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二章 若棄 身世
大曆二十年,洵陽王府。後院的矮牆,翻過兩個約摸四五歲的小孩。
長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流中兩個孩子一路追逐到一品茶樓,若棄仰頭望望茶樓的牌匾,咽了咽口水對男孩說:“安歌,你替我給看戲的賞錢,回頭先生的功課,我幫你做,可好?”
安歌得意的笑了:“可不是得求我?”低頭從袋子裏掏出了些了碎銀子,掂在手裏像是得什麽寶貝“我就答應你,不過回去可不能賴我哦。”
若棄雖是個女孩子卻一點嬌氣的樣子都沒有,舔了舔幹巴巴的嘴唇連聲答應:“知道知道,左不過回去被罵一頓,反正爹爹也不喜歡我。快快快,一會要開唱了。”
安歌眼神晃過一絲不快,又轉瞬即逝,在若棄的催促下急急跑進茶樓,兩個人一溜煙跑到二樓尋了個視野不錯的地方,盤坐在地上等著下麵戲台開場。
這一場是一品茶樓當紅武生涵義的武鬆打虎,武鬆剛一出場兩個小人就激動的大叫好,引得樓下客人都抬頭瞪了他們,店小二見了立刻溜上樓低聲對二人說:“哎呦外,我的小祖宗,你們怎麽又來了,快走快走,別在這瞎起哄了。”
安歌瘦小眨眼間就被拖了起來,急忙掏出銀子:“我有銀子,我有銀子,你讓我們在這將就看一會,以後不會虧待你的!”
小二常見這兩個穿著不錯的孩子來看涵義的戲,隻當是哪個富家子弟溜出來瞎鬧騰的,收下銀子叮囑了幾句就走了。安歌見小二離開的背影,湊到若棄耳邊:“你看,有銀子人家都肯聽我的,我呀,改天再跟娘親多要些,以後出來就不怕人家欺負我的了,你就跟著我混,肯定沒錯,考慮考慮。”說完專心看戲去了。
若棄看看他的側臉,許久,說了一句:“安歌,你鼻涕都流出來了。”
此時的洵陽王府已經是亂作一團,安歌是洵陽王嫡子,若棄是庶出,據說是洵陽王醉酒後跟府上一婢女所生,那婢女難產死了,留下若棄。洵陽王是先皇的五皇子,太子繼位後,被封為洵陽王,性格孤僻怪異,不愛江山,愛美人,正式娶妻納妾不多,但是到處留情,陸陸續續寵幸過的女子數不勝數,若棄的娘親就是之一。
若棄雖是洵陽王的庶女,吃喝穿戴甚至教學沒一樣是怠慢的,隻是洵陽王很少
看她一眼,幾乎是當做不存在,家奴下人們明裏暗裏都是瞧著王爺的臉色做事,嘴上不說,背地裏也偷偷議論說若棄指不定是哪個賤婢的野種,王爺宅心仁厚瞧著可憐,留下了罷。若棄雖然才四歲,可見慣了這些人情冷暖也不為怪。
安歌和若棄同齡,王府裏安歌偏愛跟若棄整天混在一起,三歲開始啟蒙,洵陽王特許若棄跟著安歌一起上課。隻是兩個人爬牆、逃課,練的一身好本領,就如同此時兩人開心的看著武鬆打虎,卻不知道洵陽王府已經鬧翻了天。
“啪!”洵陽王妃閆思夢鐵青了臉,一掌拍在桌上,瞪著跪成一排的侍女、家仆,還有那個可憐的白發教書先生:“這麽多人,就看不好兩個孩子?”
丫頭玉墨連忙解釋:“回王妃的話,安歌少爺和若棄小姐上課奴婢們是不能旁聽的,所以,就都撤下外麵候著的了。”
教書的先生年歲本就不小,顫顫巍巍的回話:“回王妃,安歌少爺他們是趁著愚如廁期間,從書房的後窗偷偷溜了出去。愚,實在不知。”
閆思夢輕輕歎了一口氣:“西月,趕緊扶老師起來。另外,加派人手去給我把他們兩個找回來!”
一同伺候王妃的南月趕緊上前捏了捏王妃的肩:“主子您別生氣,少爺也隻是一時貪玩,不會有什麽事,一會就能回來,倒是若棄那個丫頭,沒事總是跟少爺纏在一起,瞧著個沒娘的野孩子,奴婢真擔心...”
閆思夢皺緊了眉頭打斷她:“沒娘的孩子也是你叫的麽?好歹她也是洵陽王府的小姐。以後給我仔細著點。”
南月趕緊住了口,低聲應了“是”便不敢再出聲。
而此時兩個小家夥剛從一品茶樓裏走出來,討論這涵義的精湛演技,路邊有賣冰糖葫蘆的,安歌停下了腳步,若棄湊過來問:“你想吃糖葫蘆嗎?”
安歌撅了撅嘴:“想吃也沒輒啊,我銀子都拿去看戲了。”
若棄神秘兮兮的笑了:“你要真的想吃,我給你買”
很顯然對於若棄藏了私房錢的憤怒讓安歌一時間忘記了糖葫蘆的誘惑,他漲紅了小臉蛋:“真不夠意思,你有錢為什麽不拿出來,在茶樓買壺茶水也好,白白渴了我兩個時辰。”
若棄從鞋底掏出幾個銅板:“我
就這點錢,哪裏夠買茶水的?原本想等我攢夠了錢,請你去思源軒吃包子的。既然你想吃,就先給你買糖葫蘆吧。”
一聽這麽說,安歌又換了口氣:“思源軒的包子很貴的,還是我改天給你買吧。嗯,你就給我買糖葫蘆就行。”
兩個人歡天喜地買了一串糖葫蘆,你一顆我一顆的吃著往回走。還沒到王府就看見幾個家奴已經迎了上來,暗自思量回去少不了一頓教訓。
到了家裏,看到正廳早早點足了蠟燭,就猜到大事不妙,安歌急急忙忙嚼爛嘴裏的糖葫蘆趕緊咽下去,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換做一副可憐的模樣的,若棄倒是無所謂,跟著往屋裏走。
洵陽王甚至沒有過問,隻是一句:“安歌,把今天的功課抄十遍,不完不許用晚膳。”安歌突然很慶幸自己早早就吃了糖葫蘆,不然一定會饑腸轆轆,激動之餘竟然打了一個飽嗝,惹的洵陽王狠狠瞪了他一眼。南月趕緊過來拉著安歌去書房抄寫功課,臨走的時候安歌回頭看了一眼還跪著的若棄,擠了個鬼臉。
若棄目送安歌走遠,依舊跪在地上,等著洵陽王發話,可如往常一樣,洵陽王一句話沒有便離開了,倒是閆思夢招了招手:“爹爹走了,還不快起來。”
西月扶起她,若棄麵無表情恭敬的說:“謝謝王妃。”
閆思夢愣了一愣,換了一副笑臉:“怎麽叫王妃,你該叫娘親的。”
若棄看著她很久,洵陽王對自己一向冷漠,家裏的下人們也跟著不把她當做小姐,隻是閆思夢對自己一向寬容,若棄雖然很想與閆思夢親近,但終究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倔強的她並不願意被同情。
晚上,房間裏的蠟燭光映在床帷上,星星點點。
閆思夢翻了個身,問:“王爺,當真這麽不待見若棄麽?”
洵陽王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王妃待她倒是不錯,事事責罰安歌,卻不計較她。”
見洵陽王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閆思夢輕輕歎了口氣:“這孩子也是可憐之人,何況,能留在身邊多久?”
昏暗的燭光下,洵陽王的臉有些模糊,深邃的眼睛中看不出感情,他俯下身子親親吻了吻思夢的額頭:”你總是這麽善良,善良的人在這亂世,卻不一定能活的安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