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詢宮事昭儀枉歎息 放紙鳶兄妹釋春愁

閑處光陰易過,又不知過了幾個春秋,展眼已是傲宇二十一年,歲值初春。枝頭上的嫩芽偷偷伸出腦袋,悄悄地望著威嚴的未央宮。在春雨的洗禮下,它有著說不出的華美與壯麗,它屹立在長安城中,是輝煌的象征。

寂靜的昭陽殿中,簡墨問慵懶地靠在臥榻上閱覽古書,歲月的流逝在她的容顏上絲毫沒有顯映出來,美貌成為她能夠孤身一人在宮中屹立不倒的最堅固的資本。

瑾萱領著一名貌美的宮女走來,她原本是衛昭儀的貼身婢女,衛昭儀死後,皇上命她幫著照顧公主,因此便跟隨簡墨問,如今已是簡墨問的貼身婢女。

“夫人,青女來了。”簡墨問抬眸看向青女,隻見她的秀發如同空洞的黑夜一般讓人無法捉摸,含情脈脈的眼眸裏散發出光亮會令絕望的人再次找到希望,她的美貌絲毫不比簡墨問遜色,一身粉色紗衣,宛若夏日裏含苞待放的菡萏。在後宮中從來沒有美貌的宮女,但她是個例外,因為她是簡墨問從家人子中選出來為靜雪做伴讀的,還是當初蕭皇後推薦的。

“奴婢拜見夫人。”青女下跪請安,她連請安都是無比的美麗,若沒人說她是個宮女,不知道的恐怕錯認她為公主。

簡墨問將手中的一卷古書緩緩擱至案上,輕啟丹唇道:“你服侍公主已有幾年了?”青女緩緩起身,“奴婢十三歲時便選在公主身旁為伴,如今算來已有五載有餘!”

“歲月不饒人,回想當初公主還是個頑皮不懂事的小丫頭,如今都快到談婚論嫁的年齡了。”簡墨問徑自笑了起來,“公主近些時日可都忙些什麽,本夫人已有多日沒有看見她了!”

“公主每日除了同幾位皇子讀書外,還在女工坊學刺繡,閑暇時常去樂坊獨自練舞。”青女輕聲說道。

“學刺繡?這丫頭,怎麽又喜歡上這個了,不過也好,也難得她能自己主動的去學些東西,女孩子原該以女紅為主,女子無才便是德!”簡墨問倒有些喜歡的意思,“本夫人已經老了,有些事顧不上也是有的,以後你要盡心盡力的侍奉公主,有什麽事一定要先來回稟,不許那丫頭胡鬧,日後本夫人自會賞你的!”

“兒臣什麽時候胡鬧了?”宇文靜雪從門外走進來,她似皺非皺的雙眉仿佛籠罩著兩縷輕煙,雙目含情脈脈,兩頰的酒窩如同含苞綻放的芙蓉花,頭上隻綰著一個尋常的發髻,並沒有什麽金玉鑲嵌的簪子,隻帶著一朵淡綠色的用紗堆出來的宮花,穿著湛藍絲邊石榴裙,手上

拿著一塊錦帕,“母妃,您快瞧瞧,這是兒臣自己繡的,好看吧?”宇文靜雪把手帕交給簡墨問。

簡墨問歡喜地拿在手中仔細端詳,忽眉頭一皺,問道:“好好的一塊帕子,在上麵繡兩隻鴨子做什麽?”

“鴨子?這明明是鴛鴦!”宇文靜雪一把奪了過去,又遞與瑾萱和青女看,倒惹得眾人都發笑起來。

“近幾日可有看見湛兒?”簡墨問止住笑問道。

“才沒呢?湛哥哥整天板著一張臉,倒像是誰惹了他似的,我才不去招惹他,還是玹哥哥好……”宇文靜雪正說著忽又想起一事來,她緊蹙蛾眉道:”提到玹哥哥,我猛然想起,曾答應他今日去上林苑放風箏的!”宇文靜雪著急地拉了青女便往外跑,跑至門口又猛然停住,她轉頭說道:“母妃,兒臣先告退了!”

簡墨問笑著點頭示意,轉頭對瑾萱道:“這孩子,總是這麽火急火燎的,跟她母親一點兒也不像,一時也安靜不下來!什麽時候才能長大懂事呢?真是讓人擔心,如若日後還這樣,嫁出去未免會吃虧的!”

瑾萱微笑道:“夫人多慮了,公主自小聰明,一直都是她讓別人吃虧,公主怎麽會讓自己吃虧呢?”

“她有的隻不過是些小聰明而已,不會派上什麽大用場!”簡墨問歎道。

瑾萱聽不出簡墨問話裏的意思,不知該如何接話,唯有保持沉默。

宇文靜雪拉著青女急匆匆地跑至上林苑,她們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石板路蜿蜒而行,路邊長滿木香花,結成兩道覆霜蓋雪的花牆。花牆上飄著垂柳,綠白相映,綠的格外鮮嫩,白的格外皎潔。宇文靜雪望見宇文璟玹坐在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等候著,身旁有個隨從,手中拿著一個荷花風箏。宇文靜雪立即喊道:“三哥!”

宇文璟玹聞聲轉頭,看到宇文靜雪,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嗔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這不正打算回去呢,你說你哪一次按時到了?”

“哎呀,我是有正事耽擱了一會兒!”宇文靜雪嘴角一撇,顯得一臉的無辜。宇文璟玹忍不住笑道:“正事?我竟不知你一天能有什麽正事?”

“罷了,罷了,快放風箏才是正理兒!”宇文靜雪將目光移向宇文璟玹的隨從,那人生得眉清目秀,溫潤如玉。她從侍衛手中奪過風箏,“這個荷花風箏可是你做的?為什麽要做個花兒呢?”

“怎麽?你一個姑娘家不喜歡花花草草,反倒喜歡舞槍弄棒不成?”宇文璟玹玩笑道。

“不是!隻是花開花謝,人見了,總是傷感!”宇文靜雪歎道。

“剛才嘰嘰喳喳的一個人,這會子倒變得傷感起來,花本不是無情物,以情觀之情萬鍾。”宇文璟玹欣然道。

宇文靜雪仔細端詳著手中的風箏,“一年之中最美的時光便是花朵妖嬈綻放之際……”

宇文璟玹微微淺笑,“花朵之所以妖嬈,是因為它生來便是要招蜂引蝶的,正如人生來便是要經曆這世間的冷暖的,它無法選擇自己的存亡,正如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

宇文靜雪眉頭一緊,寬慰道:“既然生在了這帝王之家,就應該坦然去麵對,花兒不是也直麵風吹雨打的嗎?”她莞爾一笑,“讓我們的煩惱都隨著風箏飛走吧!”

宇文靜雪拉著風箏線朝遠處跑去,風箏隨風開始飛上天空。宇文璟玹看著累得滿臉通紅的宇文靜雪,臉上含著一種說不出的喜悅。宇文靜雪高興地牽著風箏線跑來跑去,直到風箏穩穩地飛在天空中,她方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才剛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手中的風箏線冷不防被人奪去,她回頭一看卻是她的二哥宇文璟湛。

宇文璟湛拉著風箏跑向遠處,宇文靜雪拚命地去追趕,想要奪回來,她一邊追,一邊大聲喊道:“快把風箏還給我!”

“慢些跑,仔細磕著絆倒!”宇文璟玹見他二人搶風箏不禁失笑起來,忽然身後一人道:“他二人還是這麽鬧不完。”他轉身回頭,衛峻熙站在他的身後,“你多早晚來的?”

“玹哥哥好!”衛峻熙走至宇文璟玹身邊的石頭上坐下,“我才剛跟著我母親來的,簡昭儀說你們在上林苑放風箏,讓我同你們一起來玩!”

衛峻熙是皇上的姐姐淮陽長公主的兒子,駙馬衛傑瑗前不久領兵去守衛西城,獨留淮陽長公主和衛峻熙在長安。

“姑母還好吧?”宇文璟玹道,衛峻熙眉頭微蹙,“我昨兒晚上聽母親說,要請求皇帝舅舅,讓她帶著我去西城找我父親呢,隻是路途過於遙遠,又太危險,我想皇帝舅舅不會同意的。”

“姑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隻要一家人能在一起,什麽都好,哪怕隻是片刻的取樂,也勝過兩地牽掛。”宇文璟玹淺淺一笑,目光投向遠處的宇文靜雪。

衛峻熙看到宇文璟玹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悲傷,“玹哥哥……”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撲通”一聲,像是有人掉入湖中,宇文璟玹和衛峻熙慌忙起身,放眼看去卻是宇文靜雪落入了湖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