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夢 三人同行
好香啊,竟是我最愛吃的五香豬蹄。我擼起袖子,伸手抓了一個最大最肥的,放到鼻子前聞了聞,真是香,我咽了下口水,朝那最肥的地方狠狠咬了下去。怎麽味道怪怪的?有些鹹,定是鹽巴放多了。不過我也能湊合一下,正想再咬一口,耳邊卻突然傳來尖銳的吼聲。
“你快放開本道爺,你個餓死鬼!”
我被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跳,眼前的五香豬蹄頓時消失不見。我伸手就去抓,結果豬蹄沒抓到,眼前卻突地竄出雲玄那張漲紅了的臉。
我哇的大叫一聲,向後躲去,後腦勺硬生生的撞在了身後的牆上。我又是哇的一聲,捂住腦袋,眼淚頓時湧了出來。這一下撞得我可是不清,疼得我嘶嘶直叫。雲玄急忙過來撫上我的頭,問道:“沒事吧?可是撞疼了?”
我眼淚婆娑的望著雲玄,吸著鼻涕到:“要不你試試?”
他見我窘迫的模樣,頓時哈哈笑了起來:“看來你是真的沒事了,醒了就好。”
我捂住生疼的後腦勺哼唧著,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怎麽會見到雲玄?我不是還附在瞿唐身上,現在應該在忠義侯府的啊?難道說......我竟然出了幻境?
我這才如夢初醒,心下大喜。想都沒想,一把抱住對麵哈哈大笑的雲玄,臉貼著他的胸膛,開心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終於出來了!”
雲玄未料到我會有如此舉動,驚愕的愣在原地,身子也頓時繃緊起來,之前因高興而舉起的兩隻手直直的僵在半空,一動不動。
我抱了一會,見他不答話,突然意識到自己過於喜出望外,竟然不顧男女之禮,抱了他!我急忙窘迫的收回手,抵住身後的牆,瞬間與他拉開一段距離。心下暗道不好,自己怎麽會如此莽撞。想起上次他誤會我非禮他,朝我發了好大的火,這次我可是明目張膽的非禮他,要按上次的情形來推測,他必定是要砍了我的啊。
我幹咳了幾聲,急忙掩飾此刻的尷尬,不敢抬頭看他,隻是左顧右盼的支吾道:“那個......那個......謝謝你救我出來......”
雲玄並未答話,身子仍僵著不動。此時的他大腦一片空白,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如擂鼓,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我想雲玄定是生氣了,怯怯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偷偷抬眼向他看去。隻見他倏地放下雙手,扭頭望向我。目光微顫,又有些局促,眸中似閃著絲絲火苗,仿若隨時都會一點即燃。
我有些害怕,急忙低頭,哆嗦的認慫:“我錯了,我錯了!這次是我非禮了雲大道爺,望道爺莫怪,莫要與我一介凡夫俗子計較。從今以後,小女子定做牛做馬,結草銜環,以報道爺的救命之恩!”我一口氣說的極快,生怕慢了一步就小命不保。
有那麽一刻的安靜,我不敢抬頭看他。卻聽他突地站起身,疾步轉身離開,竟然甩門跑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但見他離開,才默默鬆了口氣。心下稍緩,抬頭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原來竟坐在先前竹屋的床榻上。看來定是雲玄擊敗了那個女子,才將我從幻境救出。
突然想起先前在幻境中的狐若和瞿唐,不知為何,心裏仍是酸澀不已。雖然那一切都是幻術所化,但幕幕卻又十分真實,清晰的在我腦中盤旋著,揮之不去。
雲玄瘋了一樣的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的精疲力盡,才停了下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腦子裏全是秋盈那張粉撲撲的小臉,還有她如水的雙眸,那小巧的鼻子,和那讓人抑製不住想要吻上的唇瓣。一想到此,雲玄臉又倏的漲紅,抬手就扇了自己一巴掌,口中嘶的一聲,臉上的疼痛頓時讓自己清醒過來。
雲玄氣得牙癢癢,恨自己怎麽如此沒定力,竟不知何時對她有了那種心思。自己本是修道之人,是要得道升仙的,應當看破紅塵,怎能心存雜念。況且,就算是改了主意要還俗,那看上的人也不該是她。自己喜歡的是那種溫柔似水的女子,哪像她這人,粗魯的很,每次見到自己都凶巴巴的,一點女孩兒該有的樣子都沒有,估計連溫柔二字怎麽寫都不知道。還有,那個叫什麽梧桐的,聽這名字就夠怪的。薑秋盈怎麽一見到他就一副小女兒的扭捏態,一顰一笑在他這裏都是不曾有過的。那個梧桐不過是長了一張好麵皮,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能與本道爺比的?那次要不是自己及時趕到,這臭丫頭是不是就要跟著他走了?
雲玄越想越氣,隨手在地上摸了塊石子狠狠扔了出去。
“何事惹道長如此不快?”
雲玄聞聲噌的站起身,霎時握住背後的劍柄,警惕的轉身望去。
隻見不遠處一人緩緩走來,素白長衫被微風輕輕卷起,麵帶淺笑,目光沉沉。
雲玄心裏暗罵,真是冤家路窄,這人怎麽陰魂不散的。冷聲道:“哼,又是你。來的可夠快的。竟能如此毫發無傷的破了我的結界,也算你有點本事。
”
來人正是梧桐。一身長衫略顯風塵仆仆,顯然雲玄的結界讓他費了一些功夫。他徐徐走到雲玄麵前,唇角微挑,淡淡說道:“我與道長素無恩怨,不知道長為何要設此結界將我困住?又為何要躲著我?”
雲玄眼神微迷,警惕的望著梧桐,冷哼一聲:“哼,你我心知肚明!在此輪回道中,皆無凡人,我對你設防理所應當。但你卻總想方設法的接近秋盈,定是有所居心!本道爺不管你究竟是何人,但你若想要動她一根汗毛,先得問過本道爺手中的劍!”
梧桐仍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樣子,眼光微微向四周遊離了一下,緩緩向一旁踱了兩步,正聲問道:“她在哪裏?”
雲玄盯著梧桐的眼神更加犀利起來,語氣又冷了幾分,挑釁道:“她在哪裏,與你何幹?”
梧桐嘴角輕微勾起,眼光落在雲玄身上,停了一刻,無奈道:“既如此,那在下隻好自行去尋秋盈姑娘了。”言罷,轉身繞開雲玄,便向前走去。
雲玄握住劍柄的手倏地攥緊,腳尖點地,頓時飛身至梧桐身側,喝道:“想要見她,先過了我這關再說!”
話音剛落,拔劍便向梧桐刺來。
梧桐麵色不變,微一側身,輕而易舉的閃過雲玄的劍風。右手伸出向身後一抽,“錚”的一聲,寶劍頓時出鞘,就勢向左一擋,立時便抵住雲玄的一劍。兩劍相交一錯即分,劍氣如虹。雲玄腳下輕輕一踏,旋身飛懸於空中,雙手執劍,對著梧桐麵門便狠狠劈了下來。梧桐隨即側身退步,身形一轉,執劍的右手向上一挑,雖是單手,卻力度極大,硬生生的將雲玄那一劍給彈了回去。雲玄借力向後翻了幾圈,雙腿在空中虛踏幾步,旋身俯下,再次刺向梧桐。梧桐卻並未著急動作,待雲玄離自己隻有一步之遙,側身負劍,聚內力於掌心,一收一推間,內力化形,自成劍芒,直直的朝雲玄的右肩拍去。雲玄避之不及,肩頭硬生生的接下一掌,便被深厚的掌力彈了出去,雙腿急聚內力,才勉強旋身落地,腳步踉蹌了幾下,單膝跪在了地上。
雲玄單手捂肩,心下暗道,此人內力極深,剛剛隻使了幾成功力而已,我若與他硬拚,必占不到什麽便宜。心下暗罵了一聲,啐了一口,抬眼狠狠的盯向梧桐。
梧桐利落的收起劍鋒,垂眼望向雲玄,淡淡道:“你明知我並無惡意,又何須屢屢試探?”
雲玄冷冷道:“你我並非同道,讓我如何信你?”又瞥了一眼梧桐,才緩緩起身,“你說你並無居心,那為何又會尾隨至此?”
梧桐並沒有立即答話,而是低頭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雲玄仔細一看,是條鏈子,而鏈子下方墜的是塊鑲金的玉石。雲玄霎時想起之前秋盈丟了的暖玉,竟是被他撿到了?難道自己先前是誤會了他,他隻是回來還玉的?
雲玄雖心裏略有愧意,嘴上仍不服軟,佯裝到:“你給我看這個作甚?”
梧桐隻是淡淡一笑,輕聲道:“我想此物應是秋盈姑娘無意中落下的,我隻是來物歸原主的罷了。”
雲玄揉了揉鼻子,麵色微窘:“你不早說,讓本道爺在這浪費體力。”
梧桐輕歎,心道還不是你先出手的,給我說話的機會了嗎?
雲玄收起寶劍,大步走到梧桐麵前,看了眼他手中的玉石,道:“你把玉給我就好,我會替你物歸原主。”說罷,伸手便要去抓那塊暖玉。梧桐卻迅速收回了手,雲玄抓了個空,有些不悅的扭頭看向梧桐:“怎麽?我,你還不放心?”
梧桐將暖玉收回袖中,側臉挑眉看向雲玄:“你我並非同道,讓我如何信你?”
雲玄頓時一噎,白了梧桐一眼,心道這人學人說話可真快,又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隻得有些尷尬的將臉扭向一旁,不去看他。
梧桐輕聲笑了一下,似又想起什麽,笑意即收,神情肅然,低聲道:“在下並不知曉道長來此的目的究竟為何。但道長必定心知肚明,輪回道乃魑魅魍魎、神鬼妖靈之地,並非凡人該來的地方。道長既願意冒險來此,我想必定是因為秋盈姑娘。”梧桐頓了頓,見雲玄不置可否,便繼續道:“在此道中,如僅憑道長一人之力,必如緣木求魚,海底撈針。在下在輪回道時日不短,對此地之事較道長而言更了如指掌。若在下助道長一臂之力,必能省去道長好些麻煩。不知道長意下如何?”
雲玄狐疑的打量著梧桐,心想他會如此好心?要說他不圖什麽,鬼才相信。
梧桐似是看出雲玄心中所想,隻淡淡一笑:“在下願相助道長,不如說是......想要幫秋盈姑娘。”
雲玄心中泛酸,心道,看吧,就知道你是衝著秋盈來的,果然這麽快狐狸尾巴就露了出來。
梧桐也不辯解,隻是繼續說道:“秋盈姑娘曾對在下有恩,在下也想趁這個機會還了這個恩情。”
雲玄仍是不怎麽相信,看著梧桐的眼神也更為犀利,懷疑道:“恩情?你何曾與秋
盈有過瓜葛?”
梧桐麵色微暗,眼瞼低垂,眸子更加憂鬱深邃,似回想起什麽,卻稍縱即逝,抬起眼時複又如常,不帶一絲情緒。雲玄似乎以為是自己那一刻看錯了。
“此事......”梧桐頓了頓,歎了口氣,“道長日後自會知曉......”
雲玄的眼光在梧桐身上仔細的探尋著,見他不似是在撒謊,一轉念,又擔心梧桐使詐,略一思量,道:“你若讓我相信你,總得有些誠意。”
梧桐見他有略微動搖,稍一思索,道:“不如這樣,在下將定魂丹交予道長,道長可信了在下確有誠意?”
“什麽?”雲玄不敢置信的開口道,“你竟願交出定魂丹?!”
“是。”梧桐口氣堅定。
定魂丹對於輪回道之人極為珍貴,此間之人皆倚賴定魂丹鎖魂永生,方才不會灰飛煙滅。如若定魂丹遭到任何一點損傷,輕則修為盡散,重則甚至魂飛魄散,永墮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輪回。梧桐竟願將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自己,難道說,秋盈對他真的如此重要,甚至不惜冒著元神盡散的危險,隻為償還她的恩情?
雲玄狐疑的打量著眼前之人,見他目光堅定,眼神清澈,並不似隨口一說。
雲玄一時也理不清思緒,想不通為何他願意如此。但既然他願意交出定魂丹,那必定也不會傷害秋盈。既如此,不如讓他同行,最少能讓他們少走些彎路。
打定主意,雲玄望向梧桐,點頭道:“公子請。”
梧桐唇角微微一挑,單手下壓,稍一運氣,一顆金燦燦的內丹便懸浮於空中。梧桐單手一揮,便將其握住,攤開手遞到雲玄麵前。
雲玄從懷中取出一個碧色的琉璃小瓶,望了眼梧桐,似在確認他是否真的下定決心,見梧桐鄭重的點了點頭,雲玄這才小心翼翼的將定魂丹收入琉璃瓶中,臉上漾出一個奸詐的笑,手中輕輕拋著那小小琉璃瓶,挑眉道:“梧桐公子,從今此後,閣下的命可就在本道爺的手中了。”
梧桐低聲淺笑,佯作拱手揖道:“梧桐謹遵道長之命。”
兩人一前一後返回竹屋,此時竹屋前的罌粟花海早已枯萎,仿佛剛被一場大火焚盡,隻剩一片殘灰。竹屋的門大敞著,屋內隱約傳來女子低低的交談聲。雲玄忽的想到,自己先前窘迫的跑走時,屋裏隻留下秋盈一人,此時,該不會遇到什麽不該遇到的人吧。心下頓時一緊,加快腳步。正欲闖進屋內,手臂卻被人倏地拉住,扭頭一看,正對上梧桐幽暗的雙眸,向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勿要輕舉妄動。
梧桐指了指竹屋的後方,那裏有扇小窗用支窗撐開一道縫隙。雲玄了悟,隨梧桐輕輕來到屋後,俯身窗下,抬眼向屋內望去。
隻見屋內一側,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正端手望著屋內一角,冷聲道:“那個臭道士在哪裏?老娘沒那麽多的耐性,沒空在這裏跟你消磨時間。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再不說出那個臭道士所在,莫怪老娘生吞活剝了你!”
另一側微微傳來窸窣聲響,似有人正在掙紮,聲音顫顫道:“我與幾位姐姐甚是有緣,在此地已是見了兩次了。這位姐姐,我所說絕無虛言,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裏。我要是知道,早就去找他了,怎會一人留在竹屋?”
原來這三人,兩人便是先前被梧桐打退的那兩個妖豔女子,另一個則是竹屋之主。三人原來是師姐妹。那竹屋的女子因被雲玄打退,心有不甘,便找來兩個師姐回來討回公道。
梧桐斜眼盯向雲玄,目光微涼,一臉埋怨,似在責問他為何將秋盈一人留在此地。雲玄睫毛輕顫,將目光瞥向一邊,顯然是一副心虛內疚的摸樣。
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似是有人摔爛了杯子一類的東西,雲玄心下一急,正欲起身,又被梧桐按了下來。屋內又有人開口道:“姐姐,我看這小丫頭是真的不知道那個道士的蹤跡,不如我們在這設個結界,讓那臭道士自投羅網?”這人聲音比先前那人更加嬌柔。
話音剛落,又傳來一個媚骨的聲音,輕輕嬌笑一聲,道:“三妹說的沒錯,以我三人之力,量那道士縱有通天本領,也難逃出你我的掌心。”三人似已達成共識,準備施法搭界結界。
這時,梧桐向雲玄使了個眼色,用手指了指竹屋前方,示意他將那三人引出,來個聲東擊西。自己則從小窗入內,救出秋盈。
雲玄點頭,起身便飛向竹屋門前。三人見有人突然出現,俱是一陣驚詫。雲玄嘴角勾起,右手已然將身後寶劍握於掌內,趁三人還未反應過來,劍氣直向三人襲來。三人慌忙躲過劍氣,飛身出屋,立時與雲玄纏鬥起來。
那廂梧桐輕輕抬起窗沿,躍身而入,快步便來到我的身側,身將蹲下,動作輕柔的解著我的手索。我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來人,麵頰微紅,雙眸似起了一層水霧,喃喃道:“梧桐......你......又救了我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