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眾態
一個中年男子出現在了人群外,靜靜看著這一切。
場麵很尷尬,沒人敢上,也沒人會服,如果這次認輸了,那以後地字營的臉麵何在。
但事實就是,真的沒人打得過那個少年,所以場麵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地字營裏,有許多那一夜參加聚會的人,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他們都對著陳穀雨嘲諷過,輕蔑過,但是他們想不到報應會來得那麽快,那個陽光下如天神下凡一般矚目的少年,真的是陳穀雨那個“廢物”?
崔昊與林承也在人群中,隻是這一次他們卻根本不敢出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個個隊長被擊敗,包括其中一個讓崔昊很是崇拜的劍客級學長,那摧枯拉朽的氣勢讓崔昊徹底白了臉。
兩日前的得意洋洋還尚在眼前,隻是這一次,他一心以為的廢物卻要用他的實力徹底將他打入地獄。
若還是以前眾人認為的紈絝,崔昊一點都不怕,罵了就罵了,宰相府也不敢大舉聲張,但若是現在這樣的少年,一個有無敵之勢的少年,不用宰相府出手,自己的家族就會重重懲罰他。
因為崔昊幾天前的做法,已經揚名了整個長安,不管當時怎麽評價,在今日事後,加在他身上的詞語必定是愚蠢與無知。子不教,父之過,弟子不教,那便是整個家族的責任。
崔家身為長安的頂尖世家,怎麽會容忍讓那些流言輿論毀了他們的聲譽呢,唯一的解決辦法便是將他這個始作俑者給拋棄了。
他,將會是一個棄子!
崔昊蒼白著臉,緊緊盯著場上的那個少年,依舊憤怒與怨毒。他的身旁,是稚嫩的林承,臉色裏有著恐懼,雖然那天如水酒家的他隻是間接的參與者,但可以想象,家族也肯定不會原諒他的。
而在另一個角落,是一臉頹靡的成胖子,成單自那日被成學士強行帶回去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陳穀雨身前,因為愧疚,讓他不敢出現。他覺得自己也許就要失去這個朋友了,不過在今天,他看到了他的崛起。那灑滿在他身上的絢麗光芒,讓他這個旁觀者也發自肺腑的開心著。
朋友,真好……
“其實你不用這樣。”
忽然,一個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身側。不知何時,薑宇出現在了那邊,靜靜地說道
“你應該知道,以穀雨的性格,是不會在意這些的。隻要你還當他是朋友。”
成胖子呆呆地看著場上的那個少年,但最後,卻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雖然他想,也明白,但是今日過後,一切都不一樣了。父親在知道此事之後,會是怎麽樣的反應呢?他根本無法推測那個讓他變得完全不認識的父親。
就如兩日前一般,失望而無助。
他怕再一次會在兩人的友誼中狠狠地割上一條傷口。
陳穀雨靜靜站在場上,自然不知道人群中的想法,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在乎,雖然今日對地字營的挑戰是基於崔昊與林承的侮辱,但真正到了此刻,他怎麽會在乎那兩個無知愚蠢的螻蟻呢?
這是他的證明之戰,無關其他,隻關於與她的一個約定。
“請賜教!”
陳穀雨執劍,輕語。
全場寂靜,無人敢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個學生無意間看到了場外一直注視著的那個中年人。
他發出了一聲驚呼,在這個時候是那麽的刺耳。
“副院長大人!”
這時一大群人才反應了過來,紛紛轉身向這個不引人注意的副院長行院禮。
學院裏麵的機構設置並不複雜,最上是院長,由唐皇親自擔任,由於隻是兼任,所以其實院長隻是起了名義上的作用,管理學院主要靠的是副院長。
院長下麵是四大長老,分別是軍方將領,大內禁衛,世家代表,以及六部官員。可以說由整個古唐的各大勢力組成,互相監督,因此這四大長老也有著對副院長決策的投票否決權。
再下麵就是天字營與地字營的各大導師了,精通各個領域的知識,為古唐輸送大量人才精英。
所以這次副院長的出現,可以說是驚動了學院的高層,同樣也代表著上麵的某些人也已經把目光投向了這件事。
陳穀雨也走了上來,微微行禮。
副院長看著他,卻是輕輕點了點頭,一改之前冷漠的樣子,最後更是笑道:“證明自己的感覺不錯吧。等了那麽久,終於是等到了。”
“謝謝院長。”
“哈哈,這可不用謝我,這靠的可都是你的天賦與努力,你要感謝的人應該是你自己啊。”
周圍的人都一臉驚訝地看著笑容滿麵的副院長,怎麽也不能和以前那個鐵麵冷漠的人聯係起來。
因為他們不知道,在一年之前,就是這個副院長親自授予陳穀雨小劍王這個稱號的,並且默默關注了這個少年一年,看到了他麵對梁王的隱忍奮發,看到了他麵對流言蜚語的自信驕傲。
身為學院高層,他當然知道梁王的居心,但同樣身為學院高層,他必須保持中立,不能介入這兩個勢力的交戰,所幸的是,這個少年沒有讓他失望,如今,苦盡甘來!
副院長看向少年,欣慰地笑著,點了點頭,隨後望向周圍這群人,冷哼道:“還在這裏幹什麽,這麽多人打不過一個人,還不快去訓練!”
“是。”
眾人這才發現這個鐵麵虎其實什麽都沒變,還是那麽蠻不講理與暴躁。
正當所有人散去之時,一個聲音忽然冰冷地插了出來,蠻橫而霸道。
“等等!”
一個穿著華貴綢服的老者急步走進這個院落,身後跟著一排侍衛,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王長老!”
眾人頓時停下了腳步,再一次行禮,心裏微微納悶,今天怎麽這些高層都跑出來了?
王長老高傲地點了點頭,冷聲道:“走什麽走,你們都眼瞎了嗎?這小子在學院蓄意傷人,你們不知道上報學院守衛隊?來人!快來人!把這造事的小子給我抓起來!”
目標卻是直指陳穀雨。甚至連旁邊的副院長都沒有去看上一眼。
副院長看著氣勢洶洶的王長老,微眯著眼,想到了很多。
他當然知道這個王長老的舉動是幹什麽。
之前說過,學院有四大長老,代表四大勢力,而這個王長老,正是世家勢力的代表。
而世家勢力跟相府的不對付,則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陳策此人,是布衣出身,任用的六部官員也都是布衣出身,與那些世家毫無關聯,而作為一個世家,如果在朝堂裏無人做官,那它的前途也差不多可以說是完蛋了,不能抓住那些大大小小的權力,那麽又談何發展?
所以,陳策這一任用決策,在那些世家眼裏,簡直跟辱人妻兒殺人全家沒什麽區別,這也直接造就了兩者間的血海深仇。
宰相府與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天下人都知道有多麽不對付。
因此王長老這麽急切地跳出來,倒也不奇怪了,陳穀雨是陳府的公子,他這麽高調得到處挑戰,一改往日的隱忍風格,顯然不會是什麽好事,說不定便是陳策授意,那麽,世家勢力自然也要蹦出來搞點事。
想到這,副院長冷淡地笑了笑:“住手!”
很平靜的聲音,遠沒有之前王長老那麽霸道,但是在這個學院卻有著絕對令行禁止的力量。
那些侍衛馬上停下了腳步,又偷偷回頭看了看表情有些扭曲的王長老。
“向院長,你什麽意思!”
“王德厚長老,你好大的膽子,不分青紅皂白抓人,視學院的院律何在!”
“哼,那個少年在光天化日之下傷人,眾人都親眼所見,我怎麽不能抓?”
“是嗎,我怎麽聽說少年進行的是學院允許的武鬥,而非你口裏的蓄意傷人,莫不是王長老你還要顛倒黑白不成?”
“說不定是向院長大人您聽錯了呢,場內這麽混亂,您可千萬不要被一些小人誤導了視線。”
“王長老,你的意思是說我老眼昏花了嗎?”
“不敢,不敢。”
王德厚哂然一笑,語氣中卻是有著十足的調侃。
“王長老,你可真是越老越賤了,這耍起無賴來,讓人猝不及防啊!”
向院長聲音發冷,盯著王長老說道。
“哼,我怎麽樣不需要院長大人您來評論,但是誰不知道這少年……”
“放肆!”
本以為這場爭論會因此永無止境地扯皮下去,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向院長忽然的一聲爆喝。他直接打斷了王長老的話,然後走上前。
“王長老,請注意你的言辭。這裏是帝國的學院,我才是帝國學院的院長,在這裏,我可以擁有一切權力。而你,一個監督長老,還是不要太自以為是了!”
顯然,這是針對剛才的那句“我怎麽樣不需要院長你來評論”
的,既然你說不需要,那麽我便試試!
我罵你,你當如何?
王長老仿佛被噎住了一般,臉色大變,他沒想到自己剛才隨意的一句話竟然會引起這樣激烈的訓斥,是的,已經等同於訓斥了。
但是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因為他不敢說,雖然他是學院的長老,雖然他身後站著那些世家,但是當眼前這個能直達陛下的人真正發怒時,他一個小小的長老根本不敢說什麽。
他也根本沒想到,為了一個學生,這位院長竟然會如此暴躁地站出來。
猶豫許久,狠狠盯了眼陳穀雨,冷哼一聲,王長老揮袖離去!
當院長發怒時,他已知道事不可為,免得沾上一身腥。
向院長麵無表情,隻是心中卻是打定了主意,他當然不僅僅是為了陳穀雨,更多的,是因為學院。學院,是帝國的學院,而絕非是勢力博弈的地方,那些手伸得太長的,都應該直接砍斷了,讓他們滾出去!
陳穀雨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裏默默說著:“七夕,你看到了嗎?”
劍未出鞘,他便挑了這地字營。
這是他們的約定,是楊七夕離去的期盼,而他做到了。她不希望他再隱忍地受到欺負,那麽,便沒有人能欺負他。
隻有無敵!
陳穀雨看著憤怒的院長,知道這已經涉及到幾大勢力之間的碰撞,但他並沒有什麽興趣,心態的改變讓他很清楚,隻有手中的力量才是最有用的,陰謀詭計在天地大勢之間從來沒什麽用。
而他掌握的,是天道之力。
至於這裏,長安這灘死水,已經被他拿著劍,攪動起來,剩下的,就是看那潛伏於水下的幾條魚,怎麽蹦噠了。
父親,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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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幾大勢力,陳策隻掌六部,雖說受唐皇之令,主管長安,但其實會聽從他命令的,並不多,那幾大勢力,都有著足夠的底蘊獨善其身。
軍部以秋家為首,權勢滔天。監察院,大內,因為其特殊的地位,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置身事外。而剩下的世家勢力,又與陳策極其不對付。
所以可以說,外有梁王,內有世家,隻有六部一方勢力的陳策已經內外受敵了,這也是在這十幾年陳策一直很低調隱忍的原因。
但現在,顯然已經不同了,陳穀雨的一個舉動,不管是不是陳策的授意,都足以引起長安城裏的一場大地震了。
不同於學院之前的喧囂吵鬧,學院旁邊的皇宮,依舊是寂靜無聲,金燦燦的屋簷在陽光的直射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但無人可以直視,那個地方代表著這片大陸的巔峰,權力中心,軍事中心,一言令出,便可以決定千千萬萬的人的生死。
走進皇宮的正門東正門,經過次門東光門,三門明華門,踏過玉水橋,向前一裏地,便到了平時上朝的金鑾殿,殿後是天樞殿,仙台殿,正大殿,再之後就是上書房了。
此時,上書房裏靜悄悄的,周圍的侍衛宮女都已經退了下去。
經過上次戰鬥一片狼藉的上書房已經被修複完成了。依舊高雅奢侈,中間鋪著一塊百年白虎皮,虎頭正對門口,那一雙凶狠的虎目攝人心魄。
書桌,櫃台,座椅皆是千年烏木,取其烏木心打造而成,長期使用可以極大地延長壽命。因此烏木在大陸上已經快要絕跡,更何談千年烏木。
此時,上書房內飄著淡淡的熏香,唐皇站在窗口前,正幽幽望向學院的方向。
妖異的青年麵孔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莫非,那四大王朝的血統就這麽好嗎,一個遺民,就把朕的地字營給打了個穿!”
“不過幸好,朕跟他們有了約定,這陳穀雨,終其一生也隻能是個凡人,嗬嗬,凡人,又有何用呢!”
“朕的目標,是那片世界,終有一天,朕會殺上去的,以血還血,快了,快了……”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上書房又恢複了之前的寂靜。
唐皇回身走到了書桌前,從桌上堆疊的一大堆密報中取出了其中一份。
密報打開。
上麵有一個名字。
楊七夕。
楊七夕離開了,去的便是那裏。
唐皇一聲冷哼,無形的力量波動,密報直接化作了齏粉,與此同時,一道毀滅的還有那一片的虛空。
虛空背後,是色彩絢爛的空間亂流,洶湧縱橫,宛如他憤怒的內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