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四十七章 信者不信
王信走回桌旁重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一次也許是茶不燙了,也許是他適應了,他喝得比先前大口多了。喝完之後,他又開始吃滿桌的小吃。他把每一種都挑一塊放進嘴裏,仍舊慢慢咀嚼,品味一般,臉上的表情恢複到原樣,就如什麽都未發生一般。
“哥哥?”兄妹幾人非常不解,不知王信究竟有何意思。
“你們覺得我是要責怪他嗎?”王信依舊挑著小吃不停往嘴裏送。
“沒有。”王嫿道,“哥哥一向忠厚老實,從不責怪任何人。”
“真的?”王信看了王嫿一眼。
“真的。”王嫿肯定道。
“是的哥哥。”兄妹幾人都答道。
“如果我要怪他呢?”王信反問道。
“這個……”兄妹幾人不好回答。
“哥哥,他對我們真的是仁至義盡,當年的一切你不是都知曉嗎?你還和他結為異姓兄弟。”王嫿道。
“你要指責我?”王信依舊挑著小吃。
“不是……”王嫿臉紅了。
“那就好。”王信道,“不過我卻真要責怪他,我也不僅僅要責怪他。”
兄妹幾人不再說話,他們互相交流了一個眼神,靜靜的等待王信繼續說下去。
“你們覺得很奇怪是吧?可我也覺著奇怪。”
王信不再吃小吃,甚至他還把剛拿起來正準備往嘴裏送的那塊也打住了,並輕輕的砸回盤子裏。他站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裏走動起來,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屋子,還不住的點頭稱讚。
“不錯,他可真是百藝師,房子建得這麽漂亮。可是,如此有心機的一個人,不去做點正事大事,卻整日算計一幫無辜百姓,真是太可惜了。”
“哥哥。”
王媛難過極了,她非常理解哥哥,他肯定是吃了太多苦了,可是,他如此說他,卻讓她有些不能接受。哥哥回來本是好事,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可吳瑉的確對他們也是恩重如山。兩個都是她最親最愛的人,可他們這般對待彼此,她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
“他一邊用盡陰謀詭計,百般陷害我們,而一邊卻裝著好人,你們卻還如此袒護著他!”王信突然又發火了,“你們怎麽如此糊塗呢?”
“哥哥,此話怎講啊?”王仁道,“昔日你不是說他是如何的好,老是惦記他嗎?在江州故園,你與妹妹整日練的也是他的功夫,可如今你卻又說他的不是。昔日他對你們的好,我不曾見過,心中頗有懷疑,而今他對我們的好,是我親身經曆,我已深信不疑。哥哥此話從何說起?”
王仁說完看著姐妹幾人,希望她們也能作證。可姐妹幾人卻並不說話,隻是呆呆的望著王信。
“這正是他的陰險之處。”王信道,“我昔日相信他,以為他是真的對我們好,是被他蒙騙了。”
“哥哥既然這般說,定有真憑實據了?”王仁道。
姐妹幾人雖還是未曾開口,
但都一致點頭,她們迫切想要知曉的,正是理由。
“當然!我都以性命作注,險些死在他的陰謀之下,怎能換取不到證據?”王信疾步回到桌前,“我且問你?是不是我剛被打入火海,爺爺也受傷之後,他才出現?”
“是的!”王仁道。
王信轉頭,望著王媛,“我且問你,以前他每次出現是不是都在萬分緊急的關頭?不早不晚?”
“是的。”王媛答道。
王信又轉頭看著王姣。“我且問你,到場當時,他是否露出與那些凶徒認識的跡象?”
“是。”王姣道。
“你們是不是直接來到此地,並無他去?”
“對。”
“來到此地,他是否借故離開過,回來之後有無變化?”
“有。”
“他現在是否準備造反,欲與我們報仇?”
兄妹大驚,盡皆起立,望著王信。
“有沒有?”王信對幾人表情視而不見,再次問道。
“你如何知曉。”王媛看看幾人然後回答道。
先前那些問題,情理之中,可最後這兩個問題,實在敏感,王媛等不知王信為何能知道得這般清楚。哥哥這樣問話給了他們許多提示,他們有了些許想法。哥哥既然知曉吳瑉既離開過,又在密謀造反,原因有二,要不他就正在如他們一般正與他人密謀此事,要不就是在暗中監視他們,尤其是吳瑉。而哥哥早不回,晚不回,恰巧在吳瑉第二次離開之時回家,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在暗中窺視。而他先前的問題正是針對為何吳瑉每次來得那般巧合,不早不晚?他想告訴我們,吳瑉也一直都在對他們進行監視。而一個人一直監視別人,自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兄妹皆驚。
“有沒有?”王信再次問道,聲音卻有些慍怒。
“有。”王媛道。
“哥哥。”王仁叫了一聲。
“哥哥,我們曾問過,以前他的確是在跟隨我們,但他並無惡意。他也是被朱勔迫害之人,且因義父曾對他有恩,不忍我們也像他那般被朱勔所害,故而一直暗中跟隨,不到萬不得已,自然不會露麵。”王嫿道。
“昔日在瀘州城外哥哥便有所懷疑,後來不是相信了嗎,僅憑這點,怎麽作為證據?”王媛道,“當初,我意欲跳崖,他拉住我,從那時,我雖也奇怪,但從他眼中,我覺得他不是朱勔那種奸佞之徒。”
“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王信道,“他是不是還給你們說之所以認識那些賊寇,就是因為他長期與他們打交道?”
“他現在是不是正要與人謀劃造反,而他又表現得並非心甘情願,而是被那些勸說之人以及你們逼迫著幹的那般?”未等姐妹回答,他又道。
“可那些勸他之人之前與他並不認識,且他們手無寸鐵,不過就是些文弱書生,我們與他們無冤無仇,他們怎會與他合謀算計我們?”王嫿道。
“看來你們真是中毒已深。”王信無奈的搖搖頭,仰天長歎
,“可惜我義父義母,他們一向仁義,光明磊落,卻遭小人陷害。而今王氏後人卻不思報仇,反而把賊人當做恩人供奉。痛哉痛哉!我對不起你們啊!”
王信不禁流淚,這是團聚以來,兄妹幾人首次看到他流淚。王信雙膝跪地,向著門外西山叩拜不已。
王媛兄妹也趕緊朝著門外跪下,與王信一起磕頭。兄妹幾人把王信扶起,王信已痛不欲生。
“你們該醒醒了。”王信推開幾人。
“哥哥,你說了半天也沒拿出真正的證據,隻是一些猜測推理,而我們親眼所見的是他的好,我們真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啊。”王嫿哭道,“你這樣讓我們多麽為難,多麽為難啊。”
王嫿言罷,兄妹皆哭,而王信卻已冷靜。他慢慢走回桌旁坐下,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們可記得他與那些賊寇有無對話?”王信喝完茶後沒有把茶杯放下,而是托舉起來仔細把玩著。
兄妹幾人哭聲漸小,開始回憶起來,好一陣後,王媛才想了起來。
“他好像叫那個寇首胡三。”王媛不能確定,猶豫著說道。
“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王信帶著諷刺,“想必你一直都惦記與他談情說愛去了。我們的大仇早被你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哥哥!”王媛羞愧無比,當即與王信跪下,“不是的!不是的!”
“還有你們!”王信並不理睬王媛,回頭恨恨的看著王嫿王姣,“你們每日什麽公子公子!整日兒女情長,竟連祖宗都忘記了!”
“哥哥。”王嫿王姣也趕緊跪下,羞得抬不起頭來。
“哥哥,全都是我的錯,不怪她們。”王仁也向他跪下,並抱住他的腿。“我不該縱容她們,全是我的責任。”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王媛開始給王信磕頭謝罪。
王信推開王仁,上前一把拉起王媛,看著她惡狠狠的說道:“從瀘州出來,你就一句糾纏著他對不對?在江州故園時,你每日惦記的也是他對不對?我每日陪你練功,你對我視而不見,心中隻有他。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誰?就算他與賊寇沒有關係,與他們是真正的仇人,可你別忘了那賊寇也是我們的仇人。他明明叫出了那寇首的名字,你卻不能確定,那般猶豫,你怎對得起義父義母?怎對得起爺爺!”
王信說完,把她重新推到地上。他先前那一推已把王仁推到,這一推王媛亦被推到。兄妹幾人躺的躺,跪的跪,狼狽至極。
但他們此時並不在乎自己狼狽與否,他們早已傷心至極。他們傷心得隻想死去,哪有工夫去顧及那些。
特別是王媛,哥哥無情且又粗暴的把她推倒的那一刻,她是感到驚訝,被摔疼的時候也感到委屈,可瞬間之後,她覺得自己這是罪有應得,不但罪有應得,哥哥似乎還把她摔得太輕了。他應該把她揪起來,使勁往下摔,或者狠狠的給她幾個大耳光。
哥哥既然把自己摔得輕,證明他很愛自己,心疼自己。可自己就如哥哥說的那般,真的太不應該了。王媛趴在地上,用頭碰地,懲罰著自己。兄妹幾人並沒有人去阻止攙扶,每個人都傷心不已。
王信把頭扭到一邊,雙目禁閉。整間屋子,隻聽見兄妹幾人的哭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