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一章 生離死別

京城黃沙漫天,邪風刮了三天三夜,到處都是一片灰蒙蒙,走出門五尺開外都看不清人影。婉柔定定的坐在屋裏品著茶,樓月從外麵進來,趕緊關上門撲了撲身上的黃土“這鬼天氣真是怪了,好端端的刮了三天黃土,大街上連個人都沒有,估計都在家裏頭躲著呢。”

門又是一聲響,年慕仁提著食盒進來,放在桌上“你中午吃的少,我給你拿了些點心,吃些吧。”說完看了看樓月“你好生照料著,近日天氣怪異,少奶奶要是出門走動多叫幾個下人陪著。”

樓月歡快的答應,眼看著少奶奶和少爺這節日似乎關係密切了,昨天還看見他們在裏屋竊竊私語,似乎在聊什麽,樓月心裏也高興,自己是被年家撿來的丫頭,能留下這條命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在年府做丫鬟年將軍和兩位少爺也很少使喚,都由著去。樓月嘴上不說,心裏清楚的很,年家對自己的恩情無以回報,唯有盡心服侍著。

因為風沙,屋子窗戶都不敢開,那一層紙顯得愈加昏暗,房間裏點著燈也沒帶來多少明亮,籠的人心都暗沉沉的。

年慕仁從食盒中拿出四樣小點心,都用紫色琉璃小蝶盛著,十分精致,婉柔隻是看了一眼:“昨天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本想放下點心就轉身離開的年慕仁站立在原地,這深秋的陰冷天氣頭上竟密密冒出了汗珠“你當真要如此麽?大夫人母家不可小覷,她堂姐又是宮中得寵的逸妃,貿然行事,我怕蘇、年兩家...”

婉柔抬手拿了一塊玫瑰酥咬一口,含在口中,等那細細的酥餅在口齒間漸漸含化,才慢慢咽下“你在乎的無非是年家聲譽,其實不用你動手,我相信你能找到更加合適的人選來做這件事。逸妃再得寵,宮外頭的事情也能周全?何況呂氏一族自從呂士隱離世之後也沒什麽可折騰的了。往日榮華早已不在。”

年慕仁深深吸了一口冷氣,這個十六歲的女子初見時漫不經心,不喜言語,不愛熱鬧,再見時已成結發之妻,不常言笑,可眼前,這個冰冷如霜的女子是如此的陌生,骨子裏都透出寒氣。原來,一個人的改變,隻是在一夜之間。

一聲苦笑,年慕仁回到桌前坐下:“我

知道你痛恨呂氏,可是刺殺真的是萬萬行不得。”

婉柔抬手又捏了幾個杏仁在手上,緩緩的一個一個的放進嘴裏,緩慢而用力的咀嚼著,齒間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連腮邊的骨頭都明顯很多。良久,才開口:“我對呂氏何止隻是痛恨,我恨不得吃她的骨頭。”

年慕仁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後天九月十九,你說呂氏會去廟裏祈福,我便如你所願,讓她不能再回蘇府,也算對自己一個交代。但,你答應我,跟慕禮離開。”

“什麽?”婉柔有些意外,深深的恨意吞噬著她的理智,自己卻束手無策,隻有寄予年慕仁。可她卻忘記了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那個會在後庭為她種下一片豔麗的人,如同漆黑的夜晚看到一絲光芒,婉柔的心悸動了一下。

“事成之後,大仇報後,你跟慕禮離開吧。我便是說上山狩獵,你們雙雙墜崖生死不明罷了。至於你父親,我會當爹爹一樣孝敬,每回京城必定來看望他,呂氏一除,你養母張氏便是蘇家唯一能主事的女眷了。”慕仁堅定望著婉柔的眼睛,他明白,無論是自己,還是蘇政,這一生便不再清白,與其自己苟且一輩子,不如放手成全他人。對於婉怡,他還是心痛的,畢竟一個鮮活的女子,還未過二十就死的不明不白,甚至連副幹淨的身子都沒保住。

沙塵過後的天空依舊昏暗,壓得人透不過氣來,但並不影響人們踏出家門的欲望,京城裏各種神怪的傳言依舊紛紛揚揚,甚至有傳言說當今皇上怕是不行了,太子賢王將要繼位,滿城一片肅殺之氣。

每年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觀音誕辰、成道、出家之日,呂氏都會去廟裏祈福,願觀音保佑她一雙兒女平安。婉柔就是想在這個時候讓年慕仁山中動手,山路崎嶇,羊腸小道十分多,加上樹林雜亂,易躲藏易逃脫,很不知鬼不覺的暗中出手,幾個丫頭婢女,年慕仁不在話下。事後散散謠言,推給山賊也就罷了。

年慕仁換上一身黑衣,腰挎了短刀,臨行前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婉柔,低聲對慕禮說:“帶著婉柔走吧,越遠越好,你從小不喜刀劍,你應該去過自己的生活。”

慕禮在目送哥哥離開後,

開始收拾細軟,將一些值錢的東西打包好,將樓月拿來些幹淨輕便的換洗衣物,也一並包好。見婉柔一直愣愣的站著,走過來俯首看著她那雙眼睛“可要回去見見你娘親?”

深秋了,風刮到臉上都有些疼,在窗邊站的久了,雙手竟有些冰涼,婉柔眼中閃過一絲溫情又瞬間變得凜冽:“不用了。走吧。”

兩人換上的是尋常人家粗布的衣服,婉柔所有的首飾也都褪了下來,唯獨那串婉香贈的手串還戴著,在樓月的掩護下從年府小門偷偷溜了出來,馬不停蹄的往城外趕,一路上婉柔一直沒說話,慕禮知道,婉柔是在極力的讓自己忘記痛苦的過去。

出了城門,往北,兩人沿著小路走了許久,似乎越來越荒蕪,周邊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終於看到一座破廟,兩人商量著進去歇息一晚。

破廟的門長久失修破爛不堪,輕輕一推便發出巨大的聲響,嚇的婉柔一驚,慕禮急忙護在身後。廟裏到處都是蜘蛛網,還沒踏進去,便被一股塵土的味道嗆的咳嗽。

慕禮讓婉柔在外麵等了一會,自己先去略微收拾了一番才喚了婉柔進去休息。眼看天色漸漸暗了,慕禮說:“不如就將近在這住一晚吧”婉柔點點頭。鋪下了些衣物便躺下,她本身嬌生慣養的小姐,這種環境別說躺,就連見也沒見過,如今睡在這裏,嘴上不說,心裏確實百般酸楚。

地上硬的很,加上婉柔滿腹心事,幾乎無法合眼,朦朧中婉柔借著微弱的月光似乎看到兩個人影靠近,還沒來得及驚叫,便聽到劍刺破衣服的聲音,接著便是慕禮低低的嘶吼,她剛想爬起來突然感到右臂一陣劇痛,接著便是熱流順著手臂淌下來,一塊滿是刺鼻氣味布蒙住了她的口鼻,掙紮不得。

婉柔感到窒息,恍惚中,她看到一陣寒光再次落在慕禮身上,那是劍,她此刻已經慢慢模糊了意識,此番行動,必然是中了他人的暗算,自己難逃一劫,卻還連累了慕禮。

意識漸漸模糊,婉柔閉上的眼的時候很想再伸手摸一摸慕禮的臉...

慕禮,隻歎緣份太淺,夢不能圓,若有來生...

不過幾日皇上駕崩,大曆三十一年,賢王繼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