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_霜境篇：第十五章 滯雨

霜境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的綿雨，整日整日地下。

永夜略感不適，對鏤塵吹影說：“師弟啊，我總感覺自己在雨境呢。最近洗衣服都靠內力蒸幹，不然都沒衣服可以換了，你說說這怪天氣怎麽回事？”

鏤塵吹影一如既往坐在門邊擦他的刀劍，漫不經心地回答：“誰知道啊。你要真是心下疑惑，幹嘛不自己卜問算卦，我可沒閑工夫理你。”

永夜手裏抱著梨落搖著，同時輕聲而又狠狠地說：“到底誰沒閑工夫啊？梨落的粥是你喂的嗎？梨落的衣服是你穿的嗎？梨落睡覺是你哄的嗎？你覺得我有閑工夫卜問算卦？你自己又在幹啥？”

鏤塵吹影停下手中的活計，無辜地說：“我這不幫我的師侄打造兵器嘛。娃兒是你收下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帶也沒啥不對呀。”

永夜飛了他一個白眼：“呸！你替師侄打一把劍要打整整一年？你當我瞎還是傻？”

“誒，師兄，誰說我隻打了一把了？我打了三把呢。”鏤塵吹影嘴角微揚，得意地說，“分別是不同的兵器，分不同階段送給他，你說我是不是想得很周到啊？”

永夜敷衍道：“是是是，周到極了。也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他才一歲半，你給他打三樣兵器。同修那麽多年，看到你打造兵器的癡樣我真是到現在都受不了。”

鏤塵吹影竟是一臉笑：“師兄啊，我看梨落也快醒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編點理由讓他不哭鬧著要寂離吧。”說完收拾東西進了屋子，輕輕帶上門，剩永夜一人僵著臉待在院子裏。

然後鏤塵吹影不久後就聽到他在院子裏哄著：“我的小祖宗誒……”“哥哥太忙了……”“哦喲不哭不哭啊……”“來來

來咱們講故事哦……”“會來的會來的……”

哈哈哈哈，永夜你慢慢忙活吧，

但笑過之後，鏤塵眉峰一聚——天呈異象，加之陸寂離這連續三月不來相見，唯有書信往來，事情恐怕不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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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密的雨絲打在屋頂上，順著坡頂流下來，變成一片雨簾，院子裏的冬青樹看著朦朦朧朧的，上麵開出來一小堆一小堆白色的小花。

靖魂站在屋簷底下，憂心忡忡的。自打那日重衍離開去往狼塚，他每日做完事就要在重衍住的屋前站著等他回來；有時他也會向府中其他人打聽重衍的消息，卻無人能回答他的問題。日子久了，他不由得越來越擔心。重衍的身手自然不是問題，可是誰知道狼塚的人會用什麽毒計來害他呢？這麽多天回來，那些人恐怕不肯輕易地給二少爺解除術法吧，而且像大少爺性格那麽衝動，估計被惹到發毛肯定是直接揮劍殺進狼塚，還管什麽陷阱？是火坑他都會跳。若不是苦於大少爺走之前親口令他必須留在澹台府中不可離開，他早就去邊界了……噯，如今隻能等他回來。

“靖魂。”正當他在沉思，一個人喚他的名。他轉身一看，來人是霖鈴。

靖魂行禮，低聲說：“小姐。”

霖鈴歎了口氣，“還在等大哥嗎。”

靖魂答：“是。”

“一看就是。你自己在這裏站了一個多時辰了都不回屋，眼眶也是紅紅的，誰看不出來？”

靖魂聽後用手胡亂抹了抹眼睛，咬著嘴唇低下頭。

“我也很想我大哥。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一開始我怨大哥不早點說出事實，我以

為那樣就可以早點發現早點施救，寂離就不會到那種地步，我們也不會到那種地步。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妖化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寂離永遠都不可能再變回原來的樣子，而他那樣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忍受這個事實，他知道的越早，他自戕得也就越早。大哥想要保護我，他怕寂離某一天失去本心之後會傷害到我，傷害到澹台家，卻又不願意當麵說出那些令人難堪的實情，妄圖用寂離沒有能力保護我來分開我們。”霖鈴的眼裏已浮現出點點淚光。她說話的時候看著那顆冬青，又好似沒有看。雨水聲音淅淅瀝瀝得，她說話的聲音如此清晰，她的神情裏不再帶有過往的調皮與活潑，也不再帶有過往的自信與快樂。靖魂看著看著，心裏更加難過了。

“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力量都很微弱，”她停了一會兒，繼續說：“我們沒有辦法做對做好每一件事，更遑論做好一切。有的時候明明已經拚盡全力了，結局還是不能盡如人意。就像你，整個府上的人，除了我爹，你都問遍了，卻連一點大哥的消息都問不出。其實你不知道，現在連我爹想知道關於大哥的事情，都很難很難。大哥封鎖了一切關於他的消息，沒有人知道他要做什麽。爹整天派人調查無果，既是擔憂又是惶恐——他畢竟已經年將半百，有些事情開始做起來力不從心了。我平日貪玩，空有一身劍術，其餘什麽也不會，幫不了他什麽忙。二哥則日日要承受肩傷撕裂的痛苦，精神也不太好。我常常想做點什麽，卻又不知該做什麽。”

靖魂哽咽了。他沙啞著嗓子，想安慰霖鈴，最後說出口的竟是：“小姐，我想出城……我想去邊界找大少爺，請您……給我一匹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