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意外之事

唐雀心裏“怦怦”跳起來,直覺告訴她就是這個木匣子了。這樣想著,欲打開匣子,卻發覺上頭鎖了把小銅鎖,唐雀又觀看一番,見妝台帶了倆抽屜,就打了開,第一個抽屜裏空空如也,第二個抽屜裏隻幾樣簡單首飾,有一把生了鏽的小銅鑰匙躺在角落。唐雀取了鑰匙,試了試,正好能插進鎖孔裏,隻是因生了鏽,有些難開,搗鼓了有五分鍾,才把盒子打開了——一股蘇合香撲麵而來,裏麵整整齊齊擺了兩層精巧的黃銅圓盒,橫豎各四,總共十六盒,共兩層,即三十二盒。

唐雀抱了盒子回到正房,給蘇合一看,蘇合點點頭,“是……是這個,原來還在麽?”說著眼神愈發複雜,想伸手碰碰這些盒子,卻從中穿了過去,於是神色不免低落下來。

唐雀道,“線索已有了,我隻需回去查查他還在不在人世,若不在,我回來告知與你,若在,我便去把他尋來,也好讓你們再見一麵,了了心願……”

蘇合點點頭,看著唐雀,沒說一句話,但那鳳眸裏的情緒是不言而喻的,後來唐雀想了想,覺得其中期待更多一些。

回到近水樓後,時辰尚早,唐雀拿了木匣子給南君然看,道,“我還原以為會有一番波折,不想這麽容易就拿到了信物,隻是不知能不能連上祁越何的‘氣’,若是連上了,卻得知他不在人世……我可能會後悔幫蘇合。”

南君然道,“沒甚麽好害怕的,既然已經做了,就做到最後,不必後悔。說來像他倆這般的故事古來便有不少,以後於世間遊煉時定還會再觸及,清瓶,你需知,這次如果助蘇合願成,是他的造化,若不成,也不怨你。”

唐雀點點頭,回了房,欲使“分形連氣”之術。這法術難度頗高,耗費精神修為也不少,需用施法者自身的精神氣感知信物上的精神氣,來分辨出祁越何的,若分辨出了,再用神識於塵世中感應,直至尋到他。使“分形連氣”之術時必要虛極靜極,使心神合一,高度集中,中途亦不可被打斷,否則便會氣脈相衝,損修為,嚴重者斷筋脈,亦可危機性命。

南君然將唐雀的房間貼了四象符,東南西北,以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神獸來護,門窗皆設了結界,若不是過於厲害的妖怪邪物,尋常妖魔根本無法靠近。確保萬無一失後,唐雀盤坐在屋子中央,把木匣子放在前方,閉目合掌,沉心靜氣,漸漸使心神合一。隻是她修為不甚豐厚,如若是南君然,這於他便是小事一樁,但唐雀整整費了一個多時辰也未能使心神合一。最後又放鬆了頭腦,不敢再有半絲心急,方慢慢體悟到精氣神凝聚的感覺,於是慢慢攀附到木匣子中,尋祁越何的“氣”。

這段時間南君然就和雀歌守在門外。一人一貓一左一右,人翩翩若仙,麵似桃花,貓纖巧可愛,尤其一對綠眸,若寶石一般。經過的客人中不少人都矚目在這對組合身上,尤其是情竇初開的青春少女,瞅著南君然,羞澀不已,一會兒經過一趟,一會兒又一趟。

第三趟後,南君然默默改為了麵壁……不,麵門。而雀歌也在被第十個路過的女娃娃蹂躪耳朵後改為了麵門,將頭往爪子上一擱,閉目小憩。

南君然淡淡道,

“我著實有些好奇。你雖為百年貓妖,修為卻不低,不知怎樣的緣故使你曾委身善行觀,現在又委身在了白雲觀。”

聞言雀歌睜開了眼,與南君然對視了一會兒,最後又閉了回去。

南君然忽而勾了唇角,“差點忘了,貓的年紀與人大不相同,如此算來,怕是你的年齡閱曆還在我之上。”

雀歌動了動耳朵。

唐雀又用了挺久的時間,終於在翌日的午時於木匣子裏的銅盒上分辨出兩股“氣”。最重的那股陰冷,屬陰氣,應是蘇合,另一股微微如火灼,屬陽氣——祁越何尚在人間。探知到這裏,唐雀的體力不支,心神漸散,終於回歸了塵世。回歸後除卻周身的虛脫感外,其他倒沒什麽反應,唐雀想站起來,腿卻抖得起不來,隻好緩了段時間,才起身開了門。

南君然問,“結果如何?”

“隻算出來他在人世,後來實在堅持不住,沒有推算出他在哪兒,我打算去告訴蘇合一聲,再回來推算祁越何所居之處,到時候把他帶過來就行了。”

南君然點點頭,“可行。”

眼看過去了幾近一天,唐雀消耗過大,腹中饑餓難耐,就下了樓點了碗湯麵,吃過後感覺恢複了些精神,手腳也有力了,就匆匆趕往荒宅去。

半路上唐雀心裏有點欣喜,若是知道祁越何尚在人世,蘇合肯定會很高興,這對苦情人總算有了一次重逢的機會。

然到了荒宅後,裏麵空空如也,正房白幔低垂,空曠幽深,唯獨不見了那瘦削修長的背影。唐雀心一慌,連喚了幾聲“蘇合!”,卻都無人回應。

這下真的徹底慌亂了,唐雀一顆心“怦怦”直跳,將整座荒宅找了三遍都未將蘇合尋出來,最後又急又失落,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就拿了張符紙折了傳訊鶴,讓它飛去近水樓。

南君然趕來時,見唐雀低頭坐在門檻上,死氣沉沉的,先鬆了口氣,接著一把就將她拉了起來,“怎麽突然放了傳訊鶴?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唐雀歎了口氣,“確實出了事,還是件大事。師兄,蘇合不見了,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還是說他走了……”

南君然往院子裏瞧了瞧,果真是沒感應到蘇合,就從袖中取了道符出來,“無事,莫要害怕,讓我看一看先前發生了什麽。”說罷便將符扔向了半空,凝神閉目。符是“憶事符”,能將十二個時辰內指定地點發生的事映射出來。不一會兒,符紙落地,南君然亦睜開了雙眼,“來晚了。”

這三個字讓唐雀心裏重重一跳,“怎……怎麽說?什麽來晚了?蘇合他……”

南君然搖了搖頭,“方才我用神識感知此處發生了何事。得知昨夜夜半時分,有兩個鬼差來此處捉拿蘇合,想必是蘇合逃離黃泉一事被發現,此番捉拿,他自然無力反抗,估計現在……已在黃泉路了罷。”

唐雀頭一懵,仿若遭了雷擊,心裏頭的失落更是不可

言喻。若是她能早點幫他,若是能早點算出來,是不是他們就能再見一麵?為什麽之前要執著於方士天涯?如果早一點問蘇合,不是早一點能幫到他嗎?

南君然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卻沒有說幾句開導或安慰的話。現在說什麽都是無用,隻有她自己能夠開導好自己。心隻能靠自己來加固,別人充其量隻是起輔助作用,治標不治本。

良久,唐雀問,“師兄……就真的一點……一點辦法也沒了?”

“一相連到陰間,便是我們修道之人不可插足的了。即使如師尊,也是無可奈何的。”

冬日果真是寒冷。即使不落雪,寒氣也會往骨髓裏鑽。唐雀鬱鬱回到近水樓後,趴在床上睡了一覺,睡得昏昏沉沉,亂七八糟的夢一齊襲來,擊得腦仁疼。最後渾渾噩噩地醒了,屋內昏暗,想是又到了夜晚。

桌上的燭台卻被點燃了,幽幽一點燭光,將桌子上擺著的碗碟鍍了一點暖光。

唐雀移步上前,見一個碗兩個碟皆被嚴嚴實實的小盆蓋住,掀開一看,裏麵有紅棗蓮子羹、素炒什錦菜、兩小塊兒酥油餅。想是南君然為她點的晚飯,見她睡著,就把飯留在了屋裏。唐雀確實有點餓了,就坐了下來吃飯,蓮子羹與什錦菜都溫乎乎的,油酥餅也不燙手,吃起來正正好,且簡單美味。

吃完後,唐雀將碗碟盆端下了樓,因正值晚飯時間,樓下不少人在吃飯。上樓後本來欲找南君然,不料敲門敲了半天後也不見人來,仔細一看,門上了鎖,估計是出去了。這下唐雀有些些鬱悶,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就回房想找雀歌打發下時間。不料回房後也沒找見雀歌的影子,唐雀心情低落,就隻好拿了前幾天逛街買到的話本子來看,轉換轉換心情。

不知看了多久,眼有些酸痛,忽而聽見外界風雪的聲音,唐雀就開了窗,打算透透氣順便賞賞雪景。冷空氣攜著雪花蒙麵撲來,吹得腦子一陣清明,唐雀抹抹臉,往外看去,見一片銀白的世界。

那銀白裏忽而出現一道敏捷的身影。

唐雀揉揉眼,定睛看去。

果見一道敏捷的身影,在遠處屋脊上飛走,愈來愈近,最後近了近水樓,本要閃過去的,卻似瞥到唐雀打開的窗戶一般,於是“嗖”一下閃了進來,速度之快,另唐雀根本來不及防備。

唐雀被駭了狠狠一跳,轉頭一看,這……不是南君然嗎?

果然是南君然,他此時正褪了披風,看見唐雀,唇角彎彎一笑。披風褪下來後,一條黑影子隨著從中跳了出來。

——雀歌?

唐雀一臉疑惑,南君然見狀,往雀歌身上看了一眼,“你這小貓著實聰明,這法子我竟是想也沒想到。”說罷看向唐雀,“清瓶,雖說幾率甚微,但我現在有了一個法子,能將蘇合請回來。”

唐雀心髒又重重一跳,“真的麽?!真的可以嗎?什麽法子?”

南君然將手伸進袖中摸索了一番,最後摸出一條泛了黃的三尺白綾出來,“諾,就是它。”

唐雀打量了白綾幾眼,覺得有些眼熟,忍不住問,“這是何物?”

南君然道,“這便是蘇合當初自縊所用的三尺白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