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Part.7:鴻溝隔閡,蒼白中迷霧初現
李銀河揣摩著彭克手中的照片,半天都沒想出個所以然,背麵的字跡實在太不清楚,隻能勉強辨認出是漢字。
“大哥,天底下有這麽巧的是麽?我寧肯相信斯大林喜歡男人,也不願相信眼前這一切是真的。”李銀河依舊口無遮攔,但這句話的確是他的心聲。
他雖然比彭克活的瀟灑,但兩個人到最後的命運卻不會有半點區別。
找一個不愛的,但各方麵都很優秀,從韓國‘加工’過的女人結婚,然後像種豬一樣生孩子,接老家兒的班,最後稀裏糊塗的進了墳墓。
這就是富二代都是生活,談不上什麽思想說不上什麽抱負,一切的路在出生的一刻已經被規劃的滿滿當當。
之所以現在兩個人還能這麽**不羈的耍,完全是作為父輩從商的犧牲品,他們出於愧疚所給予的容忍。
兩個同樣命運的人,總會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但李銀河看著彭克手中的這張照片卻明白一個道理。
從這一刻起,兩個人的軌跡不再相同。
他羨慕彭克會突然多出來一個可以追逐的夢想,自嘲自己紙醉金迷的夜生活。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不能讓金穎知道,咱們要先從對方口中打探消息,你注意點盡量別露出馬腳。”彭克叮囑了李銀河一句。
這家夥說話總是有些口吐蓮花一般,說完之後才發現錯了但為時已晚。
“那丫頭腦袋特別激靈,你稍微說錯一句話都能發現問題,想從她那翹,不如說從她身邊的朋友打聽。”李銀河皺著眉思索了一會,冷不丁的一句話卻讓兩人眼前一亮。
從她朋友身邊打聽,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你認識她什麽朋友麽?我過幾天剛好回國,到時候我去問問!”李銀河眯著眼睛說道,而彭克一句話卻讓他來了個透心涼。
“我才認識她一天,我怎麽認識她朋友!”
……
金穎並不知道客廳的兩個男人正在死命的算計著自己,也並不知道自己奶奶留下的那張照片已經正攥在兩人手裏尋找著可疑之處。
此時此刻看著砧板上還在抖著尾巴的魚,一張臉白的不比彭克強多少。
她總算明白李銀河口中的新鮮是什麽意思了。
誰家的廚房會燒包的擺一個魚塘,讓裏邊一條條堪比小腿粗細的魚兒肆意的遊著,答案很簡單,李銀河!
天生女強人的性格讓金穎不想被看遍,在廚房裏搗鼓了將近半個小時終於在染了血的情況下,把活蹦亂跳的一條魚整的半死不活,甚至不管它尾巴還在拍打,拿著夾子丟盡了滾燙的油鍋中。
如果李銀河看到這一幕,肯定會賤賤的一笑,讚賞金穎一句是不是金龍魚的創始人,好在廚房的大門鎖著,外麵的兩人也沒時間進來看。
炸魚做好就是燒菜,金穎長這麽大雖然進廚房不少,但對於烹飪並沒有半點經驗可言,一邊回憶著奶奶小時候給自己做飯的動作和口中的叨念,一邊艱難的炒出兩盤還算看得過去的菜。
雖然有些可惜的看著丟到垃圾桶裏的一盤‘熗炒土豆條’,但金穎還是很滿意的把剩下的三個菜放在了廚房外麵的餐桌上,又盛了三碗米飯,一臉得意的朝著兩人走了過去。
遠遠的,金穎就看見彭克和李銀河賊頭賊腦的小聲嘀咕,抿了抿下唇忍不住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卻隻聽見了一兩句最後商量的結果……
“那行,你負責勘察我負責追,最多十天,不,五天。”李銀河看著彭克依舊不滿意的表情拍了拍大腿。
“三天,最多三天我絕對讓妹子把血心都掏給我。”
“小心點,你是去當間諜的,有問題在桌子上聊,別聊到床上去!”彭克叮囑了一句,李銀河嘿嘿一笑,但卻破天荒的點了點頭。
“妥了個妥,你聞沒聞見一股腥味?”看見李銀河點頭,彭克也放心了不少,但鼻子一抽卻聞見了一股魚腥味。
李銀河抽煙自然聞不見,隻是這家夥還沒來得及搖頭,就看見金穎好像鬼魅一樣沙發背後麵鑽了出來,一張臉上滿是笑裏藏刀的溫柔。
“你倆是要掏誰的心啊?”
聲音說不出的甜,但彭克和李銀河都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不約而同的咳嗽了一聲,把頭轉向了窗外。
“那個什麽,嘴巴淡出個鳥來了,我去抽棵煙。”李銀河直接拋棄了戰友,一個人撒腿朝著外麵走去。
彭克剛想說話卻發現照片就在自己大腿旁邊,順勢一趟哼唧了一聲,翻著白眼一頓咳嗽。
萬幸金穎並沒聽到兩人之前的談話,否則這丫頭就算不翻臉,也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返回北京。
“別裝蒜了,飯做完了趕緊去吃吧!”
有些嗔怒的看了彭克一眼,金穎很想說一句‘和李銀河在一起早晚要學壞’,但又覺得有挑撥離間的味道,悻悻然的哼了一聲說道。
彭克不敢起來,照片還在身體下麵壓著,從兜裏把手機摸出來,給李銀河發了條速來救駕的信息,很快就得到了回應。
“咣咣咣咣……”
這已經不是先前的和尚敲鍾了,那巨大的聲音好像是要債的在砸門,尚不知被算計的金穎一臉無語的快步走了過去,打開門就看見李銀河搓著手訕訕一笑。
“這是不是你家?”金穎忍不住問了一句。
“租的……”瞥了一眼彭克坐起來的身體,李銀河長吐了一口氣,隨後笑著說道。
要知道這家夥的大腳趾到現在還青著呢,金穎要是來的慢點,他還真不確定自己能堅持幾腳。
“一猜就是,誰會對自己的家門這麽玩兒命踢!”金穎哼了一聲,扭頭朝著客廳走去,而門口的李銀河則是撇了撇嘴,看著金穎的背影弱弱的說了四個字。
“中國男足。”
沒人聽見這句話,金穎已經把椅子擺好了,彭克對著李銀河拍了拍兜,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餐桌旁邊。
“這是你做的?喲嗬,你看著魚真是不錯,金光閃閃的。”李銀河指著餐桌上的一條炸魚,忍不住笑了出來。
“金穎,你家炸魚不勾汁?”彭克也忍不住說了一句,金穎俏臉一紅瞪了兩人一眼走進了廚房,一會端著一個碗走了出來。
“我家吃魚都是蘸著吃的,這裏邊是芥末和醬油醋,你倆沒吃過是你們土!”金穎大言不慚的說著,臉上看不出半點害臊。
彭克和李銀河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隻是默默的夾起了一口菜放在了嘴裏,下一刻同時抬頭對視了一眼,幹笑著咧了咧嘴。
“銀河,聽說吃扇貝治發燒是麽?”金穎額頭上冒起青筋的彭克有些詫異,這家夥原本蒼白的臉色吃了一口菜就紅了起來?
“對對對,扇貝裏有豐富的維生素,專門針對發燒感冒這種身體內功能紊亂的情況,上次我發燒,就吃了倆,熱的我值光膀子!”李銀河像是小雞啄米一樣點了點頭,瞥了一眼金穎忍不住小聲說道。
“要不咱們去嚐嚐天文鍾旁邊那家店,我記得老鮑勃口碑特別棒,扇貝個大而且鮮。”彭克咳嗽了一聲接著說道。
“沒問題啊,我去把車開出來!”李銀河一丟筷子,不等金穎說話起身飛快的朝著外麵跑去,而彭克則是拿著兩盤菜走向廚房,從始至終都沒看繃著臉的女孩一眼。
金穎算不上冰雪聰明可也不是傻子,看著兩人突然變了的臉色和口風,自然清楚自己做的飯除了問題,臉上帶著幾分不悅,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言不發的抱著肩膀。
“誒,咱們去吃扇貝啊,吃完了去天文鍾溜達一圈啊!”彭克看著金穎抿著小嘴,忍不住笑著問道。
“我不去,沒衣服穿。”金穎冷哼了一聲說道,彭克則是詭異的眉毛一挑,自顧自的朝著樓上走去。
“有這麽難吃麽……”
小聲埋怨著,金穎看了看一身油泥的衣服,又聞了聞身上的魚腥味,眼眶忍不住有些發紅。
這是金穎第一次做飯,兩個人雖然沒說什麽嘲諷的話,但在她看來,這種無言的否定比說出來更加傷人。
“喂,樓上第二個房間換衣服,我們在外麵等你。”
指了指二層樓梯的方向,彭克對著金穎喊了一句,燦爛的笑容和溫柔的雙眸,像是冬日中的暖光讓人溫馨,而掛在樓梯把手上的一件件衣服,更是讓金穎驚愕的捂著小嘴,整個人都感覺融化了一般。
別墅門口,一輛別克GL8靜靜的發動著,香檳色的車身在陽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李銀河一邊連著手機藍牙,一邊小聲嘀咕著什麽。
對一些小公司來說,擁有一輛接送客戶的別克商務絕對是比不小的開銷,隻有一些體麵的大公司才會專門配備這麽一輛七座商務車。
可李銀河開的這輛並不是用來拉人的,很難想像用一輛GL8買菜究竟是一種多麽騷包的行為,至少金穎不能理解。
一身淡藍色長裙搭很巧妙的將下麵一雙完全不搭調的鞋隱藏起來,上身一件青綠色的披肩看上去並不肅穆,反而有種俏皮的感覺。
原本的馬尾辮被金穎放了下來,輕飄飄的搭在
肩膀兩側,時不時的被清風吹動著拂起一絲,很快又安靜的融入了三千青絲中。
雨後的陽光總是燦爛的,清晰的光線打在女孩的臉上,似乎光明的找不到半點陰影。
彭克明顯有些呆滯,直到一旁的李銀河拍了拍他才緩過神來,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歎了口氣。
“我說咱不至於吧?多大的場麵沒遇到過?你真對這個類型的感興趣了?”李銀河的聲音帶著幾分詫異。
他了解彭克的挑剔,最主要的,他實在不覺得金穎有什麽地方值得她注意,唯一引起他好奇的,就是她手中的那張照片以及金穎本人的來曆。
“發燒了,腦子不夠用。”彭克找了個借口,看著金穎走過來咳嗽了一聲,在中控台上按下了開車門的按鈕。
金穎拉了下裙子走了上來,瞥了一眼盯著自己的兩人,抿著嘴笑了一下。
不得不說,這丫頭此時的心情非常不錯,這身衣服買的合身,最主要的兩件搭配起來連她本人都覺得眼前一亮。
當然,除開衣服的關係,金穎對彭克的細心也有些欣喜。
李銀河關上車門一腳油門踩了下去,彭克則是回過頭上下打量了金穎一眼,忍不住點了點頭。
“衣服穿著還合身吧?”
彭克臉上也帶著幾分笑意,如果說昨天的金穎透著一股青澀的質樸,那今天就是精靈的空明,好像仙子一樣優雅。
“還好,你怎麽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金穎忍不住問了一句,俏臉忍不住有些發紅。
雖然隻是外套,但對於隻收過男朋友送衣服的金穎來說,這種事情還是有些讓她不知所措。
“你覺得呢?”彭克笑了一下,李銀河咧了咧嘴,一邊開車翻了個白眼。
自己住的這邊雖然是別墅區,但周圍並不乏大型商場,彭克甚至不需要出門,隻需要一個電話說清楚女孩的身高體形,就有專員負責搭配衣服,然後送貨上門。
既省時又省力。
當然,這項服務隻針對住在富人區一帶的人群。
“還行吧,勉強能用來拍照了。”金穎點了點頭,拿出手機坐在車裏忍不住自拍了一張,而彭克則是笑著轉過身,開著李銀河一臉鬱悶的繼續驅車。
也許因為沒吃午飯,也許因為想早點脫離金穎的陰影,李銀河很快把車開到了茨瓦拉夫廣場的一個公共停車場,點了顆煙走了下來。
布拉格的茨瓦拉夫廣場看上去要比其他地方糟亂的多,熙熙攘攘的行人頂著頭上並不刺眼的陽光在大街上晃悠著,而金穎三人自然也在人群之中。
也許因為換上新衣服的關係,金穎從始至終都掛著一臉笑容,似乎忘了在別墅做了一頓讓兩人無力吐槽的午飯,也忘了此時的彭克高燒仍然三十九度。
“誒,等會,給我照張相!”
廣場的小玩具店非常多,門口稀奇古怪的東西讓金穎大飽眼福,要不是準備吃飯非要瘋狂購物一番。
李銀河拿著金穎的手機,看著屏幕裏攥著一個魔法杖的金穎撇了撇嘴,照了一張,剛準備把手機還回去,卻看見彭克嘴角一揚,對著自己使了個眼色。
“誒,你穿這麽好看,讓彭克也和你照一張唄。”李銀河打著哈哈說著,而一旁的彭克則是連連擺手。
“人家不願意,你趕緊把手機給人家,我都餓了。”
嘴上雖然說著,但彭克還是朝著金穎的方向走了兩步,同時在背對著金穎的方向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哎呀,我也餓了,別耽誤時間了,人家女孩都沒說什麽,你還傲嬌個屁!”李銀河大大咧咧的說著,不耐煩的催促著彭克。
蒙在穀中的金穎自然不知道,兩個堪比中戲畢業班水平的演員此時正一唱一和的演著雙簧,聽著李銀河的話覺得也有幾分道理,往前走拉了彭克一把。
“哎呀,別不好意思了,是不是男人!”
嘴上叨念著,金穎飛快的把彭克拽到了自己身邊,很快讓李銀河照下了兩張照片。
拿著手機翻了翻,金穎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麵色如常的彭克,自己卻俏臉一紅,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剛才拉著彭克的動作究竟有多曖昧。
心虛的拍了拍頭上的劉海,不知不覺間金穎已經跟著兩人走進了一家西餐廳的大門,直到空調的涼風吹在身上,金穎才發現頭上已經沒有了溫暖的太陽。
目光圍繞著西餐廳打量了幾眼,金穎很快被四周牆上的畫吸引了過去,剛拿出手機卻被彭克一把奪了過去。
“在這別丟人。”彭克看了一眼旁邊刷微博的李銀河,對著金穎小聲說了一句。
“這些畫多好看,我拍下來怎麽是丟人?”金穎有些不悅的看了彭克一眼,眼睛也從四周收了回來。
“這家餐廳叫卡夫卡餐廳,裏邊所有的畫在卡夫卡博物館裏都有。”看著金穎有些難看的臉色,彭克忍不住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有正品你不照,非要在這拍贗品幹嘛?”
看著對方眼中的揶揄,金穎俏臉明顯一紅,隨後從彭克手中把手機搶了回來,嘴上雖然小聲嘀咕著,但手機卻放回了桌上。
目光從四周轉向菜單,金穎剛剛靜下來的心卻忍不住再一次跳了起來。
布拉格的飲食價格並不高,金穎之前特地從網上谘詢了一下,但此時此刻看著手中的菜單,盤算的並不是身上的錢夠不夠用。
她擔心的是吃完這頓飯,自己還有沒有買機票回去的錢。
悄悄的看了一眼彭克麵色如常的模樣,又瞥了一眼依舊刷著微博的李銀河,金穎咳嗽了一聲輕輕歎了口氣。
“也不知怎麽回事,不是特別餓啊……”
聲音帶著幾分慵懶,金穎的話頓時引起了李銀河和彭克的注意。
“沒胃口麽?是不是發燒了?”微微一怔的彭克關切的問了一句,金穎看著對方臉上不健康的紅暈和眼中的焦急,心虛的搖了搖頭。
“你管她吃不吃,先給她點了,吃不了就剩下。”
放下手機的李銀河並沒理會兩人的打情罵俏,大聲招呼過來了服務生,對著菜單上的照片一頓亂點,看的金穎額頭上都冒起了一層汗珠。
餐廳的電視靜靜的播放著捷克的新聞,午飯時間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原本門庭若市的飯店也安靜了不少。
靠近床邊的一個四人桌子上,李銀河杵著腦袋一臉無語的盯著窗外,臉色精彩的好像看見中國男足世界杯小組出線一樣。
彭克情況稍好,但臉色仍然有些古怪,張了張嘴卻又閉上,欲言又止的歎著氣搖著頭。
桌上的甜品依舊擺了三四盤,而一旁已經摞起來了五六個碟子,至於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就是還在埋頭苦吃的金穎。
從小吃蘇丹紅鴨蛋長大的金穎從未覺得如此滿足過,桌子上爽口的甜點好吃的讓她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不知不覺間已經吃掉了三個人的飯量。
雖然價格高的嚇人,可這味道同樣讓金穎讚不絕口,抬眼看了一眼麵露菜色的李銀河,剛咬下一塊甜品的金穎輕咳了一聲。
“你們不再吃點?”嘟囔著聲音,金穎看著彭克一臉被你打敗的模樣也有些尷尬,嚼得都慢了下來。
“趕緊吃吧,一會帶你轉轉布拉格的大街小巷,最主要的還有天文鍾。”李銀河並沒回答,彭克則是安慰著笑了一下。
“我飽了……”喝了口藍莓醋,金穎弱弱的說了一句,而一直沒有動作的李銀河像觸電一樣抬起了頭,朝著服務台衝了過去,隻剩下有些哭笑不得的彭克無奈搖頭。
這頓飯別說是他,就連自己也被折磨的夠嗆。
結完帳的李銀河對著兩人擺了擺手,隨便找了個借口揚長而去,隻剩下彭克和金穎對視一眼,相視一笑朝著卡夫卡餐廳外麵走去。
酒足飯飽精神好,剛一走出餐廳的金穎歡呼了一聲,對著蔚藍的天空高呼了一聲,一張笑臉看的彭克輕輕呆了一下。
從相識到現在僅僅一天一夜,但這二十四個小時對彭克來說卻仿佛經曆了一年那麽久,並不是度日如年,而是他每分每秒都在珍惜和金穎相處的時間。
金穎的爛漫天真,時不時的孩子氣,輕而易舉就被揭穿的小把戲,在彭克覺得好笑之餘,卻不自覺的陷入了一個怪圈。
似乎冥冥中有一根繩牽扯著他,既不揭穿女孩的漫語,又能字裏行間了解她的性格和過去。
當然,最讓彭克覺得不可思議的,依舊是此時放在他兜裏的那張照片。
“誒,我該給你多少錢合適?”金穎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彭克,隨後小心翼翼的輕聲問了一句。
雖然到現在一分錢沒出,但在金穎看來這並不是好事,這種或多或少吃白食的感覺,在吃完這頓豪華大餐之後越發的感到難受。
“多少錢?”彭克愣了一下,眉頭一皺但卻沒說話。
一般跟團來布拉格旅遊的價格在兩萬左右,轉換成克朗也就是七萬克朗,按照七天來計算,一天的正常開銷應該在一萬克朗左右。
可以金穎這種待遇,豪車接送專人導遊,
就是一天五萬克朗也拿不下來。
心裏雖然想著,但彭克卻眼珠一轉找了個搪塞的借口。
“共產主義國家都是後付費,還不知道你玩多久,怎麽給你算賬?”佯裝一臉詫異的反問著金穎,彭克抿著嘴微微一笑。
“大概多少啊?”金穎不甘心的追問了一句,她擔心的是自己的錢包能玩幾天。
“沒法算,要不你換個導遊?天文鍾旁邊有個私人旅行社,你決定了我給你算賬。”彭克佯裝不悅的說了一句,金穎撅著嘴並沒回答,而是弱弱的搖了搖頭。
兩人這段話算是點到為止,誰都沒在提這個茬,很快繞過老城市市政廳的南麵,遠遠的就看見一麵巨大的金屬大鍾。
黑色的底模,金色的指針和轉盤,鬼使神差的工藝一瞬間就征服了金穎的眼睛,拿著手機連忙拍了兩張照片,隨後眼巴巴的看著彭克。
金屬大鍾的位置就在市政廳的南牆,這個可以追溯1490年建成的鍾樓隻有三層,但隨著擴建和維修,儼然成了布拉格市政廳的守護者。
“天文鍾建立在中世紀,上麵除了能看到時間之外還能看到星盤,所以又叫占星時鍾。”彭克吸了口氣,朝著金穎的耳邊靠了靠,指著天文鍾上的星盤輕聲說道。
“因為曆史原因,天文鍾曾經在二戰中被徹底摧毀,經過了兩次的維修才有了現在的麵貌,它是捷克人民智慧的象征,也是布拉格夜以繼日的守護神。”
彭克的聲音不緊不慢,金穎靜靜的聽著,時不時的點點頭,一雙眼睛透著幾分希冀的神色。
有些東西,隻有真的見識過才能感受到其中的震撼,這座天文鍾並沒讓金穎感受到時間的珍貴,卻感受到了歲月的流逝。
“明天中午咱倆再過來一趟,你能看見十二個耶穌門徒依次現身,然後一聲雞叫,開始整點報時。”
彭克一句話結束了天文鍾的介紹,自顧自的咳嗽了兩下,腳下卻是一陣釀蹌。
淋雨到將近三點才回家,彭克甚至沒怎麽休息,帶著三十九度的體溫出來吃飯,又在太陽底下散著步,他甚至能看到眼前的畫麵有些發黑,四周無數銀色的小星星來回閃爍。
艱難的大口喘著氣,彭克不自覺的將身體朝著金穎靠了靠,原本盯著天文鍾的金穎微微一怔,剛準備甩開彭克,卻忍不住驚呼一聲,一把攙住了青年的手臂。
原本病態潮紅的臉卻突然變得蒼白的沒有半分血色,金穎毫不誇張的說,這張臉絕對比公司打印機裏的A4紙還白。
“彭克,你怎麽了?你別嚇我!”
金穎眼眶一下就紅了,看著艱難的站在原地,一雙眼睛努力睜開的彭克,心裏突然有種莫名的心酸。
也許是性格也許是環境,楊澤從沒對金穎有過向彭克這麽無微不至的照顧,向來獨立的後者也從沒覺得被照顧會有多幸福。
而在布拉格短短的一天一夜內,金穎卻突然明白了自己堅持了四年的愛情有多可笑,麵對彭克的照料,雖然悉心感受,但卻始終回避著自己那方麵的想法。
換做任何人,誰會對你這麽照顧?
金穎不是傻子,隻是她不明白彭克為什麽會無事獻殷勤,更不明白自己普普通通的一個女孩,究竟有什麽魅力能讓彭克動心。
想著他在酒吧台上孤寂歌唱的樣子,金穎有的隻是自嘲,並不是幻想。
讓彭克的半個身體都壓在自己身上,金穎一隻手繞過了彭克寬厚的腰背,纏著他站在人群中艱難的站著。
形形色色的人在身邊走過,金穎甚至不知道如何開口,仿佛在短短一天之內,她突然喪失了在社會上存活的能力。
“我沒事,我坐會就行,你自己再看看天文鍾,它所有的材料都是由……”彭克努力想把眼睛睜開,但一股股倦意卻讓他很想休息。
“你別嚇我,你到底怎麽了?”金穎的聲音尖銳了不少,仿佛刺透了空間的桎梏傳到了彭克的大腦裏,讓後者瞬間清醒了幾分,勉強提起了幾分精神。
“扶我去那邊,我去酒店裏睡一覺就好了,昨天睡的太晚了。”指了指遠處的一個STARHOTEL,彭克半閉著眼睛說了一句,再次耷拉了手臂。
金穎猶豫了一下,但下一刻卻是咬了咬牙,扶著彭克慢慢朝著酒店挪去,在前台開了一個房間,紅著臉反鎖住門,長長的呼了口氣。
賓館的房間並不好,金穎看著有些發黃牆壁,眼睛突然有種酸酸的感覺。
微微抬頭,金穎看著勉強能見到一絲天空的玻璃窗,好像溺水的人掙紮著一把推開,卻落得滿身的塵土。
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金穎下意識的看向彭克,生怕把對方吵醒,可惜後者連一絲反映都沒有,俊臉上依舊帶著原本的一絲痛苦。
把彭克放在床上的金穎就摸了他的額頭,病態的蒼白讓她第一時間投了兩塊毛巾敷在了青年頭上,隨後又拿出了對方丟給自己的白加黑。
強行喂了一粒黑片,金穎有些茫然的坐在床邊,看著彭克的俊臉有些發呆。
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不自覺的朝對方靠近,金穎把這種行為成為本能,但這種感覺卻依舊不為意誌所轉移。
“小時候都說不能找長得帥的,因為花心。”金穎忍不住小聲念叨了一句,忍不住想起了楊澤,咬了咬下唇輕哼了一聲。
“現在才發現不能找難看的,現在難看的不僅花心,還醜!”
撅著嘴,金穎看著彭克又歎了口氣,下一刻卻聽見後者的手機響了起來。
猶豫了一下,金穎還是把彭克的手機翻了出來,悄無聲息的把手伸到被子裏,後者的褲兜摸去,卻摸到了一張有些發硬的紙片。
眉毛一擰,金穎很快把摸到的東西拿了出來,但在看清是什麽的時候,大腦卻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從彭克褲兜中翻到的,竟然是自己放在錢包中,奶奶唯一留下來的照片!
他是小偷?
一個奇葩的念頭很快出現在了金穎心裏,但很快卻又消散,後者不管是身份還是氣質,和小偷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那他又為什麽拿自己照片?
金穎看著彭克有些發白的臉色,時不時的又轉移到照片中奶奶旁邊的青年臉上,很快發現了一絲吊詭的痕跡。
照片中的男人和彭克明顯不是一個年代,但如果仔細看,兩人不管是眉宇還是顴骨都有些相似,而最讓金穎注意的,是那雙執著的眼神。
照片中的男人緊緊握著女孩的手,一雙眼睛滿是篤定和希冀,和剛才吃力的講解天文鍾的彭克簡直如出一轍。
攥著手中的照片,金穎不自覺的回憶起奶奶生前說過的,關於自己在布拉格的一些事跡,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突然出現在了心底。
“不可能吧,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麽巧的事……”
黛眉微蹙,金穎緊張的鼻尖都冒出了一絲汗珠,攥著照片好像拿著燙手的山芋,丟到了被子上靜靜的看著。
很顯然,她也想到了自己和彭克的上三代,恐怕會有一定淵源,而這個想法冒出來,金穎第一時間的想法竟然也是逃避。
“絕對不可能,全世界七十億人口,遇到那個人後代的概率比中機選的五百萬還低,怎麽可能有這麽巧的事。”
金穎嗤笑了一下安慰著自己,但這番話卻越說越無力。
概率的確低到可怕,但無限接近於零,並不等於零。
深吸了口氣,金穎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很快將目光投向了還在昏睡中的彭克臉上。
自己的一切都是猜測,而想要證實這些,唯一要做的就是質問彭克。
能拿走自己的照片,這家夥絕對知道所有的實情!
心裏有些埋怨彭克的隱瞞,金穎摸了摸已經焐熱的毛巾,跑到衛生間又投了一把,再次敷在了彭克的頭上。
也許是吃了白加黑的黑片,再次敷上冰毛巾的彭克很快打起了細微的鼾聲,金穎不耐煩的看了看照片,索性把鞋子一甩,靠在大床的另一邊趴下了身子。
北京和布拉格畢竟有時差,聽著彭克的鼾聲,金穎也有些睜不開眼,閉上眼很快陷入了睡眠之中。
安靜的房間裏沒有半點聲音,偶爾一絲鳥叫透過紗窗傳遞進來,但也被囚鎖在了空間的桎梏中,隻留下哀怨婉轉的身影。
發黃的老舊照片靜靜的躺在潔白的被單上,一縷陽光直射其上,有些卷起的邊緣隱隱散發著幾分散光的暈色,雖一陣微風吹的輕輕抖動。
沒人知道,曾經沒有穿過空間隔閡的一對戀人,卻在機緣巧合下讓他們都後人在神秘的布拉格相識相知。
沒人知道,曾經沒能做到海誓山盟的孤寂老人,在遲暮之年惋惜當年之過,抱憾撒手人寰之時,他們的後代卻追隨著命運的漸遷,延續了曾經可歌可泣的一段愛情。
陽光輕輕被烏雲遮掩了下去,原本昏暗的房間寂靜無聲,而一雙命運的大手卻以這張古老照片為媒介,將兩個人纏繞在了一起。
等待他們的,將是共同解開曾經遺憾的感情,也將是鴻溝般無法逾越的隔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