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二十七章 妾心古井水

的確正如王媛所言,王嫿是對王信念念不忘。王媛不愧是最了解王嫿之人。

王嫿豈又不知徐秀才的心意。此人雖然有些迂腐頑昧,但也是個難得的好人。他才華出眾,卻不恃才傲物,也不貪戀功名虛榮,竟而能夠沉下心來遊山玩水。王嫿本是曆經磨難之人,知道此人肯定也與自己一般,曾經曆過許多曲折,方才有此般境界。倘若真和此人相守到老,也不無是件幸事。隻是她的心中,再也容不得他人。

王信已死,她心亦死。

那日,休說王媛非要回去看望王信,她的心中也是這般想法,隻是王媛比她先開口而已。

妹妹那般傷心,她又怎能再在妹妹傷口上撒鹽,隻能壓抑自己,反回去勸說妹妹。再者,她也怕回去見到那個自己不願意見到的場麵。可惜蒼天無眼,她最怕之事終究還是呈現在了她的麵前。好在當時所有人都悲痛欲絕,讓她有機會得以宣泄一通。

這一路走來,好在有吳瑉,讓她對未來有了很大的信心,也因為他和妹妹的感情,讓她把悲傷降到了最低。隻是在她一個人的時候,那種懷念才會顯得格外強烈。

如今,他們的家已經安頓下來,妹妹和吳瑉那般恩愛,她實在是羨慕不已。她恨後悔不曾對王信有過任何表示。

王嫿仔細的回憶,自從在遼國的乞討路上遇見了王信,近十年來她與他似乎一刻也沒有分開過。王嫿說不清自己為何就沒能表達出來。興許是因為自己羞於啟齒,興許是因為王信對她,對王姣王媛,對她們任何一個女孩子都始終視如妹妹,不曾有過絲毫雜念。也許是這兩者皆有,他雖身份卑微。但他內心高貴聖潔,她又怎能辱沒他和他的情感呢。王嫿也隻能想出這麽一點理由。但如今,她是實實在在的後悔。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王嫿總覺得王信還在自己身邊,不曾離開半步。尤其是在夢裏,她老是夢到他,夢到他與自己的點點滴滴

。可是,當一覺醒來,她才知道這不過是一枕南柯,心中很是失落。

可是,她止不住這種思念與幻想,往昔與王信一起的一切總是常常浮現在她的眼前,曆曆在目,如夢如幻。時間稍長,她有些辯不清何為現實,何為夢境。大白天裏,在和兩個妹妹做女工抑或家務時,她也會突然覺得王信站在了自己的旁邊。她經常猛然回頭或起身,讓兩個妹妹覺著很是奇怪。不過,她盡量讓自己保持最大的理智,不讓別人看出來。

王嫿不曾想到能夠在新家裏這麽快認識這些好鄰居。從安頓下來時起,她就把這裏當成了永久的家。她已顛沛流離太久,不想以後再次搬家了,她願意在這裏永遠住下去,直到終老。除開自己家中的這些兄弟姐妹,這裏的鄰居自然就是她就親近的人,她當然要好好招待他們。

徐秀才人品非常,她自然更加喜歡,不曾把他當作外人,便常常與他玩笑,卻未料到他竟然對自己動了感情。更讓她未料到的,王姣妹妹竟然在為自己撮合。

王嫿有些慌亂,她無法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告訴妹王姣妹,就如不能告訴王信,她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出口。他們這一家子,永遠都是兄弟姐妹,她能說自己愛著自己的哥哥,愛著一個已故之人麽?況前日王仁兄弟對自己曾有過超出兄弟姐妹的情意之舉,既然她對王信可以,那麽為何王仁對她又不可以呢?當初她可是隱晦的避開了王仁兄弟的啊。

王姣妹妹也同樣為她和王仁製造過很多機會。就算當初她可以以他們是兄弟姐妹為由拒絕王仁,可而今徐秀才不是他們的兄弟姐妹啊。故而,王嫿真是難以啟齒。

及至後來,全家都開始為她與徐秀才牽線搭橋,王嫿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既不能傷害那位多情的人,也不能傷害兄弟姐妹,每當家人有意要為她倆撮合時,王嫿能想到的就是能避則避。

徐秀才依然如故,時常造訪,時常回請。不過他很是

識趣,從未對王嫿有過一點直接的表示,他對她的所有好都僅僅表現在朋友之內,不曾有過分毫逾越。因此他也不用尷尬,王嫿也不用難以為情。盡管兩家走動頻繁,卻並未讓人覺得不便。

每每家中邀請,王嫿也主動準備,徐秀才回請之時,她也定當前往。隻是在家人如同前日王姣妹妹那般較為明顯的把她與徐秀才相提並論時,她才及時借故避開。

王嫿每次避開他們,總是一個人坐在西山頂上,遙望著江州故園,久久不肯下來。在家中,他們還發現過王嫿抄寫的古詩:誓不起波瀾,妾心古井水。家人便已明白她的意思。

其實他們早已知曉她對王信一往情深,為她撮合,本就是想讓她從對王信的情感漩渦中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新的感情,畢竟斯人已去,且徐秀才也卻為一個難得的好人。既然王嫿心如磐石,不再所動,他們也不再勉強。

尤其是王姣,她在王媛口中聽聞王嫿真正緣由,很是後悔。幾欲彌補,可皆不得要領。不想弟弟與吳瑉皆有此意,讓她心中稍有安穩,以為王嫿將會心有所動。可惜,幾次三番之後,王嫿卻並未那樣,王姣隻好罷棄。

王姣心情很是複雜。王信哥哥她也很喜歡,甚至也愛,想到王嫿愛著自己所愛之人,心裏總有些嫉妒。可想到她比自己對王信感情深得多,不禁又有些感動,還有幾分羞愧。可她眼中隻有王信,對其他人都視而不見,王姣又心有不甘。前日為哥哥與她撮合,為她所拒,今日為徐秀才撮合,又為她所拒。難道王仁與徐秀才皆要比王信差很多嗎?王信哥哥的確優秀。優秀得讓她也愛他。可是,他畢竟已經走了,難道兩個活著的與她朝夕相處的男人竟比不了一個已故之人嗎?王姣覺得,王嫿太目中無人了。她不僅踐踏了她的好心,也踐踏了兩個男人,踐踏了所有人。

隻是,這一切王姣也隻能藏在心裏,不能言說。她們畢竟是相依為命的姐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