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追思母憶靜雪恍然 訓斥扶搖傾城憤怒
宇文靜雪得知衛扶搖是自己的表姐後,十分欣喜。這日晚膳後,她閑來無事,便欲去找衛扶搖說話。衛扶搖住的地方在上林苑的西南角上,宇文靜雪信步走進這個院落,花香迎麵撲鼻而來,令人倍覺清爽。她借著月光和殿中的燈火,打量著這個院落,四處一片寂靜,略帶一絲淒涼,到像是一位隱士居住的地方。
殿中傳來叮叮咚咚的琴聲,遠處屋簷下的籠子裏關著一隻綠色的鸚鵡。宇文靜雪邁步走入殿中,看見衛扶搖坐在珠簾後撫琴,衛扶搖穿著一件淡綠色衣服,發髻上並沒有多餘的金釵裝飾,隻插著一支綠色紗製的珠花,更顯得清淡優雅。宇文靜雪不忍打擾她的雅興,故悄悄站在簾外傾聽這美妙的琴音,衛扶搖一曲彈罷,口中小聲說道:“’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太子殿下,今生若能得君相伴,妾身願以死相許……”
宇文靜雪正自入神,忽聽得這一句,心中略驚,旋即淡然一笑,輕輕掀開簾子,走將進去,笑意盈盈道:“衛姐姐可真是得隴望蜀呀,做了我的姐姐還不知足,竟還要當我的大嫂不是?”衛扶搖聽見珠簾碰撞的聲音,抬眼一看,宇文靜雪已走至她麵前,她的臉頓時羞得飛紅,嬌羞地低頭,小聲道:“你越發壞了,來了也不說一聲兒,竟躲在外頭聽人家牆角。”
“我若是說一聲,恐怕會錯過這‘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的想念呢!”宇文靜雪抿嘴一笑,坐至衛扶搖身旁,詢問道:“衛姐姐,你真的喜歡太子哥哥嗎?”衛扶搖飛紅的臉龐如三月裏淡粉色的桃花,“我……”
宇文靜雪蛾眉緊蹙,正色道:“這有什麽的?愛一個人就應該說出來,愛一個人就應該讓他知道,不然,注定會錯過的!你既然有愛他的勇氣,難道就沒有說出來的勇氣嗎?”
衛扶搖略皺了皺眉頭,柔聲道:“那日,舞容華命我為皇上送去糕點,恰巧遇到太子殿下從甘泉宮出來。他的眼睛裏飽含情絲卻不外露,白皙的臉龐如同一塊潔白無暇的羊脂玉,寬闊的身體給人以溫暖的懷抱。自那一刻起,我便想,若是能夠得到太子殿下的愛,我今生也無悔了。”她的眼睛癡迷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晚,嘴角勾起淺淺笑意。
“我相信一定會的,隻要你爭取,定會得到!”宇文靜雪笑靨如花,興致勃勃道:“我聽父皇講,姐姐曾經見過我的母妃?那她長什麽樣呢?我長這麽大,連她的的麵都不曾一見……”
衛扶搖麵部的神色陡然一變,她躲開宇文靜雪的目光,起身走至窗
前,目光緊緊盯著屋簷下的那隻鸚鵡,口內輕輕道:“我小的時候曾經見過,她是這個世上最美的女人,殿下長的和她很像。她有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隻是,在我五歲之時,母親帶著我離開了父親,從那以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我對她,也就隻剩下了回憶……”
刹那間,宇文靜雪忽然覺得這段話聽著十分耳熟,她想起衛扶搖是舞傾城從萬花樓中帶進宮的,即刻追問道:“對了,你怎麽會在萬花樓呢?難道你……”衛扶搖打斷道:“我並非青樓女子,我隻不過是住在那裏而已,其實我娘就是萬花樓的紅姨。”
宇文靜雪有些錯愕,驚訝道:“舅母她就是紅姨,她在你五歲時帶你離開了舅舅?”衛扶搖默然點頭,狐疑地看向宇文靜雪,神色複雜道:“怎麽了?”
宇文靜雪猛然想起那夜在月光之下,隱居在山穀的風先生曾說的一段話:“我曾有個妻子,不過她是個青樓女子,但我就是喜歡她,在父母的反對下,我最終娶了她,全家人都反對這門婚事,隻有我的妹妹支持我,後來我和她有了一個女兒,我從未嫌棄過她的身份,可後來她說我給不了她想要的,因為她要的是榮華富貴,而我最是不喜這些俗物的,最後,她帶著五歲的女兒離開了我……”
宇文靜雪在心底默默念道:“衛風漠……風漠……風先生!”她又想起風先生贈與自己的那本琴譜上寫有’風漠‘的字樣,恍然明白了一切,她細細打量著衛扶搖的容貌,倒真與那風先生有些相像之處,“你爹,哦,我舅舅他叫什麽名字?他還好吧?”
衛扶搖坐至案前,眼裏含著一絲憂傷,低聲道:“他叫衛風漠,自五歲離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他,我想他一定還活著,活在一個他向往的世外桃源中,過著無憂無慮,無牽無掛的閑適生活,我能感覺到……”衛扶搖的眼眶濕潤,淚水早已浸濕臉頰。
宇文靜雪有些悵然,歎道:“我一來倒惹得姐姐傷心了,都是我的不是!”衛扶搖擦拭眼淚,轉悲為喜,悵然道:“沒什麽,多少年過去了,有些事漸漸地也就變得淡了,記得剛離開他時,我每天夜裏都會想起他,想起他在樹下教我撫琴,在竹林裏教我認字。到後來,想著想著也就不那麽想念了,想又有什麽用呢?還不是一樣見不到他,隻是給自己徒增一點傷感罷了!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卻偏偏惦記著,人啊,總是這樣……”
宇文靜雪重複著那句話,“是啊……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卻偏偏惦記著
……”聞及此,她又想起霍塵軒,一時出了神。
“殿下,晉王殿下看你來了!”一語打斷宇文靜雪的思緒,她抬眸迎上琦痕清澈的麵容,她起身向衛扶搖告辭,兩人迅速離去,衛扶搖看著宇文靜雪遠去的身影,臉上緊繃的神色方緩和許多,她正欲繼續撫琴時,忽聽得殿外一個人道:“你倒是真的飛上枝頭變成鳳凰了!”
衛扶搖不用回頭便知是舞傾城,舞傾城忿忿不平地走入殿中,挑聲道:“沒想到昨日晚上我就不在那麽一會兒的功夫,你這小蹄子就攀上了高枝,動作倒是挺快的,看來往日竟是我小覷你了!”
舞傾城走至衛扶搖麵前,一把扔掉案上置著的古琴,她的眼神如利劍一般鋒芒,狠狠地盯向衛扶搖,衛扶搖抬眸瞥了一眼,目光躲閃,強作鎮定道:“都說貴人多忘事兒,怎麽?你這還沒有成為貴人,倒先忘事兒了,連自己的主子都不記得了?”
“啪”地一聲,一個清脆耳光打在衛扶搖的臉上,衛扶搖摔倒在地,她用手撫摸著火熱又疼痛的臉龐,一個手印已烙在她白皙的麵容上,嘴角的血緩緩地流出。
衛扶搖從地上爬將起來,冷笑幾聲,“我又不和姐姐搶皇上,姐姐也犯不著如此緊張吧?”舞傾城的臉突然變得十分猙獰,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神色複雜,“我好緊張啊,你竟然利用我扶搖直上,你耍的那些狐媚手段,可真是清水下雜麵,你吃我看賤呀!”
衛扶搖拿起手帕,輕輕擦掉嘴角流出的血液,挑眉一笑,“那是自然,姐姐這片秋日裏已凋零的殘葉,自是無法和我這朵春日裏含苞待放的花朵相媲美的,與姐姐為了進宮不惜淪為舞姬相比,我可真是甘拜下風!佩服的五體投地呀……”話音剛落,衛扶搖竟“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舞傾城果然變了臉色,世間裏的女人無不在意自己是否擁有美貌,是否年輕,衛扶搖的這句話徹底激怒了舞傾城,“你還當自己是一朵花兒嗎?不過是是一朵殘花而已,竟也妄想著要散發出迷人的芬芳,真真兒是不自量力!賤人就是賤人,一個出身低賤的人,她不會因為換上華美的衣服,住上華美的宮殿,就會變成高貴的人!”
衛扶搖冷笑道:“沒錯,我承認自己低賤,也不想去假冒高貴之人。不過姐姐與我同出自萬花樓中,都是一樣的低賤之人,又何必定要爭個誰比誰高貴呢?正所謂‘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又沒做皇上的妃子,又不和你爭寵,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不留我一席之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