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

壓力

張章的壞毛病,隻要住有空調的地方就一定要開到最低溫度,然後裹著大被睡覺。?

半夜裏雷剛果斷又被凍醒,從身邊裹成一團的物體上扯了被子一角蓋在了身上,隻是這麽一醒就沒辦法再睡過去了。?

都說不習慣吹空調的人很難在這種環境下入睡,空調的風不像冬天的感覺,風很硬,讓吹得少的人總有些不自在。?

遊隼的宿舍是掛了空調的,隻是兄弟們誰都丟不起那人,三伏天頂著一頭大汗潑涼水,都不願意把空調打開。?

雷剛被這種不太熟悉的冷風吹的寒毛直立,於是又扯了扯被想要把腳給蓋上,一下扯得狠了,喜歡裹著被睡覺的男人順著力氣就翻了個身,麵朝這邊,手臂搭在了他的胸口。?

雷剛身體一僵,小心翼翼的捏著張章的手腕輕輕的移了回去。?

張章不滿的喃噥了一聲,又往前湊了一分,把額頭抵在了他的肩膀上,蹭了蹭,繼續睡。?

雷剛大睜著眼盯著天花板看,腦袋裏剩餘的那點兒睡意全部飛的煙消雲散。?

這種情況……其實挺常見的……?

部隊裏哥兒幾個在走廊裏隨意裸.奔不說,光著膀子摟在一起也是司空見慣。?

雖然雷剛不屬於那種自來熟的人,但是對這種純男人的友情絕對不排斥,就連和這批新的隊員在一起,他也不介意勾肩搭背的行為。?

隻是張章不行,隻要靠近他一分,身上的雞皮疙瘩就會起來。?

他大睜著眼開始想為什麽會這樣,這麽的不自在??

明明在知道林峰和珠子好在一起後,他依舊可以平等的看待他們,為什麽張章就不一樣??

或者說……?

雷剛往深了想,不得不得出一個結論。?

這個男人給了他很大的威脅性。?

他絕對相信自己可以依靠武力讓張章沒辦法得逞,但是一旦對方用任務為理由呢??

手裏握著看不見的絲線,纏繞著他,擺動他的關節,而那些絲線還決不能扯斷,那麽自己是不是真的隻能順了對方的意??

雷剛確認,如果出現那種情況,在必須演戲的情況下,為了任務,自己或許真的會隱忍下來。?

但是,就是這種讓他覺得毛骨悚然的未來,使他沒有辦法做到無視。?

過了一會,張章的腳也纏了上來,壓在他的大腿上,雷剛僵直著身體仔細聽了一會他的呼吸聲,穩定綿長,應該是睡著了。?

要不要推下去呢??

雷剛有些遲疑,怕自己小題大做了,而且真做了什麽,好像自己就多在意了一樣。?

隻是該死的!他真的很在意!!?

於是,雷剛身體一擰,翻過了身去,順帶著張章的大腿滑到了一邊。?

感覺到兩個人徹底分開,雷剛鬆了一口氣,說實在的,他到不是怕被人當成抱枕,隻是晨勃那種東西確實讓他難以麵對。?

張章確實睡著了嗎??

事實上很可惜,是的。?

真正的睡著了。?

所以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看到雷剛又換了一邊,他表示很無辜很受傷。?

原先抱著情兒睡覺的時候,也沒說誰就這麽討厭自己討厭到一晚上要換個地方睡覺的。?

而雷剛已經兩次了!?

兩次!?

而且一大早的,還用那種讓人牙酸蛋痛的無奈眼神看人。?

張章頓時覺得牙又開始癢癢,想撒撒起床氣,問問他,你用得著警戒心那麽高不?老子就是往你那邊挪了點,又不是要強.奸了你,你就不能睜隻眼閉隻眼讓我抱著?或者說你把我推回去不行啊?一大早上的,一覺醒來倆人就換了個方向,讓老子以為半夜還真怎麽地了你呢!?還有!你他媽的把空調關了是什麽意思!!???

不過張章這人絕對屬於口不對心的那種,心裏情緒越激蕩,臉上表情越平淡,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起床梳洗。?

雷剛在張章起床後,馬上就起了身,開始疊被,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枕頭上。?

張章梳洗完出來,對雷剛笑了笑,什麽也沒說,當著雷剛的麵又把被子攤開,鋪在床上。?

雷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倆人一起出去吃了頓早餐,張章把房間和車鑰匙都甩給他,讓他自己到處逛逛,如果哪兒都不想去,就在家裏呆著,自己又去了程兵那裏。?

程兵對生物武器那一塊很上心,見到張章又丟了一份資料過來。?

這次是生物試驗室的地址和內部圖,器材不能算是頂尖,但是絕對能夠達到B級試驗室的水準,因為張章的身份不適合在國內有這種試驗室,但是一些器械又需要大量的電力,再加上生物武器國安局絕對要放在自己能夠掌控的地方,所以被定在了海南西沙群島附近的一個偏僻島嶼上,並捏造了一個背景。?

這座島嶼在二戰期間就被法國人用來研究生物武器,後來中國抗戰勝利,西沙群島重回中國政府管轄,法國人摧毀了島上大部分的儀器,悄然撤退。?

因為地處偏僻,入口又很隱秘,所以中隊一直不知道那座島上的秘密,而章四少也是輾轉通過法國一名老邁的科學家獲得了這個地址。?

這也正好可以解答為什麽張章找的都是一群法國的研究人員。?

張章想起孤島,又想起生物武器,怪笑了一下,“生化危機?我不會在上麵被一群喪屍包圍吧?”?

程兵失笑,“新挖的洞穴,器材正在進行做舊處理,你找個病毒給我看看?”?

張章搖頭,“光聽著就讓人滲得慌,我還是先在秘密地點準備一艘遊艇比較好。”?

“這工程可就大了,你不會想讓我們再給你挖著洞藏船吧?”?

“如果可以的話……”張章恬著臉笑。?

“美得你了!”?

“這樣啊……挖洞藏遊艇不行,你給我做個開合式的天花板,放個直升機,這總簡單了吧?”?

“還是那句話,美得你了!”程兵板著一張臉拍了拍桌子,“快看,離開這裏前把資料記熟。”?

“就十頁紙,全是專業術語,你讓我記什麽玩意兒?有必要嗎?誒誒誒!!行行,我看,我看還不行?”在程兵抬起手的瞬間,張章低了頭,嘴裏喃噥著,“就會虛張聲勢,有本事拿槍抵著我腦袋。”?

“對付你,嚇唬嚇唬就夠了。”程兵笑了起來,丟了隻煙給他,“你小侄子今天在學校裏被同學給欺負了,你二姐直接給校長去了個電話,打架那孩子被記了一次過。”?

“嗯……”張章看著文件,分神的問了句,“傷的怎麽樣?”?

“撞到後腦勺,有點兒輕微腦震蕩。”?

“該記過!屁大的孩子下手那麽重。”?

“我是說對方,你小侄子就被人推到了地上,皮都沒破一下。”?

“活該!”?

程兵臉上的笑頓時就收了去,“你就不問問誰對誰錯?”?

“你會和我講這事兒肯定是小好有問題。”張章抬起了頭,眼底透出銳利,“得,我知道,我那倆哥一姐越來越市儈,越來越會用錢砸人了是不是?當初不是說好了嗎?我安心在國安局工作,你們就別去打擾他們,我爸和國安局合作這事兒就徹底埋在地下。”?

程兵抽了口煙,睨了他一眼,“這種事情天天都有發生,我們要管也管不過來,我也就是給你提個醒,孩子還小的時候還能夠教,大了想掰都掰不過來。”?

“那可不一定,我這不被教得挺好?”?

“你爸當初也不容易,管你們管的嚴,當初你是荒唐過一段時間,但是到底底子不壞,就怕連著父母都歪了。”?

張章垂下的眼簾遮擋了大部分的情緒,沉沉的問了一句,“我多久沒回家了?”?

“兩年了吧?要回去一趟嗎?”?

“……”張章沉默了一會,搖頭,“算了吧,回去不知道怎麽解釋,就我這被國內通緝的身份,他們見到我怕是得嚇個好歹來。”?

“……”程兵也沉默了下來,自從兩年前確認阿裏那邊能夠摸到‘東突’的消息後,張章的身份就徹底黑化了,原本還可以肆無忌憚的回家看看,如今就連入境都得小心翼翼的,而且最危險的還是當地的警察,通緝令全部發了下去,被堵上抓住還好,要是哪個不長眼的開槍,死在了自己人手裏,怕是誰都不能咽下這口氣。?

隻是這事兒張章本人都想明白放開了,他們反而還不好勸。?

“怎麽的?覺得我那些話說的太悲壯太煽情?”張章抬起了頭,打破了房間的靜默,眼角帶著笑紋,“想見到人有什麽困難的?我哥他們經常出差,聯係一下不就見了?”?

程兵笑了笑,卻不再說話了。?

見家人還得在國外見麵,想必多少會有些怨氣的吧??

於是,程兵幹脆轉移了話題,“雷剛那邊怎麽樣?”?

“喲~”張章陰陽怪氣的叫了一嗓子,“你還關心我感情生活呢?”?

“臭小子,人可是我給你整過來的,就不讓問問?”?

“那你先回答我,國內讓不讓男人和男人注冊結婚?”?

程兵被梗了一下,苦逼搖頭,“這些國安局可插不了手。”?

“就是了,大方向都不支持,你問這些幹什麽?”?

程兵砸吧出了味道,“怎麽?人追不到,跑我這裏撒氣兒呢?”?

張章睨了他一眼,低頭專心看資料。?

程兵啞然失笑,看來情場戰無不勝的章四少這次確實啃到了鐵板,不厚道的說,也該挫挫這小子的銳氣。?

程兵這些日子一想起張章在英國玩4P那事就氣得吃不下飯,琢磨著怎麽就訓練出這麽一個**形骸不知好歹的小子!??

張章和程兵在一起呆了一天,其中國安局總後勤的高級參謀也通過視頻會議參與了這次的討論,主要還是對即將開始的幾個任務進行分析。?

嚴格說起來張章算是同時進行三個任務,而關鍵人物全部直指阿裏。?

通過阿裏摸到‘東突’高層的線索。?

通過阿裏進行生物武器研究。?

通過阿裏進入‘金新月’調查毒品銷售網絡。?

這三個任務的重中之重就是‘東突’,而生物武器不過是取信阿裏的一個手段,至於‘金新月’的毒品問題,事實上並不歸國安局管,但誰叫阿裏什麽都在做,什麽都敢做呢??

毒品向來由公安係統在負責,武力攔截和打擊也是由武警負責,但是既然張章這邊摸到了‘金新月’的線,國安局自然要與公安局及軍方資源共享,並尋求兩者的技術和武力支援,所以由軍方提供士兵護送張章進入‘金新月’,而公安局布下了十多年的網也準備收起,埋伏在關鍵人物身邊的內應也要浮出水麵。?

怎麽合理的調配資源,安排行動,已經讓國安局的參謀們開了無數次的會,隻希望這次的行動可以一舉成功。?

這就是說,國內唯一和阿裏聯係上的張章如今處在了最關鍵的位置,也是最危險的風口浪尖。?

他躲不了,閃不過,還得義無反顧的往裏麵衝。?

其實張章說自己怕死,但是他做的事卻絕不是怕死的行為,真要說起來,還有那麽一點兒大無畏的感覺。?

程兵在這一點上很佩服張章,雖然嘴裏花花不著邊際,但是有什麽難題卻從不會含糊。?

也心疼,卻沒辦法,勸慰的話畢竟不該從自己嘴裏說出來。?

一直忙到下午三點,會議才散了。?

張章手裏捏著當天返回菲律賓的機票回了家。?

雷剛還坐在老地方看電視,張章問他怎麽沒出去逛逛。?

雷剛有點兒赫然的開口,“不知道去哪裏。”?

張章歎了口氣,把機票掏出來丟在了桌子上,“隻能再找機會了,我們晚上就得回去。”?

雷剛把機票拿起來看了一眼,又把桌子上的外賣盒子推了過來,“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所以也叫了你的份。”?

張章挺想說自己吃過了,但是卻舍不得雷剛這份心意,於是把飯盒拿到了微波爐裏加熱,那邊雷剛就開始整理行裝。?

“不用急,還有三個小時。”張章站在微波爐邊看著雷剛的動作,心裏突然衍生出了某種臆想,如果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了,會不會也是這個模樣??

各自幹著自己的事情,卻又時刻為對方想著,像是生活的一角和對方重疊,讓彼此成為自己的一部分,那種平淡卻溫馨的生活。?

微波爐的聲音響起,張章把飯盒拿了出來,雷剛隨著這個聲響緩緩直起了身,黝黑的眼先是鎖在張章的臉上,然後遊移到捧著的飯盒再轉回到臉,像是再說,快吃啊,東西我收拾就行。?

縱容和關心的意味十足,像是被繃緊到極致的皮筋猛的鬆開,在心尖上翻轉彈跳,延伸到末尾的圓弧顫抖不已。?

這一刻,張章突然湧起了一種衝動,未經思考的說出了一句話……?

“雷剛,如果你能夠接受男人,先考慮一下我。”?

雷剛的臉一僵,腦袋裏瞬間空白,好半響才回過了神,在對方誠摯而滿懷期待的眼中,莫名其妙的點了下頭。?

“好。”?

於是張章頓時笑得眉眼皆彎,沉甸甸壓在胸口的那些東西似乎在這一刻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