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四十二章 分歧

姐妹三人激動之餘對陳秀才不禁刮目相看。她們驚訝這個一向勤於鑽營的小書生不僅僅是安於苟活,竟然有如此雄心壯誌。

所謂官逼民反。陳秀才走家竄戶,所賺銀錢也是相當辛苦,可如今就連這般辛苦銀錢也快要斷路,他真是迫於無奈。

王媛姐妹對他的膽量見識佩服不已,王姣心中更是多了幾分喜歡。姐妹三人正在高興,吳瑉卻表示反對,給她們澆了一盆冷水。

“這是為何?”

王媛那顆火熱的心徹底涼透,她不能理解,眼前這個深愛自己,自己也深愛的人怎會如此。這可是為她,也是為他報仇的最好機會。就如兩位秀才與他們商量時她們斷斷續續聽到的那樣,朱賊逼迫百姓已到了無法生存的地步,百姓起來反抗也是名正言順。那皇帝老兒無道,推翻他又如何?就算他們無意奪取大宋江山,可總得宰殺幾個貪官為所有受苦受難的父老鄉親出氣,尤其是那“六賊”。可這吳瑉,竟然如此懼怕。他昔日那般無所畏懼殺人如麻的英雄豪氣哪兒去了?

王媛睜大眼睛,瞪著吳瑉,似乎不認識他。而且,不經意間,她那眼神裏竟帶著幾分怒火,幾分鄙視。瞪得吳瑉不敢對視。

吳瑉帶著幾分慚愧把頭轉向屋外,望著那西山。

王媛的表情讓王嫿王姣有些驚訝,平時,妹妹與吳大哥對視都是那般深情,可現在竟然像仇人。姐妹倆想要勸說妹妹,卻一時又不知如何開口。王仁也非常意外,不過,他沉思片刻後開口了。

“妹妹不要衝動。”

“我沒有衝動!”王媛道,“昔日,在江州故園出來之時,我們本打算去蘇杭伺機報仇的。可我們並未到蘇杭,而是在此地安頓下來。如今機會來了,他卻要反悔,我問他這是為何,怎麽就衝動了?”

王媛口中這般說,但暗地裏卻就如哥哥說的那樣,努力讓自己言語平靜些,免得真的過於衝動而無法控製。

“這未見得就是機會。”王仁道,“朱賊身邊高手如雲,我們就算聚集了一幫人,也未必能接近他。我們所聚之人,全部都會功夫嗎?如若隻是一些受他迫害沒有半點功夫的平民百姓,那不是前去送死嗎?況且聚眾謀殺朝廷命官可是實實在在的謀逆大罪。如若到時謀殺未成,這些父老將如何再生存下去?難道也讓他們與我們一般四處漂泊,甚至乞討為生?無辜百姓朱賊尚且不放過,何況真正謀逆大罪乎?我們怎能為自己報仇,讓父老鄉親置身火海,妹妹可要三思啊

!”

王仁說完,吳瑉回過頭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欽佩的眼神,然後抬頭望向王媛,等待她的反應。

“朱賊害得那麽多人家破人亡,人人願得而誅之,隻要我們團結,定能取他性命。”王媛道。

王媛的話讓吳瑉有些失望,他又轉向了門外。

“你還是衝動。”吳瑉道。“賢弟已經說得明白,我們不能以自己報仇為名讓父老跟著遭殃。”

“可陳公子之言並非如此,我雖聽得並不真切,但可以肯定,如今整個江南大地皆對朱賊恨之入骨,巴不得生啖其肉。我們一起謀殺朱賊並非相互利用,而是精誠合作,共同禦敵。既是自己仇人,何有連累之說?我們早已遭殃,又何有跟著遭殃一說?”王媛憤憤回道。

“我們未曾造反,隻是家中有些餘錢都遭到如此厄運,如若真的謀反,禍及的將是九族。那些父老鄉親,他們雖然遭到迫害,但大多都能安身於一個固定之所,我們煽動他們起事,如若不成,後果真是難以想象。你可要三思啊!”吳瑉眼中竟然破天荒般帶著祈求。

王媛不禁心中一熱。那些道理,她又何嚐不懂,而且這些年來,吳瑉恩重如山,她真不應該如此以冷眼對待於他。她明白吳瑉是一片好心,而不是懼怕。王媛很是愧疚。

可她真是報仇心切。她覺得這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吳瑉王仁功夫不凡,兩位秀才智謀滿天,文武相濟,如若登高一呼,定會天下響應,雖不說撼動大宋江山,誅滅幾個奸臣賊子也不是難事。她自己之仇可報,吳瑉之仇亦可報,而更重要的是這樣可以解救天下黎民於水火之中。可謂一舉多得,又有何不可呢。而況人皆有死,死又何懼呢。如若過了此時,百姓被折磨得精疲力竭,內心徹底失去希望,那時他們就很難再能挑動他們。他們那血海深仇就隻能靠自己單獨去報。可他們有什麽機會去接近朱賊?

王媛思緒無比煩亂,不知所以,隻好也抬眼望向門外。

“姐姐!”王姣一臉茫然,望著王嫿。

姐妹倆一直仔細聆聽著每個人的話語,覺得誰的話都有道理。王姣不知該如何開口,勸解誰,隻有求助身邊的王嫿。

王嫿坐在桌旁,低頭沉思。她親眼目睹義父義母慘死的場景。她們姐妹情深,這些年來,妹妹吃盡苦頭,甚至連心性脾氣都被改變得麵目全非,無一日不思大仇得報,如此機會,她又怎生願意放棄。而吳瑉王仁更有道理。曆來農民造反,奪取江

山者,又有多少成功,如若隻是誅殺幾個奸臣賊子,又何必興師動眾,讓千萬百姓背上謀逆罵名。兩位秀才興許隻是文人墨客那股書生意氣作祟,因李大爺的死想到江南百姓之苦一時悲憤而已。

王姣打斷了她的思路,她抬起頭,發現全家竟已到僵持,隻得開口。

“我們都不要太急,冷靜下來慎重考慮考慮。”王嫿拉過王媛的手,讓她坐到自己旁邊,把她摟進懷裏。

“好妹妹,不要急,我們一定能報仇的。”王嫿柔聲道。王嫿言罷,再拉過王姣,分別從左右抱著二人。

“姐姐,不是我們願不願意急,而是事實允不允許。如今朱賊爪牙已斷了我們活路,難道就在這裏如大爺大娘般坐著等死?”

“我也覺得妹妹說得是。這些年我們苟且避禍但畢竟還能偷生,而今偷生竟也不能,豈能活活餓死。朱賊喪盡天良,欺人太甚,他不讓我們好活,我們豈能讓他好活?”王姣道,“若怕連累父老,我們權且不聽陳公子之言,但大仇非得去報不可。你們如若不去,我王姣當隻身提劍前往,定與朱賊魚死網破,以告叔父在天之靈。”

王姣言罷頓足而起。

“姐姐!”王媛眼中眼淚噴湧而出,當即跪地,為王姣拜了三拜。

“姐姐與各位多年照顧王媛,視王媛情同手足,其大恩之深,王媛誓死不忘,來生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定當報答。家父之仇,乃王媛之事,不勞哥哥姐姐們再費心,王媛當自己去報。”王媛拜完王姣,又對幾人也分別叩拜,然後起身取下牆上寶劍,揮淚跨出門去。

“妹妹!”幾人皆大驚。

“你為何如此負氣?”吳瑉閃身上前,擋住王媛,眼中竟也閃動淚花,他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們不要衝動行麽?”言語滿是哀求。

“妹妹!”兄妹幾人也閃身來到院中,站到王媛前麵。

“妹妹,你要置我們於何地?”王姣哭道。

“我們不曾忘記過一刻我們的血海深仇,妹妹,你此舉的確太傷人了。”王嫿也哭道。

“妹妹,我們從長計議好嗎?”王仁道。

王媛點點頭,撲倒在兩個姐姐懷裏,姐妹三人相擁而泣。吳瑉王仁見罷也相擁而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