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九章 送君千裏
看著少俠收拾包裹，王媛萬分難過，但她不能再次挽留。少俠縷縷出手，而今又相伴多日，已經仁至義盡。非親非故，她已開過口，怎可再次開口呢？
王媛獨自一人，走出茅屋，漫步於山林之間，心緒難平。眼前群山環繞，青山綠水，這是多麽難得的世外桃源。倘若能一輩子這樣生活於此，遠離人間煙火，遠離世俗紛爭，那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然她身負血海深仇，又怎能苟且於世而心安理得呢。
少俠要走，她也一定要走，這隻不過是她人生旅途中一個小小的驛站。一切都隻是奢望。少俠勢必要回到他自己的生活，而她也要必須去麵對自己所處的現實。盡管她懼怕，厭惡，但她不能逃避。
可王媛不知，此仇如此深重，她一個柔弱女子，該如何報得。哥哥姐姐和管家爺爺雖有情有義，願為她不惜性命付出所有，畢竟他們不是自己血脈至親，她又於心何忍。如今哥哥撿回性命，她已經欠了一個天大的人情，日後怎能再讓他們做同樣的犧牲。
然無人相助，她不僅無法報仇，恐怕讓自己活下去都不容易。
王媛所思全在於此。少俠武功蓋世，若肯多留數日，再多指教自己幾日，日後自己報仇也便多了幾分機會。就如爺爺所說，即便無法報仇，至少也可為自保多添幾分可能。隻是此話實難開口。
王媛內心翻江倒海，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她久久漫步於山林之間，希望自己可以想到一個辦法，也希望可以拖延一點時間，興許少俠因為找不到她辭行而猜出她的心思留下來。然而，這僅僅是她一個小女孩的幼稚而又愚蠢的幻想。不多時，姐姐便尋了過來，看到姐姐步履匆匆，她也深知自己隻是一個幻想。
“妹妹，原來你在這裏，終於找到你了。”
王媛本欲先開口，可在猶疑之際，王嫿已氣喘籲籲跑到她麵前，先於她開口了。
“怎麽，哥哥有事了嗎？”既然姐姐已先開口，王媛幹脆假裝一切不知。
“哥哥很好，今日又比昨日好了許多，我扶著他在茅屋前走了幾圈，剛剛歇下。”提起哥哥王嫿臉上泛著燦爛笑容，“照此下去，不出幾日便可痊愈。”
“姐姐辛苦了。這些時日，哥哥大都有姐姐照顧，小妹卻置之事外，真是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哥哥。”提起哥哥，王媛不禁臉紅。
“妹妹怎能這麽說，”王嫿又習慣性的拉起王媛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不是已經說好了，你安心給少俠學習武功，其他由我嗎？”
“謝謝姐姐。”王媛撲進姐姐懷裏，撒嬌著哭了，她已經忘記要假裝了，“可是，他快要走了，以後我再也見不到他，更沒法學習武功了。”
“你怎知道？”王嫿扶起王媛，驚訝的看著她。
“我自然知曉。”王媛道。
“他讓我來找你，難道是要辭行？”
王媛不再說話，隻是無助的看了一眼王嫿，挽起她的手，往山下走去。王媛回到茅屋，少俠已在門口等候。看到他，王媛再也邁不開腳步。她發現，他的眼中竟然沒有了那份愛憐，王媛心如刀割。難怪他要離開，原來，他對自己已無半分情義。
王媛強
忍住自己，既然他已決意離開，她絕不能讓他看到自己掉淚。
“姑娘為何如此冷漠？難道不願在下與你同行？”少俠笑道。
“公子此話何意？”王媛一驚。
“我說姑娘為何如此冷漠。是在下有何不周之處，你不願我隨行嗎？”少俠滿臉狡黠。
“我……”王媛心中不禁狂喜，原來少俠是要帶著他們離開，而並非要與他們訣別。她對自己的誤解難以解釋，不免支支吾吾。
“奴家並無此意。”王媛麵有愧色，“公子之意，是要帶我們離開嗎？”
“嗯。在下覺得，此地也不能逗留太久，唯恐官兵找到我們。如今王信賢弟傷勢大有好轉，我們可以徐徐而行，總比坐以待斃要好。”
“公子要送我們到達嗎？”王媛不敢相信。
“昔日姑娘不是讓在下再助一臂之力嗎？而今我才隻做一半，難道姑娘要我半途而廢耶？”
“多謝公子！”王媛感動無比，她是真真的誤會了少俠，不僅讓自己難過了半天，竟然還對他冷眼相待，自己真是一個無知小人。王媛上前屈膝施禮以示道歉。
“姑娘不可。”
王媛雙膝還未打彎，少俠眼疾手快便已伸手扶住了她。王媛抬頭之時，發現他眼中又有了那般眼神，頓覺一陣眩暈，臉已紅到脖頸。
“公子周到細心，奴家感激萬分。可吾兄之傷能否經得起旅途顛簸，奴家甚至擔心。”王媛背過身說道。
“妹妹，我經得起。”
王信不知何時已被王嫿攙扶出來，站在了她的身邊，“少俠之意正合我意。”王信說完，對少俠點頭示意。
“是的，妹妹。”王嫿道，“方才在屋裏，哥哥告訴我，這個決定正是他和公子商量的。”
“既然如此，我們何時起身？”王媛道。
“事不宜遲，立刻起身！”
王輝笑著提著行李從茅屋裏出來，“我已收拾停當，可以上路了。”
“原來你們全都商量好了，就瞞著我一人。”王媛有些矯情。
“妹妹，我也剛剛才從哥哥那裏得知，起先並不知曉。”王嫿笑道。
“嗬嗬。”少俠笑道，“姑娘連日憂心忡忡，在下覺得還是不要告訴與你較好，並無心刻意隱瞞。”
王媛微微頷首，向他送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回身走在前麵，上了道路。
一路之上，幾人如遊山玩水一般，走走停停，將息著王信的傷口。少俠很是細心，他總是走在最前，為祖孫四人打探道路，確認沒有官兵，便作下記號。每當路過集鎮，他都購買很多饅頭幹糧，以備路上充饑。祖孫四人身無分文，有他便少了很多乞討的時間，也少在人前拋頭露麵，安全了許多。
每當休息之時，他都沒忘給王媛演
練幾招，並逐一闡釋指點。每日朝夕相處，他與祖孫四人儼然成為一家，早已不分你我。
他在照顧王媛之時，王信已不再有半分醋意，少俠的人品及能力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自己技不如人，要不是少俠，他早已魂歸九泉，相反，看到妹妹依賴於他，王信心裏倍感安慰。
他對少俠坦誠相待，虛心向他學習。少俠亦是如此，除了個人身世，從武功招式，到見聞學識，他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人相談甚歡，意氣相投，最後結為異姓兄弟。
兩人交談之時，王媛王嫿分別依在兩人身邊，王輝坐在中間，靜靜的聽他們說話，其景親密無比。
美好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即便幾人緩慢前行，但數月之後，他們還是進了贛州境內，王信傷已痊愈。少俠一路細心，不曾與官兵撞過正麵，既已入境，他便不再相送。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如今諸位已經安全到家，在下告辭，就此別過。”少俠向祖孫四人辭行。
少俠所送，何止千裏。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祖孫四人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可是，聽聞少俠突然出口，仍覺萬分不舍，胸中有千言萬語，卻難出口，不禁傷感不已。
“公子後會有期！”
王媛率先上前，從播州臨時所居茅屋那裏，王媛就有思想準備，她已決心不再為此時哭泣，然剛一開口，竟又淚如雨下。
“公子大恩，萬死也不報其一，今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隻願公子一生平安，好人好報。若有來生，願為牛馬。”
一旦流淚，王媛竟控製不住自己，更不知所雲，話已出口，才覺不是自己設想之辭，但悔之晚矣。王媛無比自責，不禁更加傷心，失聲痛哭。
“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如此。隻是在下未能救出令尊令堂，害得姑娘如此，在下慚愧無比。”少俠上前，深鞠一躬，為王媛還禮。
“公子豈能這般，真是折煞奴家了。公子之恩，比天高，比海深，我已無半點回報之力，又怎麽擔得起如此大禮。莫非公子要陷奴家於不義。”王媛哭道。
“在下絕非此意。”少俠滿臉委屈。
“義兄可否留下地址，容日後小弟前來報答。”王信以袖拭淚。
“在下並無定所，寄人籬下，無以相告。”少俠道。
“少俠之恩，無以為報，請受老夫一拜。”王輝上前，雙膝跪地。
“不可不可！老人家萬萬不可。”少俠扶起王輝，再次躬身，“有緣自會再相見，諸位與在下不必如此見外客氣，反倒生了感情。在下就此別過。想必朱賊不會知曉我們已輾轉千裏來到此地。各位日後保重，多加小心，定可平安。”少俠言罷，轉身而去。
“公子且慢！”王嫿上前，遞給少俠一個香囊。
“姑娘這是何意？”少俠驚愕無比，未曾料到王嫿竟有此舉，霎時臉紅，不敢看向王嫿。
“此乃妹妹隨身之物，托我轉交公子。”王嫿也頓有赧色，趕緊側麵看向妹妹。
王媛背對少俠而立，沒有任何言語。少俠猶疑片刻，把香囊揣入懷中，轉身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