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四十四章 又送王孫去
“爾等是陷我於萬劫不複啊！”吳瑉扶起幾人。
“兄長解萬民於水火，將來必定名垂青史。”陳秀才道。
“當今皇帝老二貪圖享樂，重用奸臣，整日與那六賊同流合汙，豈有不敗之理，兄長舉旗乃順應天時，而我江南有大江天險，占盡地利，且我江南子弟豪傑輩出，百姓皆渴望跳出水火，兄長起事，必將響應，此乃人和。此三者，可以定天下也！”徐秀才道。
“罷了罷了！”
吳瑉不停搖頭歎息，但已妥協，幾人非常高興。
“哥哥，我們以茶代酒，共同盟誓可好？”
陳秀才端起茶杯。姐妹幾人見狀趕緊也舉起茶杯，吳瑉猶豫一陣，終究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小弟還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說。”放下茶杯陳秀才道。
“賢弟請講。”吳瑉作苦笑狀，示意幾人坐下，他亦坐下，“你們已置我於火上，還有何事不能講，賢弟但說無妨。”
“小弟家中，還有兩位長者等候，他們企望拜見兄長，不知可否。”
“拜見我？”吳瑉受寵若驚，“他們是長者，我吳瑉不敢當啊！”
“他們乃睦州人，與方頭領頗有交情，小弟覺得兄長可以一見。兄長雖無意投奔方頭領，但我們同為一事，聯絡感情，以後有個照應。”
“不可不可！”吳瑉道，“他們是長者，要見也該是我去拜見。可如今我們還未有起事之意，不要讓他們誤會。倘若傳出去，將是大禍臨頭。”
“兄長，我等言語半日，為何你竟還說無起事之意？”徐秀才道。
“不急不急。”吳瑉自始至終，總是那般冷靜，此事絕非兒戲，當慎之又慎。
“耆卿，”王媛抓住吳瑉的手，眼神滿是支持鼓勵。
“兩位公子，耆卿言之有理，不可衝動。我們得慎之又慎，確保萬全。”王媛道，&
ldquo;今早兩位離開之後，我也很是衝動，惹得耆卿非常為難，但現在想來也是不該。”王媛說完，給吳瑉投去歉意的眼神。
“是的，先前哥哥已經答應，我們可從長計議，切莫慌亂。”王嫿也道。
吳瑉無比感激的向姐妹倆點了點頭，最後把目光停留在王媛臉上。王媛看到，他那眼中除了自己替他解圍的感激，又有了先前那般複雜。王媛頓覺心疼不已，想起他回家那日，突然明白了幾分。
王媛把另一隻手也放到吳瑉手上，雙手把吳瑉的手緊緊握在中間。“你可否回去把母親接來，與我們在一起？還有你那些朋友，是否也可以來與我們共謀大事？”
王媛話剛出口，吳瑉臉色驟變，不過轉瞬之後便又恢複了原樣。幾人唏噓不已。
“對不起！”徐秀才與陳秀才對視一眼道，“我等竟忘了伯母，實在是罪該萬死！兄長即日便可起身，去把伯母接來，我等當共同孝敬，以解兄長之憂。”
“兄長的母親就是我們的母親。”幾人盡皆附和。
吳瑉並未說話，但那複雜的表情裏有很大成分是欣慰。見他如此，王媛也特別欣慰，這一次她總算是猜對了。她對他的關愛實在是太少了。原來他是舍不得母親，上次之所以回來，是因為怕她擔心牽掛，他的本意是想陪著母親。天底下有誰不這般想呢，倘若自己的雙親健在，她也會寸步不離。可這麽久她竟然沒有明白，反而在他剛剛趕回來時給他那麽多抱怨。
王媛又是一陣羞愧。姐姐讓自己不要依賴他，自己也答應絕不會，但是，事實卻是她已經依賴了，而且依賴得很深很深。就如今日，自己竟是無賴般的想讓他帶領父老鄉親去為自己報私仇。她辱沒了王氏世代光明磊落的先祖，也對不起天下人。
“耆卿，去把母親接來好嗎？我一定盡心照顧。”王媛撫著還握在她手中的他的手，柔聲說道。
吳瑉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麽，卻未說出來。他再次感激的對所有人點了點頭，並抽出手反握在王媛手上。
“兄長既然決定，請盡快動身。小弟先走一步，回去回複兩位老先生。”陳秀才起身作了一個長揖，轉身便去。
“陳兄稍等，
待我一同前去，我還有話告知老先生。”徐秀才也起身抱拳而去。
“哥哥何時動身？需要我做些什麽？”王仁送走兩人回屋問道。
吳瑉擺了擺手，把頭深埋桌上。王媛示意大家不要說話，兄妹幾人起身悄悄離開，讓他可以靜靜的思考。
王媛與哥哥姐姐來到院中，抬眼看到那些熟悉的山山水水時，卻是一番全新的滋味。那西山雖不高不峻，那河流也不湍不急，但這山山水水卻讓她想起東坡先生高唱的那曲《大江東去》。王媛無法想象，如若他們真的起事，百年後的人們將對他們如何看待，他們將名垂青史，成為英雄，還是身敗名裂遺臭萬年。她無法知道，也不想知道，千秋功罪任評說，她現在想的是那屋中之人，心裏到底再想什麽，她要不要去探聽他的所有煩憂與仇苦。
王嫿王姣姐妹在一旁看著她，心情無比複雜。這算不算逼迫吳瑉就範。特別是王嫿，她的心情與王姣又有不同，她一再告訴妹妹不能依賴吳瑉，可她自己都在依賴。那兩位秀才，為何謀略那般周全，他們究竟是想為黎民百姓，還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們兄妹這樣把吳瑉推向風口浪尖，日後倘若失敗，他們怎麽對得起吳瑉，怎麽對得起妹妹。而曆來農民起義，失敗者十之八九。
可是，如若一直這樣苟且下去，那血海深仇又該如何去報？王嫿心情真是煩亂至極。
王仁王姣也是各懷心事。他們擔心，這吳瑉究竟會如何抉擇，看他那般表情，煩憂的何止是他母親與起義這般簡單。
兄妹幾人正煩憂無比，吳瑉卻提著寶劍出得門來。
“哥哥。”
兄妹幾人趕緊上前，王仁問道，“哥哥這是？”
吳瑉沒有回答，點點頭，然後抬起頭遠眺西方。兄妹立刻明白。
“耆卿，速去速回！”王媛上前拉住他的手，深情的望著他，就如他平時望著她那樣。
吳瑉把手從王媛手中抽出，慢慢向西山腳下的官道走去。他的步伐是那麽緩慢，似乎有著許多的不情願，似乎又顯得無比堅定，哪怕前途有千難萬險。
他一步一步，不緊不慢，朝著西方，頭也不回的走去。兄妹幾人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當他沉沒在遠處的那一刻，淚水又一次模糊了王媛的雙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