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節 我家的陳年舊事
沒多久，宋子文就來招呼我們去吃飯。
周薇薇自有產婦專吃的月子餐吃，周薇薇父母得照顧周薇薇，便直接叫了外賣來產房吃。宋子文領著我和唐磊去醫院附近的小餐館解決吃飯問題。
醫院附近熙熙攘攘，到處是車，到處是小商小販，排號的黃牛，賣食物的推車，匆匆忙忙的病人家屬，到處亂竄，擠的本就不寬敞的道路連過馬路都困難，時不時就有行人大罵：“會不會開車？”又或者不小心撞到手推車的行人和小販道歉。
唐磊一手貼心地護著我，一手給過往車輛打注意慢行的手勢，我在他的臂彎裏甚是安心。
小飯店菜品不多，都是速食小炒，我們胡亂點了幾個，便閑聊等菜。
我問起宋子文，跟周薇薇的事怎麽樣了現在。
宋子文一臉苦逼地跟我抱怨，現在他爸是每天都在家做他媽的思想工作，這孫子都生了，年輕人感情又好，哪有不結婚讓血脈流落在外的道理？這不是胡來麽，別老天天端著架子嚇得人孩子不敢進門。他媽現在也想明白了，孫子重要，也是著急他和周薇薇的婚事。可周薇薇死活就倔著性子不願意結婚，覺得這樣就挺好，自己孩子自己生自己養，用不著看誰臉色過活，孩子的爸爸是認的，就是不讓宋子文爸媽過來看孫子。宋子文爸媽還是偷偷摸摸來醫院找熟人隔著溫箱看了眼孫子。
說到動情之處，宋子文幾欲淚流地跟我訴苦：“小暖，我們這麽多年的朋友，你又是周薇薇最好的朋友，能幫我勸勸她，就幫我勸勸她。我本以為她就是賭賭氣，這孩子生了終究是要結婚的。可現在我很害怕，害怕她這回真的鐵了心不想結婚，孩子跟她姓周，我愛了她整整十年了，最後因為一個婆媳矛盾，連孩他爹的名份都不想給我？”
這件事，的確鬧得有些走偏了。
我不知如何安慰宋子文，隻得答應他私下裏會多勸勸周薇薇，周薇薇性子素來就是倔，也許這個彎轉過去，就想通了。
席間宋子文又接到他爸媽的電話來問孩子住院的情況，宋子文唉聲歎氣，夾心餅幹做的苦悶，絲毫沒有正常身為人父的喜悅。
我亦望著唐磊攤攤手，這周薇薇的性子，一旦做了決定的事兒，十頭牛那也是拉不回的，這宋子文，以後有的罪受。
下午一群人手忙腳亂地幫周薇薇換了產房。
周薇薇破腹產有些疼痛的厲害，下午換完產房便覺得很累，安靜地睡下了。我和唐磊便告了辭，先回家放行李。
城市依舊是那麽堵，堵車的空檔我便無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唐磊探討著。
“你說，周薇薇家這檔子煩心事，如果發生你身上，你是宋子文，你會怎麽處理？順著媽？還是順著媳婦？”我很好奇，唐磊會是怎樣一個答案。
“這麽亂糟糟的局麵，你覺得會發生在我身上？”唐磊不以為
然。
“我是說如果嘛。”
“我媽生病去世的早，家裏就我爸一個，還是個全身心都撲在醫院裏的頑固老頭，家裏不會有人給你添堵，婆媳矛盾什麽的，你想體驗也沒機會。不過就算宋子文的情況發生在我身上，我也不會兩邊打著沒用的太極、和著稀泥。親情的緣分是生來老天就替你選好的，愛情的緣分是你自己選的，若是我選好的共度一生的人，我會堅持。父母就算一時的不支持，日後，也會明白，孩子人生終究需要自己走，父母陪不了孩子一輩子，而可以跟你相愛的那個人，才是相濡以沫，或許能共度餘生的人。”
一番話說的我是唏噓不已。
可唐磊講大道理的本事，我是見識的多了，也沒當初那麽容易被他感動了。當初他可沒少拿公司集體榮譽的事兒，忽悠我加班呢。
我正了正嗓，反駁道：“可是家裏矛盾大，周薇薇不想嫁過去，也很正常啊，為什麽都是勸女人為了孩子，委屈自己，跟不喜歡的家庭憋屈地在一起過日子呢？也許一委屈就是一輩子，然後一輩子就毀了。女人若是一輩子都圈在那個小家庭裏，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鬥來鬥去，也太可悲了。”
“小暖，你有沒有想過，為何事情會鬧到現在這種地步呢？宋子文他媽性格強勢，周薇薇性格也強勢，雙方在一起，大炮對大炮，隻能把矛盾升級，越鬧越僵。其實很多事，都是小矛盾慢慢積累的，人與人相處，不可能沒有矛盾，學會化解矛盾，遠遠比製造矛盾重要，也難得多。周薇薇若是願意屈服下，宋子文他媽也願意屈服下，事情就簡單很多，宋子文也不用每天忙著兩邊熄火了。一邊當媽的不心疼兒子，一邊當媳婦的不心疼老公，怪誰呢？”
為什麽唐磊說什麽，都那麽有道理。
我自知說不過唐磊，便慶幸地說道：“婆媳問題，好複雜啊，光聽這周薇薇偶爾說說，我都腦子不夠用，還好我不用去麵對這麽高難度的問題。不然以我的情商，未必比周薇薇處理的好。”
唐磊笑著望望我：“那倒未必，你性子生的這般好，我媽若是在世，想必也是很喜歡你。”
一番話說的我心裏甜滋滋的，我馬上你來我往地誇了回去：“我爸若是在世，想必也會很喜歡你。”
唐磊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甚是滿意地點點頭：“咱倆一個隻有爸了，一個隻剩媽了，湊一起，倒是完整了。以後你也多個爸疼你，我也多個媽疼我了。怎麽樣，什麽時候帶女婿回去見見丈母娘呢？”
聽完這話我是一驚，我要怎麽跟唐磊提起，我家這檔子破事呢？
唐磊一貫對我坦蕩蕩，我也決定對他坦蕩蕩。
我深吸一口氣，對唐磊如實道來家裏的陳年舊事。
從年幼時父母的爭吵開始說起，到母親的紅杏出牆，又到父母的離婚，母親的二婚，我又為何出國求學
，父親的車禍離世，我的痛不欲生，母親這些年對我尋找，我的不願麵對，這些年壓抑在心中的情緒，一股腦如倒豆子般全倒了出來。
說完後我又開始後悔，唐磊的家庭正常且溫暖，除了母親遺憾地早逝，幾乎就是好家庭的範本。知曉了我的家庭關係如此混亂，唐磊還會一如既往地愛我麽？
我甚是緊張地坐在副駕駛上，靜靜等待唐磊的反應。
半響後，唐磊才甚是心疼地說：“小暖，這些年，你竟過的這般不容易。”
那些積攢在心中多年的委屈，竟在聽到這句話後，噴薄而出，眼淚突然就濕了眼眶，止不住地流。
跟任凱在一起的時候，我從未提起過自己的家庭，任凱也沒過問過，兩人在一起，說的都是開心事，混的都是荒唐日子。也許是從沒想過未來，也許是各有隱瞞，我竟不知他有家庭，他也不知我的過往。瘋狂過後，到頭來不過是一把糊塗帳。
除了周薇薇，我還未曾對誰如此坦然過，開誠布公地袒露心扉後，感覺竟是如此輕鬆。
好在是堵車，唐磊尚能抽出一隻手默默替我擦眼淚，兩眼裏滿是心疼。
“小暖，都過去了。子孫自有子孫福，父母也一樣，他們有他們的想法和人生追求，我們做晚輩的也許接受不了，也改變不了，可你以後有我啊，再辛苦也不會是一個人麵對。”
越安慰我越心酸，越抹淚我哭的越凶，像是絕了堤的洪水，根本停不下來。
“像個小孩子，再哭別人以為我欺負你呢。”唐磊捏捏我的鼻子，“馬路上呢，兩邊車裏的人都看著呢，不哭不哭了。”
我轉轉頭看看窗外，似乎還真是。我慢慢止住啜泣，盡量平複著自己完全不受控製的情緒。
“咱們結婚的事，可以不告訴我媽麽？我不想見她。”說完又覺得是不是語氣太決絕了些，又低頭補了補，“我隻是還沒做好如何麵對她的心理準備。”
“都依你。”唐磊眼見著前麵堵成長龍的車慢慢開始可以動了，便專心看著前方準備開車，“不要太有心理負擔。按照你說的，這些年，你媽一直通過周薇薇一家在關注你的消息，也一直想跟你聯係上。說明你媽對於你，內心一直有著一份歉疚，隻是你不願意去接受。雖然這些年你媽沒有盡到一個母親該做的職責，可你終究是她的孩子，她也想知道你過的好不好，吃的飽不飽，穿的暖不暖，對不對？”
“我在美國快支撐不下去，打著幾份工的時候，也沒見她惦記我吃的飽不飽，穿的暖不暖。”我賭氣道，這個唐磊，胳膊肘到底朝哪邊拐啊。
“又孩子氣了，你不是說，你媽輾轉地給你匯錢，你都不接受，全退了回去麽？”
“要不是她，我們家也不會這樣，我爸也不會死，誰要用她的錢。”提起這件事我就忿忿，誰要用她的錢，我嫌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