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十一章 痛的記憶

王媛王姣的暈厥讓幾人不敢再哭,他們趕緊把她們扶回裏屋,放到床上。王輝跟隨王誠做了多年藥材生意,懂得一些簡單醫理,他為二人把脈,二人並無大礙。幾人方才放心。

“爺爺,家中出了何事?”走出裏屋,王仁情緒已稍定,但仍萬分著急,不禁問道。

王輝搖頭痛苦無比。王信王嫿也再次默默拭淚。那日之事猶如噩夢,讓他們心有餘悸,實在沒有膽量回憶。

在幾人印象中,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早晨,火紅的太陽依舊按著亙古不變的路途從東方升起。早飯過後,門外有人高喊王員外,王誠以為有人找上門做生意,也像平時那樣走出去。可是,不曾想到他跨出門後就再也沒能走回去。

等在門外的是瀘川郡郡守衙門官差,言說郡守請他過去。王誠去到衙門,卻見高堂之上坐著一個陌生麵孔,而郡守卻在旁側躬身站立。

王誠依禮拜過郡守。郡守言道端坐之人乃朝廷欽差,是負責為皇帝征集奇石異木珍寶賞玩的朱勔大人。聽聞他在經營珠寶,家中藏有世之極品,特意前來索取。

王誠何有世之極品,所營不過是些普通金銀玉器。朱勔在蘇杭之地設置應奉局,假公濟私大肆斂財,使得整個江南中產之家盡皆破產,早已臭名昭著。王誠對此早有耳聞,可何曾想過他竟已把手伸到兩川。朱勔既已上門,王誠自知大禍臨頭,但仍以實言相告,希望可以舍了家產,保全全家性命。

然而,此乃朱賊首次入川,為殺雞駭猴,定要有人作為典型,而他王氏自然首當其衝,怎能把他放過。

朱賊故伎重演,以王誠其言不實為名,進入王氏府邸以及所有商鋪查驗,順勢進行查封,據為己有。其後,又以抗旨之罪為名,把王氏上下百餘口人盡皆下獄,準備處死。

好在王氏世代積德行善,總給百姓好處。休說其祖上功德,就論王誠也是兩川第一善人。人送外號“義商”。大災之年,王誠非但不像其他昧心商家借機漲價,反而讓所有米行降低米錢,甚至在饑荒最甚之時,開倉散糧,熬粥施舍。貧窮百姓無錢抓藥,他皆分文不取。

瀘州百姓無人不曾享過王氏恩惠,聽聞王氏有難

,盡皆感恩戴德,傾城而出,去到衙門請願,要求釋放王誠全家。朱勔未曾料到如此,恐生民變,迫於壓力,不得已釋放了王媛兄妹和王輝,以及一批長工、挑夫腳力。而王氏其他沾親帶故盡皆扣押。

在刑場之上,朱賊又出爾反爾,再次下令把王媛一幹人等抓住,讓其交出稀世珍寶。全城百姓以死保護,王媛才得以逃脫。而朱賊並未放棄,一路追殺,幾人一路逃亡,曆經千難萬險才逃到這裏。

王輝講起這些,心情無比沉重,幾番哽咽。王媛王姣不知何時已醒,站在他的身後默默流淚。

王姣一手緊緊握住王媛的手,一手握住哥哥,良久無語。她不曾想到,他們兄妹倆和妹妹重逢竟然會是如此情景。原本以為今日將是他們這兩年來最快樂的日子,可不曾想到恰恰相反,這是他們最痛苦的日子。

往昔的一切曆曆在目,叔叔嬸嬸對他們無微不至的關心愛護,比他們遠在鄂州的爹娘多了不知多少;王媛和她形影不離,感情篤厚,比親姐妹還親;即便後來叔叔把王信王嫿兄妹帶回,他們也和睦相處,親如一家……

這一切永遠成為了過去,她隻能回味。王姣不知道該在此時對王媛說些什麽,可她又知道她必須說點什麽。王姣無助的望著哥哥,希望他可以想想辦法。然而,王仁比她還顯得痛苦茫然。

“妹妹。這裏就是我們的家,我們共同的家。以後我們永遠也不要分開,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王姣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學著王嫿,把王媛的手拉起放到胸口。

王媛不知是不習慣她如此的表達還是沉浸在悲痛之中,沒有回答,冷漠的把手從她手裏抽回,轉身跨出門去。王姣欲要上前,哥哥把她拉住。

“不要去打擾她,讓她一個人靜靜。”王仁終於開口,但他出乎王姣的意料。

“哥哥。”王姣輕聲喊道。

王仁又不理會她,低頭沉默。王姣看向屋裏所有人,發現他們都在沉默沉思,竟然顯得都那麽的成熟理智。爺爺自不必說,王信王嫿也不必說。可哥哥的成熟穩重卻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最使她吃驚的是王媛妹

妹。相比之下,王姣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幼稚,她就如一個小孩,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看著幾人都在痛苦中沉思,王姣覺得自己站在旁邊似乎有些愚蠢。心中也實在是放不下妹妹,便忍不住跨出門去。

王媛站在院子中央,仰望著星星點點的蒼穹,她已不再流淚。她發誓,這一輩子她再也不流淚。她要化悲痛為力量,為仇恨,為堅強。如今,王氏所有幸存人員除王諾伯父胡蓮伯母已經全部團圓。從今往後,她要潛心練習武功,然後伺機為父母報仇。

隻是她有些擔心會連累王仁王姣。王仁王姣兄妹雖然生活清苦,但也安定。從某種意義上說,更是幸福。而今,她的到來不但要讓他們跟著顛沛流離,離開他們已經好不容易才適應的環境,甚至還有可能帶來殺身之禍。

爹爹早就說過,王輝爺爺全家不是他們家的仆人,他們家也不是王輝爺爺家的恩人。相反,這麽多年來,王輝爺爺全家才是他們家的恩人。如若沒有王輝爺爺全家,就沒有他們家的一切。

王媛怎麽也不忍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讓他們為她付出。聽到王姣說出這裏就是她的家,王媛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無法麵對如此深重的感情,更無法告訴王姣,因為她的到來她的家已不複存在。王媛隻有逃避。盡管她知道自己無法逃避,但她還是想逃避。

王媛無比痛恨自己的懦弱無能,痛恨自己不是男兒之身。她無數次的想象,倘若她是一個男孩子,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有那位少俠的本事,興許他們家根本就不會出事。死去的就不會是她的爹娘,而是那奸賊朱勔。而今雖然同樣是逃亡,但是爹娘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她也始終能好好的保護他們。可是,她畢竟是女兒身,一個柔弱得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

想起少俠,王媛心情更加複雜。少俠那兒有一個天大的人情,她該怎麽報答;身後的屋子裏正在商量她的去處的那些人,她又將以何報答?到處都是似海的恩情,她該如何去麵對。

她是那麽的不幸,但又是那麽的幸運。福兮禍兮兩相依,命運為何如此捉弄於人?

王媛想得頭疼,卻越想越糊塗。她覺得好累,回頭時,正看見王姣在靜靜的注視著她。她撲倒在了她的懷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