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郎君自多情

來的幾人正是剛剛散學的二郎君、三郎君、四郎君、五郎君、六郎君和七郎君,現住在柏塢的第三代精英男孫全部出場。

子顯的嘴角立時便抽了抽:真不禁念叨啊,這回是正堵了個正著!

原本書館一散學,八郎君便急急地先跑了出來,為的就是躲開八姑子的糾纏。自從去年八姑子落水醒來後,性子就變得有些呆傻,而八郎君恰在那時回到了柏塢啟蒙。八姑子在見了八郎君第一眼後,不知觸動了哪根腦筋,有事沒事的就往八郎君身邊湊,甭管八郎君如何移動步伐,八姑子都能左一步、右一步地堵個正著,直到八郎君緊繃的小臉垮下,咧嘴一笑了事。

後來見的多了,子顯便摸著了點門道:八姑子並無惡意,無非是想調戲他家小主子,想博八郎君一笑罷了。不過這些都是他私下裏想想,說不得。子顯總覺得,他家小主子和八姑子弄反了,就衝八姑子那容貌,應該是被調戲才對。要不說庶子就是庶子,連個沒有生母的嫡女都來調戲。

這邊子顯正暗自琢磨著調戲和被調戲,那邊他家小主子端著個小臉挨個給幾位兄長見禮:“二兄安,三兄安,四兄安,五兄安,六兄安,七兄安。”頓了頓,又朝八姑子一揖:“八姊安。”

一圈下來,端的是斯斯文文,飄飄逸逸。

看得玉洛又是眼放綠光,混忘了先前的調戲,生生受了柏祖的見禮。

柏塢學廬天下聞名,自然地,為幼學開設的柏塢書館也名震西平,盡管西平縣有官辦的小學,但西平縣的學童都以進學柏塢書館而自豪,一直隨父母於任上的柏祖也不例外,一年前回到了柏塢,和他的季父柏雍成了同窗。

隻一年的時間,柏祖便出落的斯斯文文,禮儀周全,在與季父柏雍的PK中完勝,風頭完全蓋過了他的季父,直甩掉柏雍幾條街去,尤其那一身媚骨更是無人能及。

玉洛一來就遇上這樣的小媚男,那肯放過,自然多多親近,時時尾隨,恨不得抱過來啃上幾口,奈何男女七歲不同席,禮教大防,這才罷了。不過,博君一笑還是可行的,所以,玉洛隻要能擠出時間,便圍追堵截柏祖。今日要跟柏瓚去西平縣城逛逛,約好在柏塢大門處相見,想著還能見到小媚男,一下女課便急吼吼地趕了來。

這不,心想事就成了。

美中不足的,就是耗的時間短了點,還沒過足癮,大部隊就集體亮了相。

“二兄安,三哥安,四兄安,五哥安,六哥安,七弟安……”也頓了頓,定定看向柏祖肅正的小媚臉,又一本正經地道:“八弟好!”回過神來的玉洛也依照齒序挨個問候柏塢眾郎君,聲音已沒了先前的腔調,恢複了一貫的無波無瀾。

“八妹,都和你說過了,喚四哥,我愛聽!”柏威似沒瞧見柏祖的見禮,大大咧咧地糾正著玉洛。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這個八妹妹稱呼他們幾個兄長還不一樣了。是了,是從八妹落水醒來後,他這

個國色天香的妹妹就轉了性子,阿母說八姑子性子有些呆傻,可惜了那麽好的容貌。但他柏威就是喜歡現在的八妹,聽著她喚三哥、五哥,心裏就舒坦,還……親近。

對,是親近的感覺。柏威不止一次的聽到八妹叫五哥時那種發自內心的親呢聲音,熨帖得心都跟著柔柔和和的,說不出的舒服。

柏威一臉期待地看著玉洛。

那眼神裏,怎麽似有一種情愫在……

開……開什麽玩笑,你愛聽,我還不愛叫呢!

玉洛眨眨眼,腹誹著,這可是郎君你自作多情,與我無關!

當下正色道:“四兄此言差矣,禮法儀製,不可亂來。”

何謂禮法儀製,不用說,在場的柏塢眾郎君都心知肚明。

柏祖和玉洛口中的二兄、四兄是柏塢二房柏商的兩個嫡子,而玉洛口中的三哥、五哥、六哥是三房柏角的三個嫡子。雖都是嫡子,但差別在於:二房的嫡子是嫡子子,三房的嫡子是庶嫡子。

原因無他,決定他們身份等級的,是他們的上級——老子爹。

這就是極講究拚爹的古時代,嫡子的嫡子,自然是嫡子子,庶子生的兒子縱然都是嫡子,那前麵也得加個庶字。嫡子和庶子因身份上就有“同產”和“非同產”之別,故而在襲爵和析產上,等閑不同。就拿襲爵來說,柏厥的西平侯自有柏宮這個柏塢內的宗子承嗣,雖為“同產”的柏商、柏徵也無權染指。

因為,漢家故事:宗子承嗣。

而作為他們的兒子,嫡子子和庶嫡子於身份地位、襲爵析產上,差別可想而知。襲爵是不要想了,就是遠在太學求學的大公子柏堯的實力,就夠柏塢眾郎君頂禮膜拜的,那可是飛機中的戰鬥機,是柏塢第三代精英們學習的楷模。

好在西平侯名下的田產鋪子豐厚,若按房頭分,三房的三個嫡子在以後析產上,即便占不到優勢,也可做個富家翁,確保一生衣食無憂。

若還想要有社會地位嘛,就得靠舉業做官。不過,在這個以通經才能仕宦的姬氏漢朝……

為何會這麽遠慮?誰讓身為庶子的柏角一早便撒手人圜,留下三個兒子和寡母相依為命哪!

玉洛有些憐憫地看向三哥、五哥……瞟向六哥時,眼底有亮光閃過:到底兒子多不是白生的,三房靠通經仕宦的重任後繼有人。

柏威等了半天就等來了玉洛的一臉浩然正氣,還冠冕堂皇地教訓他禮法儀製,不免氣結。瞪著大眼,鼓著腮幫子,好一會兒才道:“那好,喚四兄就喚四兄,喚五哥那是小戶庶民的叫法,四兄我還不稀罕呐。”說著話,還不甘心地掃了眼三郎君和五郎君。

一直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八妹的柏忠和柏瓚,聽了這明顯氣惱的話,不約而同看了眼柏威。柏忠隨即收了目光,柏瓚卻輕笑一聲:“四兄既然知道喚五哥是小戶庶民的叫法,那四兄為何還讓八妹喚你四哥?豈不是四兄也承認自己是小戶

庶民了。”後一句,明顯用的是陳述語氣。

“這……這……”柏威撓了撓青玉簪發的頭,又一咧嘴:“五弟,我不是那個意思……嘿嘿……”

聽聞幾人的對答,柏盛狹長鳳眼裏的陰沉便閃了閃:難得這呆子機靈了一回,可到最後卻又被噎得隻剩下支吾了。

庶嫡子就是庶嫡子,隻配小戶庶民的叫法!

心中雖然這樣想,可嘴上卻道:“四弟,強人所難非君子所為,人家既然講究倫常禮法,還是受了吧,難不成二房還要照小戶庶民看齊?”

柏盛尖酸的語氣裏飽含著刻薄和輕蔑,目光在掠過柏瓚、柏忠之後,卻定格在了玉洛臉上。

都是這個八姑子攪得,依仗皇後姑姑,裝傻充愣,愣是挑逗起三房的野心,一年前怎麽沒……

感覺到柏盛陰嗖嗖的目光,玉洛暗自就是一哆嗦!

來這裏一年了,她總覺得隻有二兄柏盛似看穿了她的偽裝。

其實,她喚柏忠兄弟為三哥、五哥,是因為醒來第一眼瞧見的就是他們哥倆,後來得知是柏瓚入水救的“柏玉洛”肉身,才有了她這個二十一世紀魂靈進駐在同名同姓的柏玉洛身上,覺得親切,又有尋常百姓家的溫馨,便喚開了。

至於陰嗖嗖的柏盛和渾不愣的柏威,玉洛還是以當世上層社會普遍流行的兄長稱謂敬而遠之。

此時姬氏漢朝和曆史上的兩漢一樣,還保留著一些很古老的稱謂,如上層社會流行的官方語言,弟弟對兄長就稱“兄”,妹妹對姐姐則稱“女兄”,隻有柏威口中小戶庶民的平民百姓家才哥哥弟弟、姊姊妹妹的叫。

柏盛,即將年滿十八歲,準太學預備生,再過幾個月將離開柏塢前往雒陽,和大公子柏堯一起成為太學諸生。

柏威,柏盛同產弟弟,不到十六歲,不喜讀經書,為人大大咧咧,有些渾不愣,又有些拎不清,和其兄的性子大相徑庭。

一個陰嗖嗖,一個二呼呼,玉洛看著均有違和感,又不能得罪,就依禮以兄長稱呼。

不過玉洛還是願意多看看的,因為柏塢內的眾郎君個個養眼,都長了一雙狹長鳳目和高挺的鼻梁,且長身玉立,肌膚細致。尤其是柏盛,玉洛以為是柏塢內眾郎君中長得最有味道的一個:疏離又高傲,陰騭又俊朗,小人與君子,矛與盾集於一身的綜合體。

端的是好姿容。

這邊看見自家阿姊呆呆地立在場中,傻看著柏盛,英氣旁漏的七弟柏超上前一步,出聲相護:“八姊,下了女課了?怎麽沒回屋做做女紅?乞巧節就要到了。”說著話,還朝蘭惠使了個眼色。

聽見沒,非同產的七弟就是這麽仗義地讓自家阿姊做縮頭烏龜的!不過算他有良心,柏超還沒忘了以“八姊”這個親呢的稱呼來維護她。

玉洛暗自噴了句柏超,同時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剛要出言反駁,抬眼瞧見又有一行人呼啦啦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