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紫星宮八大護法均以『紫』字為姓,再分以乾、坤、坎、離、震、艮、巽、兌八大卦象為名。這次受七公主之命,出宮誅殺尹昀的兩人就是八大護法中司火的紫離和司風的紫巽。嗓音較細的是紫離,嗓音較低的是紫巽。
「嶽淩樓到底是什麽人?」當紫巽問到這句話時,歐陽揚音的答案隻是兩個字——仇人。
月夜,軟底的靴子踏過灰石板鋪成的街道,卻沒有一絲的響動。遮住身體和麵容的紫紗冉冉飄拂在夜風中,突然,腳步停住了,來人緩緩地抬起頭,望著頭頂那塊烏木製成的牌匾。紫離的嘴唇微微張開,低念著牌匾上楷書寫成的四個大字——丘然醫館。
是這裏了,紫離想著,嘴角就已掠起了一抹詭譎的微笑,陡然一翻手,便又是『蓬』的一聲異響,掌心升起的那朵豔豔的藍色火焰霎時翻騰起來。紫星宮人已經很久沒有涉足江湖,竟不知道在這世上還存有那麽多花獄火,更沒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還有人在種植著花獄火,那種東西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這一凡世……
藍色火焰『哧哧』的燃燒著,紫離一揚手,竟分成了兩簇,如同兩條長龍一般環成了一個火圈,把整個府園包圍起來。
隻一瞬間,濃烈的黑煙驀然竄入了空中,丘府裏的人都從睡夢中驚醒,這從天而降的災禍令他們猝不及防。尖叫聲一浪蓋過一浪,但卻無處逃竄,因為整個丘府都被這妖火包圍住了,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也出不去。
被烈火燒著的梁木不斷地倒塌著,在轟隆的巨響中化為焦炭。窗欞和門楣也在瞬間燃為灰燼,空氣裏彌漫著嗆人的氣味和煙塵。很多丘府中的人還來不及跳下床就被燒死在了床上,他們的屍體與泥土融為一體……
好強烈的火焰,強到仿佛超脫了這一人世,那不是人界應該存在的東西……是否來自冥府?所以才能把人燒得形神俱滅?
丘府被烈火包圍的同一時間,劉府內暫躲在劉以伯以前的房間裏的嶽淩樓突然「啊!」的驚叫一聲。
「怎麽了?」身旁的耿奕正問著,就看見一簇火焰從嶽淩樓的腰間燃起,於是急忙出手撲滅。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耿奕不知道好端端的,嶽淩樓身上怎麽會突然燒了起來。
嶽淩樓也不答話,隻一把扯下了腰間的革囊,那裏麵裝著的是花獄火,而就在剛才卻不知為何突然燃燒了起來。革囊被燒得隻剩下一點邊角,裏麵的花獄火化成了焦黑的粉末,不祥的預感陡然竄起,嶽淩樓抓住了耿奕的胳膊喃喃念道:「去離陽,你馬上到那裏去看看……」
當耿奕隻身來到離陽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清晨。昨夜的大火已經熄滅,丘府變成了一片廢墟。斷壁殘垣四散堆積著,沒有一點昔日丘府的景象。突然,耿奕看見在這廢墟之中還站著一個人,走近才認出是西盡愁。吃驚地問了一句:「你怎麽會在這裏?」
西盡愁抬頭看了耿奕一眼,沒有回答,低著頭望著身邊那具焦黑的屍體,那屍體的手緊緊扣住一塊地磚。那是丘然的屍體,雖然已經燒毀得不能辨認,但是西盡愁知道那是丘然。
他本想到離陽找丘然再詢問一些關於花獄火的事情,但丘府不幸碰上了這種災難……沒有一個活口。西盡愁順著丘然的手臂,刨開周圍的碎石,竟發現了一個把手。用力一拉,一個秘道的入口赫然出現在兩人眼前。
西盡愁和耿奕對視了一眼,翻身跳下了秘道。沿秘道而下,漆黑一片,裏麵是直路一條,高度剛剛可以走一個人,秘道頂正好擦著西盡愁的腦袋,所以他想要順利通過,還要微微彎腰才行。
雙眼習慣了黑暗以後,西盡愁漸漸可以看到腳底的道路,耿奕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一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強烈的不安奪去了他們言語的能力。再做什麽猜測都是無用的,因為這種事情,如果答案不出現在你的眼前,你就絕對猜不出來。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竟已來到了戶外。雖是戶外,但卻絲毫沒有人跡,芳草鮮美,宛如世外桃源。
耿奕放下擋住眼睛的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充斥在空氣中的那股氣味,他再熟悉不過。是花獄火……香甜卻又具有魔性的氣味……
西盡愁還在繼續往前走,而耿奕卻攔住了他:「回去。不要再往前走了。」
而西盡愁卻不聽他的,走出十餘米遠後,出現在他腳下的是一麵山崖。不遠處有一條長約五十米的吊橋,橋下是深深的山澗,水麵上浮著一層煙霧狀的東西。是水汽吧?西盡愁想著便踏上了吊橋,對麵是一片石渚,渚上有股莫名的幽香。
西盡愁低頭看那植物,竟是從未見過的。耿奕突然驚叫了一聲「這是……」,蹲下身去,仔細看著這些奇異的植物。花色腥紅,宛如地獄中燃燒的業火一般,難道這就是花獄火麽?耿奕雖是天翔門南堂堂主,但他見過的花獄火都是被製成粉末狀的成品,像這種植物形態的花獄火,耿奕也是第一次見到。
花獄火?當這三個字浮現在西盡愁頭腦裏的時候,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雖然是芬芳的花朵,但它妖冶的色彩和迷惑的氣味,以及那個不祥的名字……都給西盡愁帶來一種莫名的恐懼。
這些花獄火是誰種的?丘然麽?為了保住薛秀婷的命而從南洋運來種子,讓它們紮根於這片土地,生長,繁盛,然後帶來毀滅?
突然,一聲怪笑從身後傳來。西盡愁扭頭一看,隻見一個身披紫紗的人正站在身後,笑得猖狂:「多虧了你們帶路,我才能這麽順利地找到這裏。沒想到,這裏竟然種植著花獄火……」
說罷,紫離掌心著地,又是一條妖豔的藍火宛如蒼龍一般地從地麵迅速燒起,向那片還未成熟的花獄火燒去。紫離的目的是要毀掉這片石渚。花獄火是紫星宮的,其它人都不可以擁有。
突然,耿奕拔劍竄起。插劍入地,削起地表,連同著那妖火一並挑飛。叱喝道:「你是什麽人?」
紫離因為耿奕的防礙而有些恚怒,陰森森地說道:「你先不要急,待我燒了這片石渚再來慢慢對付你。畢竟知道花獄火真麵目的人還是少點為好……」
耿奕冷笑著:「隻是懂得說大話罷了。誰來對付誰,還是刀口子下自見分曉吧。」說罷揮劍向紫離心髒刺去。紫離一步未動,伸手就握住了耿奕刺來的劍鋒,就在他的手碰觸到劍鋒的刹那,一簇藍火自劍尖逆著刀鋒急速向上竄起,竟竄到了耿奕的手肘部位。耿奕匆忙收回了劍,暗想道:「這也太邪門了吧……」
紫離冷笑兩聲,手心再次落地,但這次還來不及騰起火焰,就被西盡愁截住了手腕。西盡愁低聲威脅道:「你信不信隻要我再用一點力,你的手腕就會立刻粉碎掉。」
紫離緊顰著眉頭,嘴角有些**。突然眼神一利,突然伸出左手,向西盡愁的肩膀抓去。但妖爪還來不及碰到西盡愁,就被西盡愁反手一扭,『哢』一聲斷掉。
紫離忍著劇烈的疼痛抬眼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西盡愁道:「你莫管我是誰,你……」話音戛然而止,隻因一簇藍火又自紫離的右手再次燃起,西盡愁猛一偏頭,躲過了這妖異的火焰。情急之下,他竟下意識地把紫離甩飛了出去。隻聽紫離一聲尖叫,那紫色的身影直直跌落山澗,湮沒在一片霧氣之中……
突然,西盡愁聽見耿奕也發出了叫聲。回頭一看耿奕正扼著自己的手腕——那手腕已經變成了藍色。難道剛剛竄上耿奕手臂的火焰竟是有毒的?
「你不要動!」西盡愁急忙封住了耿奕手臂的穴道,減緩藍焰之毒的擴散速度。但這仿佛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那帶著腐爛氣息的藍色已經攀升到了耿奕的頸部,他半邊身體已經全都麻痹無知覺了。
西盡愁俯下身去,問了一句:「你怎樣?」
此時的耿奕完全說不出話來,一手按住心髒,一手拽住西盡愁的袖子,斷斷續續地說道:「淩樓……興和……」
嶽淩樓炸毀千鴻一派總舵府,早已與千鴻一派結下了仇怨。隻要抓住這一點,讓千鴻一派的人知道嶽淩樓在劉府內,那麽他們不去要人是不可能的。
就在耿奕離開嶽淩樓後不久,劉府門外就聚集了眾多千鴻一派以前的舊部,他們知道嶽淩樓就藏在這劉府之內,而放出這個消息的人正是歐陽揚音。
不知道這一突變的嶽淩樓還在房間中修養。花獄火兀自燃燒的事情,讓他放心不下。早就知道那藥古怪,但卻沒有料到它竟古怪到那種程度,憑空燃燒起來……
「淩樓!」嶽淩樓想得正出神,常楓驀然推門闖入,急匆匆地說道,「亂起來了,常枰在外麵控製場麵,你先躲起來吧。」
句音剛落,就聽到門外嘈雜起來,想必是那些鬧事者已經闖進來了。常楓條件反射地關緊房門,在房間內轉著圈子。這個房間不過三十多個平米,沒有箱子也沒有後門,要往哪裏躲呢……
嶽淩樓倒是從容,曲起指節扣了扣身下的床板,床板突然塌陷,那下麵竟然又是一條秘道。常楓驚道:「這是……」
意料之中的事情,嶽淩樓沒有多大的吃驚,緩緩說著:「如果是劉以伯的房間內,有這些東西也不奇怪。我剛睡到這張床上時就已經發現了,隻是因手腳不方便,沒有去看那秘道究竟通向哪裏,沒想到……現在倒是可以用來當躲避的地方……」
「要下去麽?」常楓俯身望望那黑乎乎的地道,猶豫著向嶽淩樓確定了一遍。
「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好奇心麽?」嶽淩樓笑他,從來沒有見到常楓對某種東西流露出特別的感覺,雖然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但卻仿佛與世隔絕與世無爭。其實靜下心來想想,這也算是一個優點吧?那是嶽淩樓不可能達到的境界——他無法容忍自己被蒙在鼓裏,他希望了解所有,希望把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陷入一次又一次的險境,但好像他本人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常楓沒有多說話,翻身跳入秘道,抬手闔上床板,抱著嶽淩樓順著潮濕的石灰壁朝前走去。秘道裏光線很暗,兩壁上有插火把的設備,但看它荒廢的樣子,就知道已經很久沒人用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來到了秘道的盡頭,那裏竟是一麵沒有出路的死牆。
不可能!嶽淩樓目光一沉。這裏不應該是死路,絕對還有其它的機關可以打開這麵死牆……秘道內雖然灰塵厚重,但空氣卻很清新,像是來自山嶺的風,隱隱還透著些河水的氣味。
「放我下來。」嶽淩樓吩咐了一句,他想檢查眼前的三麵牆壁。
「這是?」常楓突然在右側發現了一個怪異的凸起。
「按下去。」嶽淩樓淡淡地說。
常楓有些猶豫,但片刻之後還是乖乖照嶽淩樓的話做。隨即便聽到『隆祿的機械運轉的聲音,石壁開始活動起來——不是那麵死牆,而是兩人身後的一塊石板!那巨石正迅速從上往下降落!嶽淩樓和常楓同時回頭,他們知道如果這石板一降下來,來路就被封死了!
不可能是死路的!那一刻嶽淩樓依舊沒有放棄最初的想法。想逃!不行,腳根本無法支撐起身體,錯位的骨骼帶來的劇痛讓他幾欲昏迷。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景況——看得到出路,但卻逃不出去。出口就在眼前,如果跑隻要十步,十步就能平安出去。但是那十步外的地方……卻遙遠得如同天邊……
再次用力,逼迫自己朝前,但卻再次跌倒。那一瞬間襲來的痛楚,竟令嶽淩樓的視野全部變黑。常楓?哪裏?看不見……聽不見……你在哪裏……
轟然一聲巨響,石板落到底部,從它下降到停止,隻用了短短兩秒鍾而已。完了,一切都完了——沒有出路,無法離開,用不到十天就會死,餓死。死在這個密室,沒有人知道,慢慢腐爛成枯骨,汙染這片清爽的空氣。恍惚中有什麽東西帶著濃重的腥味灑濺到自己身上,是血……那是血……溫熱的,但好重,濺在身上好痛……連心也跟著在痛……
黑暗中,秘室裏,常楓的聲音斷斷續續:「走……快走……」脊椎斷裂的聲音在嶽淩樓的耳邊響起,一陣心驚膽戰。
「常楓……」嶽淩樓摸索著向聲源處爬去,喉嚨很哽,全身發冷戰栗不已。漸漸指間觸到了一灘濃血,再來就是常楓抵住巨石的軀體。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就在巨石降下的那一瞬間,他用身體抵住了落石,化解了來路被堵死的危機,為自己留下了一條活路。
「快點啊!」常楓撐住地麵的手陡然一顫,他已支持不到多久了。說不出話,嶽淩樓心中突然一陣酸痛,掙紮地從常楓身下爬出——他必須出去,不然所有的犧牲都將失去意義。
笨,好笨……常楓你好笨……這裏一定還有出路,即使石板落下也無法阻斷所有的出路。我們還可以慢慢找,還有時間,沒人打擾,一定可以找到……一定可以的……
雙眼漸漸恢複了功能,嶽淩樓拖住石板,艱難地發音,對常楓說:「出來,快點!」但是常楓確搖了搖頭,閉上眼睛。他已經無法移動了,被卡得死死的,就這樣死了吧。淩樓,隻要你能活著就行了……
「如果你還有力氣閉眼的話就給我出來!做得到的相信我……做得到的……」激昂的聲音漸漸淡下去,變得悲涼無助,嶽淩樓扯住常楓的肩膀,把他往外拖,「你不要像個死人一樣你還可以動的……可以的……出來啊……」
下一秒響起的是——骨骼碎掉的聲音,肌肉被積壓的聲音,還有鮮血噴薄而出的聲音!石板在那一刻又動了,向下動了,完全落下,徹徹底底!
楓……常楓……想喊出這個名字,但即使張口也發不出聲音。所有的一切都碎掉了,掩蓋在石板的底部,看不見,但卻可以想象那是怎樣一番血肉模糊的樣子。
嶽淩樓撫摸著常楓的下巴,手指攀上他慢慢退去溫度的臉頰。也許除了這個頭骨,常楓所有的骨骼都碎成粉末了吧?和血水混在一起,浸入土層。
從來沒有這麽珍惜過一個人,你是特別的,一直這麽認為。想看你對我笑,天真沒有防備的表情,想要保護你,想要幫你。但是,我卻沒有那個能力,竟要你來保護我。我是不是很沒用?隻會惹來災禍……隻會害人……
即使在生命結束的那一刻,常楓依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沒有尖叫,讓人感覺不到他的痛苦。就像母親死去的那一天……同樣安詳……很想問,是否真的值得?在這個世上是否真的有那麽一個人值得用自己的命去換?
「原來你在這裏……」一聲嘲弄赫然從頭頂傳來,嶽淩樓猛一扭頭,眼前站著的人竟是歐陽揚音。歐陽揚音高深地笑著,手指一曲一伸,一枚銀光閃閃的飛鏢竟出現在了她的指縫之中。
「七刃鏢麽?」嶽淩樓說得很平靜,他滿腦子裏全是常楓的死,對其他的一切仿佛都漠不關心了。竟然在這種地方遇上歐陽揚音……兩次單獨碰到她,但兩次都是在這種逃無可逃的情況之下……
「原來你也知道啊……」歐陽揚音的聲音自上方飄落下來,語氣裏是深深的嘲諷。
一刃破皮,二三四刃割肉,五刃剃骨,六刃碎骨……那麽七刃呢……到底是什麽……嶽淩樓苦笑著問:「它怎麽會在你手裏?」
「它早就再我手裏了。」
「那麽……唐易是死在你手上的?」
歐陽揚音默默地點了點頭。嶽淩樓卻突然笑了起來。
「我笑我早就懷疑是你殺了唐易,不過西盡愁卻說你不會笨到一手毀了自己門主夫人的頭銜……沒想到……」
「嗬嗬,西盡愁這個人就是太自作聰明了……」歐陽揚音也跟著笑了起來,「隻怕你們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呢……」
說罷,就是一道綺麗的銀光陡然閃現,在這幽暗的秘室裏更是異常耀眼,歐陽揚音鏢已出手,飛鏢的鋒口向嶽淩樓的頸項直襲過來……
往往七刃鏢的銀光會在擊中人的那一瞬間被濺出的紅血沾染,而失去光芒,但是這一次,出乎歐陽揚音意料的事情卻發生了。那道銀光在抵住嶽淩樓喉嚨的刹那停住了!
「你!」驚駭的歐陽揚音隻說出了一個字,聲音就戛然而止,她沒有想到會有人能夠在被襲擊的那一瞬間截住七刃鏢。短暫的詫異過後,她又恢複了從容,用居高臨下的語氣徐徐問道:「是西盡愁告訴你的麽?第七刃的秘密……」
嶽淩樓握鏢的手有些顫抖,怒極反笑:「為什麽又是他……」就在剛才生死懸於一線的瞬間,嶽淩樓突然伸手扣住了飛鏢的第七刃。
「一刃破皮,二三四刃割肉,五刃剃骨,六刃碎骨……而第七刃,根本就不是刀刃,而是一個接住飛鏢的把手……若非如此,七刃鏢怎麽能在每次殺人之後,再次回出鏢人的手中呢?如果刃刃致命,那麽出鏢人又如何接住它呢?所以,所謂的第七刃其實是——七刃鏢留下的唯一活路。」
「是啊,沒錯……」歐陽揚音笑得非常恐怖,眼底閃閃的寒光仿佛可以凍結一切,「你的運氣還真是好啊,這七分之一的機會也被你碰上了……因為這鏢身上除了這第七刃,都是可以在瞬間斷了你手骨的利刃!」
「這並不是運氣。」嶽淩樓壓住了從脊柱陡然上竄的懼意,努力地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很平靜,「七刃鏢是能在一瞬間發出六次攻擊的暗器,所以那六刃都是順著飛鏢旋轉的方向依次排列的,而第七刃就隻剩下一個位置——就是第一刃旁邊,逆著旋轉方向的第一個位置!」
光線的昏暗使嶽淩樓看不清楚歐陽揚音臉上的表情,但他卻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從歐陽揚音站立處散發出來的殺氣,異常濃烈的殺氣,濃烈到快要使自己窒息的殺氣。
歐陽揚音突然大笑起來:「原來如此,所以隻有當第一刃接觸到你的皮膚,你才能判斷出第七刃的位置……隻不過,你還是注定要死在我的手上!」
死在你手上又怎樣?嶽淩樓此時竟想開了。西盡愁說我贏不了你,但我這次卻贏了……微不足道的勝利,也許即將付出的就是生命。怎麽也好,總算挫了挫你的囂張氣焰……
就在這個時候,歐陽揚音的身後——秘道的入口方向,傳來嘈雜的聲音。是千鴻一派的那些人找下來了……歐陽揚音低喃一句:「不用我動手,把你交給他們也好……」
就在歐陽揚音說完話的刹那,一道強光從嶽淩樓身後的死牆處射了出來。歐陽揚音和嶽淩樓同時扭頭向那死牆望去,都被那強烈的光線刺得眯起了眼睛。那果然不是死牆,那裏果然有出路。伴隨著機械隆隆轉動的聲音,死牆慢慢向上抬起,嶽淩樓看到那強光中隱約有個人影……
待眼睛適應了陽光之後,他們才清楚地發現那站在死牆後麵的人竟是——西盡愁。
丘劉兩府的秘道其實是相連的,而那片種植著花獄火的石渚就在這條秘道的中間,但秘道卻隻能單行,也就是說隻能按照從丘府到劉府這一個方向走,不然就會被困死。之所以設計成這樣,就是為了防止丘然和劉以伯任何一方私自帶走花獄火,因為單行的路線,隻要一方進入,必定會讓另一方知道。
西盡愁的腳邊倒著常楓,常楓身邊不遠處趴著嶽淩樓,嶽淩樓身邊不遠處站著歐陽揚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還不等西盡愁想清楚,從劉府秘道下來的千鴻一派就已經站到了西盡愁的眼前。為首的一人西盡愁並不認識,但聲音卻很威嚴,他指著嶽淩樓,然後命令手下人道:「把他帶走!」
「何必要帶走,就地正法不是更好。」繁雜的人群裏一個紫紗遮麵的人沉穩地說道。西盡愁先是覺得此人裝扮很是眼熟,隨即才想起那個使用妖火的人也是這般裝扮。又是紫星宮的妖人……
紫巽說罷從旁人的手中奪過了一柄劍,走到嶽淩樓身邊站住,偏頭看了身旁的歐陽揚音一眼,像是在問「是他嗎?」於是歐陽揚音輕輕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猶豫和多餘的動作,紫巽手中的利劍向嶽淩樓的脖子急速揮去。
太快了,人們還來不及反應,就見一股血柱一湧而起,噴濺到秘道灰暗的牆壁上。隨即就是『啪嗒』什麽落地的聲音,落下的不是嶽淩樓的頭,而是一隻手臂——握刀的手臂,紫巽的手臂。
沒有人看清楚紫巽的手臂是怎樣被斬斷的,他們看到的隻是一絲白光,那道白光一閃而逝的瞬間就是紫巽斷手的瞬間。好快的劍,好準的劍,看不見的劍,出招於三米之外的劍——當今武林,擁有這樣的劍的人隻有一個,隱劍西盡愁。
西盡愁走到嶽淩樓身邊,把嶽淩樓抱入懷中站了起來。他以這種霸道的動作告訴眼前的所有人——你們想要動他,先把我擺平了再說。
紫巽扼住不斷湧血的手臂,猛然抬眼狠狠地瞪著西盡愁,就在他們眼神相對的一瞬,一股猛烈妖風貫穿了整條秘道向西盡愁刮去。西盡愁本能地曲起手臂擋在眼前,強風吹得他無法睜眼,耳邊呼嘯的風聲中,隱約聽到了有人襲擊過來的聲音。(紫巽的那股妖風隻針對西盡愁,對其他人沒有絲毫影響。)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殺了他們!」千鴻一派的眾人都趁著這個機會朝西盡愁撲了過去。數十把亮錚錚的刀劍在同一瞬間朝西盡愁和嶽淩樓砍下。被妖風迷住雙眼的西盡愁隻能憑著直覺地躲閃著利刃,他手中唯一的武器就是那柄隱劍!
耳邊,是兩年前歐陽揚音的話語在不斷回響:「你不會厭倦嗎?你厭倦殺人了嗎……記住,隱劍是不能沾血的……記住……」
「啊!」一聲吼叫,仿佛吼出了壓抑在西盡愁心中所有的痛苦,時隔兩年,他終於再開殺戒。不想再去殺人,所以把啟天劍換成了隱劍。隱劍是不能沾血的,也許隻有這樣才能抑止住內心那嗜血的本性。
但是,有些人是不能死的,絕對不能死——比如嶽淩樓;也有些是不能不殺的——比如威脅到嶽淩樓生命的人。所謂的正義和邪惡在那一刻仿佛都不重要了,隻要能夠保護你的事情我都會去做,它們就是我心中的正義。
糾纏在一柄柄來勢凶猛的刀劍之中的,是隱劍那一絲微弱的白光,而那白光過處,卻又是血光飛灑,肢體分裂!西盡愁閉著眼睛,腳步向後猛退。
嶽淩樓從來沒有見過西盡愁這副模樣,這副宛如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戰鬼的模樣。他被西盡愁緊緊地摟在懷中,逃出了秘道,他不知道秘道外竟是一處懸崖,架於懸崖之上的是一座吊橋。雙眼看不見的西盡愁隻記得一條路,就是他走過的那一條路——從吊橋通向石渚的那一條路。
「抓住他們!」在這樣的吼聲中,西盡愁踏上了那條顫巍巍的吊橋,快要朽掉的木板在腳下發出『吱呀』的□□,橋下就是一條令人望之腿軟的山澗。當西盡愁走過吊橋,跳上石渚的一瞬間,他轉身斬斷了橋索,於是便是『嘩啦——』一聲轟鳴,那危橋就耷拉到了對麵的山崖壁上。橋上的人有的被甩下山澗,有的抓住了斷橋掛在山崖上。
「淩樓!」西盡愁把嶽淩樓放到了地上,問道,「你還好吧……」
嶽淩樓拂開西盡愁緊緊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望著五十米遠的對麵山崖上叫囂的人群,淡淡道:「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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