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所謂幻滅
翌日清早，鳥兒“嘰嘰喳喳”地藏在枝葉間報曉，太陽還未升起，天幕泛著魚肚白。一陣清涼小風透過碧紗吹進來，帶著泥土濕潤的氣息，吹到臉上，唐雀眨眨眼，醒了。
清水大清早的便去了灶房，取了塊生薑，切下一塊，削皮、切片、放沸水裏，最後打個雞蛋，漂幾片生菜，放些作料，便煮好了暖融融的一碗薑湯。
端著湯回屋時，唐雀恰好醒來，見清水一大早便為自己去熬湯，心裏一陣感動，忍不住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好了好了，見你生龍活虎的我就放下心了，快洗漱洗漱去，把湯喝了。”清水把唐雀牌牛皮糖從身上扒下來，因有點兒不好意思，臉蛋微微的紅了。
唐雀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而後蹦噠著穿衣洗漱去了。
待一碗香噴噴暖融融的薑湯落肚不久，東廂的門忽被“叩叩”敲響。一道稚嫩童音在外響起，“屋內可有人麽？”
清水上前開了門，唐雀順望過去，頓時雙眼便亮了——隻見前不久在菜園裏遇到的那個萌萌噠的小正太站在門口，頭上依舊綰了個小鬏鬏，著了件淺藍道袍，白嫩嫩的包子臉，倆大眼烏亮亮的，小唇又粉又潤。
如此可愛似瓷娃娃般的人兒，令人恨不能撲上去咬上一口。
“君然哥哥今兒一大早便入山了，說要去查昨日那以水為媒的邪祟，就托我稍了瓶護體丹過來，說要給新來的清瓶師妹。對了，師妹呢？我閉關多年，前不久才出關，有許多事都不知曉，昨兒才知道來了個師妹。”小正太一本正經地對清水這樣說，末了伸頭望屋裏望了望，想看看新來的師妹是什麽模樣。
不料一眼望見個大.麻雀……望見個唐雀，登時就睜大了眼，包子臉漲紅起來。
唐雀友好地衝他一笑並打了個招呼，嚇得小正太把藥瓶往清水手裏一塞，“那……那那個，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說罷扭頭便跑了。
清水滿頭霧水地接下藥瓶，走到床邊遞給唐雀，“諾，吃了護體丹，能舒心固氣，對修煉養身有好處。”
唐雀接下這白釉細頸的瓷瓶，倒了倆赭色丹丸出來，塞進嘴裏。入口一股淡雅的苦味便蔓延開來，微微還帶點澀，有點兒像中藥的味道。唐雀忍不住到桌前倒了杯涼白開，灌了一大口，才把藥丸送下去。
入肚後一股清涼從丹田處蔓延至全身，不一會兒唐雀便覺神清氣爽，仿佛有什麽氣體順著血管流。她驀然響起昨日那給她驅寒的溫暖大手，還有隱隱約約聽到的好聽聲音，忍不住問，“水，方才那小弟弟是誰？聽著仿佛輩分比你還大些？還有，他說的君然哥哥可是指清和師兄？”
清水點點頭，“方才那位是清玉師兄，雖看著是稚童模樣，實則老早便入了關，輩分隻比清和師兄低一階。據說清玉師兄原是官宦世家，後不
知犯了什麽法，滿門遭斬，他母親帶他一路逃來太乙縣，恰巧遇見清德道長帶清和師兄下山遊煉，就哀求道長收了她兒。道長觀清玉師兄頗有幾分道緣，便收下了。”
“清玉師兄性喜靜，素來隻跟清和師兄親近，若一入關打坐便不知鬥轉星移，觀裏的人與事也知不太全，故行事作風就怪了些。”
說到清和，清水的臉又微微紅起來，“清和師兄的身世沒什麽人知道，但他也如小雀你一般，本身便有自己的名諱，喚做‘南君然’。”
南君然。唐雀默默把這名字記在心裏了。
唐雀忽而想起了前一世自己的初戀。
彼時她正爬上了院兒裏的梧桐樹上，尋了截結實粗壯的枝幹坐下，搭著倆腿，滿目盡是嫩葉繁花。風起了，吹得花葉“沙沙”作響，心裏一時暢快，忍不住站起來，一手勾住樹幹，暢立在花葉間。
風兒吹得衣擺彎起幾個弧度，額前幾綹調皮的發絲也隨著亂顫，唐雀搭眉一望，透過白雲觀的重重青瓦望見遠處濃濃淺淺一片兒青山頭，有雲霧繚繞著，虛虛幻幻。不時滑過一溜白鶴，鶴唳聲便於山穀間亂撞。
如此壯觀清奇的景色，怕也隻有這千百年前的世界能將其一塵不染地展現出來。
而後唐雀便想起前世的一個同樣一塵不染的人兒來。
記得當初她還是高中生，同班有個風雲人物——喜歡穿白襯衫，頭發打理得幹淨整潔，笑起來很溫柔的男生。就坐在她前頭。
一般這樣的男生都被全校女生視為白馬王子，況且成績又好，故而人氣爆棚，天天都能收到女生們各式各樣的小禮物。
唐雀對這些情況見怪不怪——畢竟那位校草般的人物是她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倆人周末還可以到互相家裏串門。十幾年的相處，別人對竹馬的相貌稀罕得緊，她對他已感到不新鮮了。
那日學校組織運動會，一向自稱“女漢子”的唐雀報名參加了個一千米賽跑。開賽前躍躍欲試，開賽後氣喘如牛，跑了兩圈後“哢嚓”一聲，腳扭了。
唐雀當即撲在地上，疼得冷汗淋漓，麵目蒼白。這時一道修長身影從加油呐喊的人群中飛奔出來，也不顧旁人差異的眼神，架起她便往醫務室走。
唐雀一抬頭，看見竹馬那張幹淨俊秀的臉，登時一顆春心便跳開了。其實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竹馬有多優秀，而自己沒什麽優點，就連成績也平淡無奇，故一直都是帶點自卑的，從小學到高中，他是焦點的時候，她從來沒跟別人說起過他倆的關係。
本是不敢奢想的，現今一個鍥機，唐雀的少女心終於控製不住泛濫了，這直接表現在她一直低著的頭和通紅的臉頰上。
到了醫務室，校醫給扭到的腳抹了紅花油，竹馬便輕輕替她按摩著腳踝。他的手指修長好看，並且有著不
可思議的溫暖，很舒服。自此唐雀便在心裏住下了這個人。
後來終究是道不同，畢業後竹馬考上了一本，直奔一線城市去了，而唐雀隻被一個三流大學錄取，為此她曾難過了很久。
畢竟故事不像小說裏那樣完美，唐雀知道他的心思不在她身上，隻因多年的友誼才關照她，大學畢業後她出來東奔西走地找工作，而他已早早被一家頂尖公司錄取，還有了自己的女朋友。
後來竹馬結婚的時候唐雀在婚禮上喝了很多酒，回家後哭得稀裏嘩啦，還指著天上的月亮唱“你代表我的心啊我的心”，最後被鄰居投訴了。
如今竹馬漸漸被時光忘卻，唐雀卻對溫柔一直都帶著迷戀。
從前世的幻影中醒來，莫名地就聯想到昨晚那雙溫暖的手和溫柔的嗓音，唐雀開始控製不住自己胡思亂想起來。也隱隱約約明白了為何全院的女弟子都視這個清和師兄為夢中情人。
想得正投入，甚至已經到“見到師兄，他英俊迷人……一見鍾情，策馬奔騰瀟瀟灑灑共享人世繁華”的時候，旁側忽而“噗嗤——”了一聲，將唐雀生生打回了現實。
誰？誰？還有誰在這兒？
唐雀猛得一轉頭，於是乎對上了一張白嫩嫩的……蘿卜臉？
隻見那隻取笑過唐雀的菜園蘿卜精赫然立在旁邊樹幹衍生出來的細枝上，妖嬈地扶住樹幹，交叉著腿，和唐雀麵麵相覷。
“小妹妹，我看了你許久，最後還是覺得應提醒你一聲，莫把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容易讓人猜個通透。比如方才，見你麵泛桃紅目含春水，很明顯是少女懷春，想了些羞羞而又奇怪的事兒……”
它說得很有道理，唐雀老臉一紅，背在身後的右手爪子一彎，就欲下毒手。
哪料蘿卜精的下一句話使她不僅沒出手反而還平地一聲驚雷驚得胸口一悶。
“我道你已認出了我，不想腦子還是沒轉過彎，竟聽不出我的聲音麽？昨日你邪氣入體，我還替你醫治來著，今日便不認得我了？清瓶小師妹……”
“轟——！”
唐雀牌“羞恥惱怒讓我去死吧”彈炸開，炸得她頭昏眼花不能自已。雙腿一軟，身體後傾，一個不穩便直愣愣從枝幹往下摔去了。
那蘿卜精也隨著跳了下來，半空果真變成了一道修長的身影，著一襲象牙白長衫，墨發高束，麵如桃花。長臂一伸，便摟住唐雀的腰，一雙桃花瓣似的含情目眯起來，“何必如此激動呢？小師妹，見你這般反應，師兄我可謂受寵若驚呢。”
世界在唐雀眼裏變得黑白，她閉著眼，享受風吹過耳邊的聲音如果你仔細聽也許能聽見花開的聲音其實那是我顫抖的心的聲音……啊呸！
方才她還想什麽來著？
初戀？
嗬嗬，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