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金風玉露

自從陶然與父王達成送桃的協議後,綰天就不必去桃花鎮去得那麽頻繁了。反正三日能見陶然一次,每次都有水靈靈的大桃吃,還能順便摸摸他好的令人嫉妒的皮膚,還急個啥?綰天也就老實了許多,閑在宮裏的時間也久了。

久而無事,就隨意從桌上拿了書來瞧,多看了幾本,竟也記了不少,以至於那次與父王對話引用了書裏的幾句,父王大為欣喜,認定她知道收心思,開始以族為重,很快便可以繼承王位了,所以難得地表揚了她幾句。末了父王覺得可能她能學習是陶然的功勞,所以看陶然的目光又親切的幾分,隻要陶然送桃子過來,必要會他一麵,順便多給些銀子。

於是會麵多了,母後終於在一個溫暖的午後見到了這個美少年。彼時的陽光其實並不太好,因為天上多雲,太陽躲進了雲層裏,唯有花園子裏開了一叢叢嬌豔的花,偶爾起陣香風。陶然在涼亭裏與父王對酒,笑意盈盈的,一對兒桃花眼硬是不輸滿園嬌花,更何況右頰那旋著的酒窩?

母後本來是要拉著綰天來花園看杜鵑的,因杜鵑花開了,一叢叢的極其好看,母後想繡一副“杜鵑春”,綰天會磨幾筆畫,就把她拉來描個帖子。於是倆人剛到花園,就在紅豔豔的杜鵑花裏瞥見了陶然,正旋著酒窩的模樣。

母後輕撫了撫胸口,“綰綰,那……那莫非就是桃花鎮的陶然?給我們送桃的那位?”

綰天正往嘴裏塞了塊兒桃花酥,邊嚼邊口齒不清地回道,“是。”

母後的眼神立馬意味深長起來,“原來竟是這麽標誌的一個人兒,也難怪綰綰你經常去桃花鎮,一天到晚的,嘴裏三句話離不開‘陶然’,原是這個原因。”

綰天不爭氣地紅了臉,幸好膚色隨父王,微微的蜜色,所以給掩蓋住了。母後又觀察了陶然半晌,道,“綰綰,母後支持你,把這少年收入囊中。左右以你的性子也嫁不出去了,難得有個人不嫌棄,就別再挑了。”

綰天臉又紅了幾度,甚至腦補了與陶然成了親兒孫滿堂的場景。奈何下一秒,有什麽劃過腦海,綰天忽而低落下來——雖然沒有明說過,但陶然喜歡的應是端莊溫婉的吧?上次不就是有個杏兒姑娘嗎?

她雖為王女,卻不是端莊溫婉的人啊。

母後興許猜到了自己女兒低落的原因,於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綰綰,還記得你小時我給你講過什麽嗎?初時我是並沒有把你父王放在眼裏的,因那時我眼高,你父王又是魯莽的,不甚得我歡心。可後來呢?後來是你父王死纏爛打,我方覺他人又心細,又大膽,故而最後便選了他啦。”

綰天回頭看了看母後,看到了“要加油,別要臉,支持你哦”這三條信息,於是低頭想了想,打了個響指——沒錯,就這樣,死纏爛打嘛,她綰天最為擅長,就不信收不了陶然。

於是那日陶然挑著筐送來桃子後,綰天把筐往屋裏一撂,拉著他就出了宮。

陶然在後問,“怎麽了?這麽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

綰天回頭衝他道,“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嗎?”

陶然想了想,搖搖頭,“不知道。”

“今天是人間的七夕,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太乙鎮子裏可多活動啦,別的公子小姐現在估摸都聚在‘相思橋’呢,晚上更好玩,今晚你

別走了,咱們去那兒逛晚會,回頭我在宮裏給你拾掇個房屋,今晚你就住那兒罷。”

陶然本想拒絕,但一抬頭就對上綰天亮閃閃的、睜得大大的、像星星一樣的眸子,於是下意識的就點了頭。末了看到綰天還像小時一般牽著他的手,心裏不免一陣輕跳。

這個七月七的夜晚,也不知天上有沒有搭了鵲橋,牛郎織女有沒有相會。這個夜晚,太乙縣美麗至極,滿天的繁星為燈,暗色的天幕裏飄著一條條雲煙般的天河。太乙縣北頭的空地裏橫斜一條小河,河上有座“相思橋”,橋下水裏燃滿了荷燈,盞盞都是青年男女的祈望,星星一般的閃著,將其裝飾成星河,仿佛要與天上的星星媲美一番。

傳說這天若是青年男女一塊兒放了荷燈,河神便會保佑其今生今世永不分離白頭偕老。陶然是久居桃花鎮的,自然不知道這個流傳於太乙縣的傳說,所以傻乎乎地被綰天連哄帶騙地放了盞荷燈。倆人一起放的,燈上還寫了“陶然”“綰天”四字。

陰謀得逞後,綰天的心情要飛天,倆眼睛始終是眯著的。陶然雖感覺哪裏不對,也不知她心情為何那麽好,但低頭看見她傻乎乎的笑容,唇角也不自覺揚了起來。

還用在意其他的嗎?最重要的不就是現在嗎?

自七月七過去後,陶然對綰天的感覺便有一絲變化。比如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溫柔可人、端莊文雅的女子,但其實稍稍粗魯些的,不拘泥規矩的仿佛更能吸引他。再比如他那次盯著綰天多看了兩秒,發覺她其實很耐看。不是柔和的五官,也不是白皙的膚色,卻有著奇異的美感,極為吸引人,雖說吸引的女子更多些。

她的眼珠子最迷人,不動時沒什麽,一動起來就令人轉不開目光了,那麽靈動有趣……像貓兒眼。對了,聽國王陛下說,當初鑿了貓兒眼出來,竟覺那泉水跟愛女的眼珠子似的,不動則已,一動起來便賞心悅目,引人注意,故而給了“貓兒眼”這個名字。

陶然覺得綰天越看越好,卻又說不出為何,直到那一天重見了陶玥。

陶玥是陶然的青梅竹馬,倆人小時候天天混在一起,關係好的沒話說,且陶玥喜歡陶然在桃花鎮是人盡皆知的,整日裏跟個小尾巴似的黏著他。陶玥的父親跟陶然的父親是知交,故而他倆那日一起出去,去找桃花鎮凋零的來源,一起犧牲了,所以陶玥的母親和陶然的母親同病相憐,成了知交。

又是眾所周知的,陶鑰這個瓷娃娃一般討人喜愛的姑娘其實尖牙利齒的,有點兒野蠻,心腸卻極好,故而鎮子裏無論男女老少對她是喜愛至深,頭疼至深。那日有位老太問陶玥為什麽喜歡陶然,她頭也沒抬就說,“因為陶然哥哥長得好啊,我喜歡長得好的,而且哥哥又高又瘦,是個女孩子應都會喜歡陶然哥哥吧?”

她說得似乎也沒錯,就是性格太喜惡分明了些。對於好看的,她就親近,對於不好看的,她就疏遠,曾就有一個長得胖乎乎的小娃娃喜歡陶玥,黏她緊了些,後來被她恐嚇,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嚇著了,胖娃娃哭著跑了。

陶然的母親去世幾年後,陶玥的母親再嫁了,嫁去了遠離桃花鎮遠離終南山遠離長安城的周至縣。那裏有個狼族,下轄多個部落,據說還是其中某個部落的首領到這一帶辦差,看中了陶玥的母親,追求了許久,才抱得美人歸。

陶玥母親與那狼族首領的故事如果要現在的陶然來說,就可用綰天那次外出歸來帶的那本“霸道公子愛上我”來總結。當然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那時陶玥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著,說要去周至縣

了,舍不得陶然,陶然抬了她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問,“怎麽?那便不去了?”

陶玥擦幹了眼淚,抽抽鼻子,“不……不行啊,娘親要嫁給新爹,我……我……對不起陶然哥哥,新爹更好看點……我是定要去的……”

陶然歎口氣撫撫額頭揮揮手,示意陶玥趕緊走。於是陶玥在他臉頰偷了個香,蹦蹦跳跳地跑去鎮口了,投入新爹的懷抱了。

那時兩人也沒多大,陶玥走後不久他就遇到了綰天,倒是沒有孤獨。

這麽多年不見,陶玥忽而返鄉了,帶回了不少特產,還有她的丈夫。鎮子裏的居民紛紛圍著陶玥這丫頭時,陶然打量了她的丈夫——狼族的,一個很高大威猛的男子。他不算好看,麵容冷峻,棱角分明,左臉上還有一道很深的刀疤,身材勻稱,肌肉隱隱若現,看著不太讓人敢接近,就是看向陶玥時一對兒眼睛溫柔地要滴出水來。陶鑰大概隻到她丈夫的胸口處吧,小鳥依人般,滿臉的幸福。

後來抽個空,陶然對陶玥道,“我還以為你會找個俊美無雙的男子做丈夫。”

陶玥出落得美麗,磨平了小時那野蠻的利角,溫溫的如塊玉一般,她道,“哈哈,沒料到吧?陶然哥哥,我也沒想到會找他,但他很好,真的很好,剛開始我那樣討厭他,害怕他,最後才發現他的好。”

陶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很好……他很適合你。”

陶玥又道,“本來我也以為自己會照著標準來,但就是這樣,遇到對的人,什麽標準都沒了,心裏眼裏都是他了。”

陶然心裏一動,想起綰天。

陶玥走之前,陶然跟那高大的狼族男子對酒,席間交談了許多,話題一直都是繞著“陶玥”來的。最後喝完了酒,陶然送他出門,頭暈乎乎的,不料一個不穩便栽到這男子身上,倆人都醉了,都沒有防備,一個踉蹌,於是高大的男子把對比起來嬌小的陶然壓在了牆上。

正這時,木門“嘭”一聲開了,綰天的聲音響起,“陶然!你在嗎?!我今天又逃課了!”

然後就見到了這令人嬌羞的一幕。

綰天怔住了,半晌才磕磕絆絆地開口,“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陶然你……原原原來是……我我……”

她眼圈一紅,扭身就跑了。

陶然和陶玥的丈夫麵麵相覷,最後陶然反應過來,忙追過去了。

山貓呢,雖除了耳朵靈,就是跑得快,但因為陶然是個男子,相對有優勢,更何況綰天跟失了魂似的,跑得跌跌撞撞,是以沒一會兒他就追到了她。

倆人站在鎮口,陶然搙住綰天的胳膊,綰天低著頭,“我……我不知道你……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陶然又好氣又好笑,硬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摩挲著那張紅潤誘人的唇,目光變得熾熱,良久,一個吻印了下去。

綰天驚得似乎要跳起來,被陶然按住了,於是乎她顫著眼享受了會兒,一個撲身把陶然壓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