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一章 盜謀計現
待到楊昭回了太醫院,老太醫已是回來了,麵色帶著慌張焦急,一見楊昭便像個見了糖的小孩子一樣,飛速的跑了上來。
“聽說你被沈侯爺叫去了?他跟你說了什麽?你們二人的會麵可有其他人知曉?”老太醫不由分說,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詢問。
“不過是侯爺請我喝杯茶罷了,你至於這麽緊張。”楊昭麵色輕鬆,不知道老太醫為什麽這般姿態。這沈明風為人正直,就連路邊的小販都知道,他能對自己做什麽。
架不住老太醫的接連文華,楊昭便將二人如何見麵,在什麽地方喝茶聊天,以及說了什麽都告訴了老太醫,包括沈明風拿出的那一盒子的珍寶。
老太醫一聽珍寶,麵色大變,似是吞了個生雞蛋一樣,麵色發白,念著胡須的手也有些發抖了。
“你可知道為什麽沈侯爺要送你珠寶?”老太醫問得很認真,不是那種明知故問,借機考驗楊昭的問題。
“不是說了,他有一個得意門生叫方讓,想通過我給他調派了好一點的肥差。”楊昭滿不在乎的說道,考察流外官,這本是楊昭分內的事情。
“你若這麽想,那可就大錯特錯了。”老太醫歎氣無奈的搖了搖頭。“沈侯爺這是可以在試探你呢。”
“試探?”楊昭皺眉不解,疑惑問道。“我不是他的對手,對他一個侯爺也構不成威脅,他為何無緣無故的要來試我?”
“你是皇帝欽點的吏部郎中,十歲當官前所未見。你說,沈侯爺難道就不會有一點忌憚?”老太醫喃喃說道。
老太醫已是楊昭與尋常十歲孩童不一樣,說起話來也用了對成人的語調。
沈侯爺與孫楊兩家在朝中形成三足鼎立之勢,孫家嫡女如今又是楊家的大夫人,皇上對著三家人是一視同仁,沒有偏癱誰的意思。沈明風可以說是孤立無援,如何不忌憚這突然橫空出世的十歲小郎中。
楊昭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好在娘親從小就教我富貴不能淫,錢財身外之物不可輕取,否則我可能真的就著了這老狐狸的道了。”
老太醫默然不語,沈侯爺做事一向不會這麽簡單,這恐怕隻是其一,這之後還不知有多少源源不斷的事情。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自己多留心些。”老太醫千萬叮囑了楊昭要小心,便也處理太醫院的事務去了。
老太醫眼角望了望楊昭,心中思道:這丫頭讀了如此多的謀略之書,還是這麽不通人情世故。到底還是太年輕了,又或許是我高估了她。
老太醫的腳剛邁出房門,楊昭的麵色就變了,變得睿智聰慧,目中盡是穩操勝券,胸有成竹之態。
沈明風的試探,她當然知道。她楊昭不過剛上任幾日,皇上的眷顧之下,她的那份工作也都交由另一個人在打理。而這吏部官員眾多,沈明風隨便找哪一個都能做到讓方讓調遣升官,相信除了自己之外,朝中不會有人敢不買侯爺的賬。
楊昭是官場新人,沈明風不為拉攏而為了求謀,怎麽想都是不合常理。既然不合理,那其中就必有蹊蹺。
方才那番不解的作態,不過是為了迷惑老太醫罷了。自從那個密室的秘密說出來之後,老太醫看自己的眼神就變了,變得有些忌憚跟揣測。
鋒芒太露,連自己人都會懷疑,楊昭又怎能沒有防備。若是連這賄賂試探都看不出來,那些謀略之書不就百讀了嗎。這一次,她楊昭可是同時騙了兩個老謀深算的人。
合上房門,楊昭將門栓也插上了。從懷中拿出那本從密室木箱裏拿出來的書籍,打算再花上一天的時間,一探究竟。
那本書冊很新,似是重來沒有沒翻閱過。封麵上也沒有注明是何書何人所作,就是朱紅色的一麵,幹幹淨淨。
楊昭興起,單看這封麵就知道這本書定不是一般的書。攤開一看,隻見上麵沒有什麽字,反而是一些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線條。
看了幾頁,楊昭算是明白了這畫的是什麽。這是宮內的布局,所有宮殿樓宇的格局方位,以及通往這些宮殿的秘密之道,非常清楚的都畫在了這本書冊上。
皇宮大殿眾多,但皆是在地底下有著聯係的密道,如蛇一般的伏在地下,互相的連通著。
楊昭心中大大的驚詫,眸子裏也溢出了難以壓製的驚喜。有了這書冊,這守衛森嚴的皇宮大內,對於她來說無異就等於是集市上的巷子,任其自然來往,暢通無阻了。
匆匆的將各個宮殿的密道給記了下來,楊昭的記憶力本就不錯,現在不知是不是因為藥性,更勝從前數倍。過目不忘,一目十行,對於現在的楊昭來說,是完全做得到的。
這地下密道的入口就是那間藥房下的密室,楊昭不得不有些佩服這設計密道的人了。
自古以來,這密道密室不是用來藏寶就是用來逃命。這密道的設計者居然將入口設計在了太醫院裏,如果楊昭沒有猜錯的話,這入口因為是出口,而真正的入口,絕對就是皇帝的寢宮。
楊昭直接將書翻到了最後一頁,一看之下,嘴角泛起了自信而滿意的笑容。
某一天要是真有外敵入侵殺到了皇宮,隻怕他們誰也不會想到,皇帝會從太醫院逃跑吧。
太醫院除了太醫跟藥童,就是傷者跟病人。這麽晦氣的地方,作為剛獲得大勝利的統治者,是不會踏足這裏一步的。
楊昭將冊子中的內容全部記下,便將書冊放回了原處。這個密室的秘密,老太醫說她是第三個知道的,可這書冊的秘密
,她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成大事者,必然要有一個有利於自己的助手,左膀右臂的輔佐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楊昭在宮中不能輕信任何人,就是這關係最近,毫無加害她之心的老太醫都相信不得。楊昭心中覺得有些愁苦了,這偌大的皇宮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利用而又值得推心置腹的人。
楊昭心中一動,想起了娘親離家前給自己的那個錦囊,裏麵蘇青葉三個字躍於楊昭的腦子裏。
偉公公說過,這蘇青葉生死不知,或許還沒死也說不定。本來受了娘親之脫,就算找不到人了,至少也該知道些下落才是。楊昭本就是要查的,何不趁著現在皇上還沒有用她的時候,好好的調查一番呢。
楊昭從偉公公那裏打探出的線索,就是蘇青葉的父親因彈劾流放而死,而蘇青葉也因為意圖毒害皇後,而被論罪。可最後還是證明她是無辜的,可既然無罪那如今人又在何處呢?
“皇後?”楊昭忽的說了一句。她心中懷疑的人,就是那個在險些遭到毒殺的皇後。隻是楊昭的身份,沒有特殊的傳召是不能進入後宮的,就算進了後宮也別想見到堂堂皇後。
楊昭隻得另想它法,到了那本該屬於她的吏部。
吏部中的人都在處理著手頭的事務,根本沒有人注意一個小幼童已經走了進來。縱使楊昭身穿官袍,也顯得像是小孩子調皮,在做戲一樣。
幾個人抬目看了楊昭一樣,相互嘟噥了幾句,便也沒有在意,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了。
這些人的反應都在楊昭的意料之中,楊昭也不在乎他們怎麽看自己,她來的目的隻有一個。
楊昭的眼睛盯著了那群人中的一個,那人正手拿著毛筆,滿目的厭惡望著眼前的書冊,似是很討厭做現在的這件事情,可又不得不繼續坐在這裏。
此人名叫杜演,是個富商之子。他爹是個老奸巨猾的商人,自然知道這做生意離不開當地官員的眷顧。杜演算是個能讀書的人,老父便也花了不少的銀子為他一路買通官員,給他弄了一個吏部的職位。
隻要杜演隨便勾勾畫畫個幾筆,他的父親就能受到一位新官的照顧,這財源滾滾就是彈指間,一句話的事情。
可是這杜演雖是富家子,卻是個奴婢所生。對於妻妾成群,兒孫滿堂的富商來說。這杜演不過也就是一枚行方便的棋子,將他作為一個賺錢的籌碼而已。
楊昭知道這杜演的底細,他雖為富家子,但在幼年也跟自己一樣,與娘親過的是粗茶淡飯,備受苛責的生活。杜演那娘一死,杜演便越發的覺得自己沒了親人。在這吏部為官,卻也是兩袖清風,一貧如洗。
楊昭從孫賢靜那裏盜來的不止給偉公公的東西,還有其他的一些珍寶。孫賢靜每年都有人送禮,少了這麽幾件,料想她也不會發現。
“杜演。”楊昭也不稱呼他為大人,直勾勾的就叫了他一聲。“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杜演被這麽一叫,登時覺得莫名其妙。這小毛孩子跟他不過是第一次見麵,怎麽就叫得如此熟絡了。而且,他根本也不認識這個人啊?
眾人奇異的眼光都落在了杜演身上,杜演登時就像是蒙受了冤屈一樣,瞪大了嘴巴,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愣著做什麽,我讓你出來。”楊昭見杜演沒有動,不耐煩的又催促了一聲,語氣霸道而不客氣。
杜演無心為官,隻不過是為了生計而已。對於朝中外界事事都不過問,自然也不知道楊昭是從哪來的,但其他的人可都知道。
十歲幼童,老年眼紅。這皇帝親封,除了狀元之外,能得到此榮幸的人,寥寥無幾。
杜演腦子發蒙,不明白那些官員為什麽像看著怪物一樣看他。帶著空白的腦子,杜演也隨著楊昭走出來。
“此處無人,可以放心說話了。”楊昭四下望去,現在這個時辰,隻怕官員都沒有閑著的了。
“敢問閣下是?”杜演見楊昭身穿官袍,是跟他們一樣的官職,舉手投足也沒有半點孩子的氣息。杜演想著會不會是一個如晏嬰一般身短,卻又聰慧的人呢?
“我叫楊昭。”楊昭自己報出了名字。“我有些事情想詢問杜大人,還望以實相告。”
杜演一聽,他就是再傻,到底也在官場上混了幾年,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為官從商的一說有事情要問,那絕對就不會是什麽很好的事情。這不好的事情都有些秘密,這其中不為人知的東西可是能夠從中獲取一些東西的。
“哦,什麽事情,楊兄就請先說說吧,若是杜某知道,自然相告。”杜演抬起了頭,故作姿態的將手背在了身後,眼神開始飄忽起來。
楊昭冷笑,天下烏鴉一般黑,偉公公是這樣,這杜演自然也不能免俗。從袖中悄悄的將一枚亮麗光彩的翡翠扳指亮了出來,而後在杜演沒看清楚之時,又猛然的收了回去。
杜演是出身商賈世家,雖然是不起眼,但這奇珍異寶也是見了不少。隻是這匆匆一瞥,就看出了這扳指很是珍貴。
“我現在可以問了嗎?”楊昭掛著笑容,似是已經知道了杜演的答案,開口說道。
“楊兄就且先說說吧。”杜演不說答應也不拒絕,他可要待價而沽,說不定這吊一下胃口,還能得到更多的銀子。這點倒是遺傳了奸商本色,不輕易鬆口。
“杜大人,如今這刑部尚書是誰?”楊昭小心的問道。
偉公公所言,當年負責調查毒案的人,是耿直敢言的杜令。可這畢竟涉及皇室,也不知這杜令是否
在職,又是否還活在這世上。
“刑部尚書,不就是杜令嗎?”杜演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扯開笑容說道。“實不相瞞,這杜令是我的一門遠親,若是楊兄有什麽需要,我倒是可以幫上一幫。”
二人都姓杜,這杜演忽然就想著利用這點,往楊昭的身上多勞一點油水。
楊昭也不回答,直說道:“這杜大人為人究竟如何?外麵都傳言他是剛正不阿,從不冤枉一人,可是屬實?”問話間,楊昭已將那個扳指拿了出來,看是隨意的扔在了杜演的腳邊。
杜演踩住了那枚扳指,望著自己的腳下,心中已是得意忘形,不加思索的將實話也說了,道:“外界所言非虛,這杜令如今還是尚書一職就是因為他得罪了太多的達官貴人,不然現在指不定早已是一品大員了。”
等杜演再抬頭時,楊昭早已沒了蹤影,似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杜演見四下無人,也不顧楊昭去了哪裏,連忙彎下身子撿起了那枚翡翠扳指,往嘴裏嗬氣,放在袖中如或至寶一般的擦拭著。這有利益賺,杜演也不管那麽許多,帶著竊喜回了吏部。
楊昭得知了杜令的為人,心中也便定了大半。既然如此,那她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去找杜令了。蘇青葉是最後一個給皇後送藥的人,皇後要她的命,杜令卻敢於為蘇青葉證明清白。如若不是為人剛正,就是背後另有人扶持。
楊昭很慶幸這原因是前者,否則要楊昭在宮中無依無靠的情況下,調查一樁數年前的案子。還是涉及皇室的案子,簡直比登天還難。
杜演是個貪財的小人,一切隻要有錢,什麽話都好說。他本就是胸無大誌,隻想安然度日的人。收買杜演,是楊昭在吏部中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選。用錢還來實話,而又不用擔心對方會出賣自己。楊昭知曉杜演,也是因為自己是被分在吏部,早在到太醫院的那一天,楊昭就已經打探清楚了吏部每一個人的心性。
楊昭抬頭看看高高掛起的太陽,也不知這個時辰,杜令會不會在刑部。不過不管在不在,楊昭這一趟是必須要走的。可這麽冒然前往,隻怕有些不妥。
見杜演不會惹人生疑,都是吏部官員,彼此之間見麵不會有什麽問題,可吏部官去找刑部的官,那可就等於是廚子去找鐵匠,令人多少疑惑。
楊昭佇立原地想了想,便心中生出了一個借口。
“快來人啊!大事不好了!”
一個小藥童似是被火燒了一般,忙得從藥房中跳了出來,大聲的叫喚著。
“幹什麽慌慌張張的,為醫者最重要的就是要鎮定。”老太醫像個老師傅一樣,對著小藥童開始循循善誘起來。
“大人不好了!”小藥童急得滿麵通紅,像個丟了桃子的猴子一般。“那株上好的千年靈芝不見了!”
“什麽!”老太醫登時麵色大變,也沒了起初的鎮定。“怎麽不見的?”
“不知道,似是有人撬開了那鎖頭。”小藥童已是滿頭的大汗,眼淚都急得流出來了。
那千年的靈芝,可是給皇上跟太後滋補身子的。一月一次,外人可分毫的享用不了。這千年靈芝一直被封鎖在另一間藥房裏,裏裏外外都有重兵把守,怎麽會失竊呢!
老太醫望著那被撬開,空空如也的盒子,裏麵的靈芝果然已經沒了半點影子。老太醫的腦子似是也像盒子一樣,空蕩蕩的,目光呆滯。
“這可怎麽辦啊!”小藥童在身後慌張的叫著。
站立了半響,老太醫才向那把守的重兵詢問了起來。可所有的兵都一致說昨夜沒有一點異動,他們的兄弟也都意識清醒,一切都跟往常一樣,風平浪靜。
老太醫皺起了眉頭,他心中有疑惑,可怎麽想都不可能。這太醫院向來無事,若說有什麽事情,那就是來了楊昭。
可楊昭不過學了幾日的擒拿,自己也已經試過了,楊昭根本不會半點功夫。就算她會,隻憑楊昭一人又怎能從這麽多訓練有素的士兵們眼皮底下隱去呢。
隻是,除了楊昭一人,老太醫也想不出其他什麽人敢來偷盜這千年的靈芝。
遠處,楊昭正邁著略微有些急促的步子走來,她已經將那靈芝藏在了隻有自己才知道的,那密室中的密室裏。老太醫定然懷疑她這個陌生人,隻不過就算老太醫翻遍了密室,也發現不了靈芝。
“我聽說,靈芝被盜走了?”楊昭身後也跟著一個小藥童,這麽一說,楊昭就似是剛剛才知曉這件事情。
老太醫心中的疑慮還存,隻不過他也不能隨意的就冤枉了一個人,隻點頭說道:“是啊,這靈芝是外族進貢的,不知是不是千年,但沒有千年也有百年,是世間罕見的上品。這賊人好大的膽子,敢偷盜禦用之物。”說話間,老太醫不時的瞧瞧打量著楊昭。
楊昭隻是呆呆的看著藥房跟眾多的重兵,說道:“這藝高人膽大,這賊人既然敢偷,必然就有過人的身手。”
這賊人可沒有過人的身手,隻不過是通曉了另一條更加方便,無須經過重兵的一條道路而已。
外族每年朝見必然帶來一些中原沒有的稀有之物,這靈芝還未入境,全國上下就是乞丐都知道了。而這運送的途中,也不乏有些亡命之徒來搶掠貢品,隻是皇家侍衛豈是那麽容易對付的。這路途艱險,但靈芝還是安然的運回了朝中。
既然乞丐都知道,楊昭又怎會不知道。楊昭不貪圖什麽靈芝人參,隻不過在太醫院裏,是楊昭最方便行動的地方,而這千年靈芝也是唯一一個可以達到目的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