口氣不怎麽冷了,卻仍然透露著他的傲。
狼燁是不吃這套的:“我不同意。”
“你要開別的條件?”
狼燁搖頭:“重衍,你知道的,我們是非出霜境不可的。所以不犯河水,肯定是做不到的。我隻知道,我想要的,你肯定給不了我。所以我隻能用自己的手來取了。來吧,殺了我,重茗才能脫離那種痛苦,因為
我是不會幫他解開咒術的。”他從狼背上躍下,又吹了聲口哨,那匹狼便轉身跑向了狼塚。
重衍握緊了手裏的劍。
天邊又下起雨來。沉悶的雷聲開啟了戰局。
一片片刀光劍影,交眼瞬間,是恨意,是情意,是執著,是逼迫。雄渾的刀氣,凜冽的劍意,嘶鳴著,咆哮著,交纏著。招招逼,式式狠,天空降下大雨,血與水的交融,看著分外慘烈,兩人身上各自添傷,手中刀劍擦起火光,連綿不絕的刀劍之勢,見證著這場注定著死活的決鬥。
重衍突然猛地飽提內元,手中劍式變幻,竟是狼燁未見過的絕招——澹台家之最高劍法:青霜極。
周身雨水沾血凍為紅霜凝在劍身,一陣青光頓時逼眼,眨眼間,劍已落在狼燁項上。
狼燁不知在念叨什麽,手中的刀“咣當”掉在地上。
“你真的不解咒術?”重衍問他最後一遍。
狼燁口中還是念念有詞,隻對他點了點頭。
重衍不再猶豫,剛想一劍抹過他的脖子,卻發覺動彈不得。一低頭,竟發覺腳下血水匯成血陣,兩人已在陣中央。
狼燁終於開口:“重衍。別急,聽我說。這個咒術已經施在你我二人身上了,如今我二人感觸相通,不信你看——”他伸手扯了一把自己的頭發。
重衍頓覺頭上一痛。
“同樣的,如果你殺了我,你也會死。行了,你現在能動了。”狼燁退後一步,然後仰天長笑,笑聲卻是那般撕心裂肺,恐怖而絕望。
重衍看著他,回憶起了初次與他相見的樣子,還有他曾經躺在自己身下的樣子。
怎麽看都不是一個人。
兩人就那樣站在雨中,一個在笑,另一個一動不動。
而後,不動的那個突然動了——他把刀插進了狼燁的胸口。
狼燁還是在笑,他把雙手搭在重衍的肩上,兩人皆癱坐在地。
突然狼燁用盡一身力氣,猛得朝重衍撲去,一下把他撲倒在地。
重衍看著他,也沒有力氣動彈了,他隻覺得心裏一抽一抽的,痛楚異常,似乎比劍傷還要痛上些許,可他來不及思考其中原因了。
他看到,狼燁俯下身,把冰冷唇貼到同樣冰冷的他的唇上。
然後,他們同時,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