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四章 贏了天下輸了她

說來,樓小公子的法子實在有點上不得台麵。

不過話又說回來,作為有史以來最不走尋常路的一位丞相,他的法子向來上不得台麵。

先於淺夏一步,他得到拓跋玉抵達遙京的消息,這才第一時間趕往靖王府,於是攛掇著靖王妃紅杏出牆,哦不,是拜訪老朋友。

對拓跋玉,樓東瑜一直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待真的看到那個自以為風度翩翩的偽風流人物,瞬間笑的合不攏腿。

百裏溪他見過,那個縹緲的謫仙人一樣的人物,走到哪才是真風流,再看這位拓跋二王子,遙京的雨都不知道下了幾場了,竟然還穿著狐狸毛的披風。

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那叫一個威風八麵富貴流油,隻可惜不知道熱不熱。

淺夏忍俊不禁,這個拓跋二說他二還真是二,冬天扇扇子,春天穿皮襖,還真是一絕!

“丫姥姥的,熱死爺了!”

他才剛進府,臉還沒洗一把,水都沒喝一口,更別說換衣服了。就被淺夏堵了個正著。

巴烏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主子,抹一把滿頭大汗。

拓跋玉體貼的揮揮手,讓他先行下去。

“我才剛進京,王妃就登門,莫不是想我了?”滿腦袋小辮子一撩,他戲笑道。

淺夏身子向後一傾,躲開他惡心巴拉的媚眼,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熱不熱?”

這下樓小公子更加控製不住了,笑的直拍桌子:“我當荼夏王是個什麽風流瀟灑的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冷暖不知!”

拓跋玉嘴一撇,橫著眼睛瞪樓東瑜一眼。

荼夏不比遙京,位置更往北一些,此時雖然氣候也轉暖,但一望無際的草原風沙大,住的又不比這裏瓊樓玉宇,自然要多穿些。

他早就聽聞李軒璟做了皇帝,這會更要往靖王府塞側妃,一時“歸心似箭”,快馬加鞭晝夜兼程的趕過來。

沒成想他朝夕惦念的人竟然還帶個人來嘲笑他,登時有些不快。

他雖早年接觸昭國文化,也有意昭化荼夏,但到底還是草原來的漢子,心一急便將喜怒都掛在臉上。

樓東瑜察言觀色最有一套,笑夠了,仔細觀察拓跋玉的反應,忽然雙眉微微蹙起,視線若有似無的掃一眼淺夏。

淺夏渾然無覺,隻覺得拓跋府今日的茶特別好喝。

“你也別惱,小瑜就是好玩笑,他見你親近,才這樣說的,換做別人還懶得開口呢。”

樓東瑜確實平時很少說話,不是因為懶得開口,而是因為懶,所以不開口。

不管是他瞧上的還是瞧不上的,心裏都默默記了個小賬,不說話則以,一說便能說到點子上。

“這麽急著趕來是不是有事?”他明知故問,看淺夏又喝了幾口茶,忽然眼睛一瞪,粗著聲音喊:“你別喝了!”

淺夏一愣,她喝茶喝的好好的,怎麽說不讓喝就不給喝了。

“不就是一個茶嗎,至於嗎,小氣!”

“他不是舍不得給你喝,而是這茶名叫曼陀羅,茶葉裏摻了曼陀羅花,少喝能養氣,喝多了反倒有副作用!”

樓東瑜淡淡瞄一眼拓跋玉,將其中緣由娓娓道來。

淺夏微驚,放下茶盞,曼陀羅有毒她知道,隻是沒想到,拓跋玉竟然會將此花入茶。

對剛才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意不去,淺夏臉上赧了一下:“我來是找你幫忙的。”

恢複了那個

一貫風流的姿態,拓跋玉晃晃手,才想起自己沒拿扇子,尷尬的摸摸鼻子:“本王就知道那個靖王靠不住,怎麽樣,要不要考慮考慮跟我去荼夏啊!”

他總是那副輕佻樣,未說話,眉梢先染三分笑意。

淺夏本能的一個哆嗦,隻覺得身上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樓東瑜輕咳一聲,提醒某個打算挖他家王爺牆角的人他的存在:“荼夏王請自重,我這還一大活人擱這坐著呢。”

淺夏這才後知後覺的注意到,樓東瑜對拓跋玉的稱呼不是拓跋二王子,而是荼夏王,而拓跋玉剛才也自稱本王。

他當時道別的話都來不及說一句,她找來拓跋府門丁也隻說了一句“荼夏有事,二王子趕回去處理”,難道……

“你做了荼夏國王?”她忽然恍然大悟。

拓跋玉一副“你才知道啊”的表情,哭笑不得道:“難道你不希望我做荼夏王嗎?”

“希望,當然希望!”淺夏立時表態:“有一個做國王的朋友,說出去多長麵子啊!”

拓跋玉眼眸一瞟,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漫上來,自己這麽急著趕回來為她打抱不平,她的心裏就隻拿他做朋友!

淺夏心裏打定主意,拓跋玉原本就長袖善舞,在昭國的朝堂上也頗吃得開,這番要是有他出麵跟李軒璟說個情,嫣嫣郡主的事沒準真就解決了。

誰知她的話才一出口,就得到兩個男人齊刷刷的否定。

“不可!”

“想的美!”

淺夏不明所以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你們兩個都說要幫我,到底怎麽幫你們倒是說啊!”

嫣嫣郡主的熱情他們是沒看見,她可是每日深陷其中,要不是幽雲十八衛攔著,那個橫衝直撞的北狄女漢子,恐怕就要抱著枕頭直接跑采薇軒來給靖王暖被窩了。

雖說靖王立場很堅定,但是誰知道那天會不會來個酒後亂了那啥,或者鬼迷心竅啥的,倒時候別說她的王妃地位不保,就是好不容易攢下的家底,還不得拱手讓人啊。

拓跋玉不說話,隻是看著樓東瑜:“樓小公子親自前來,定是已然想好了主意吧。”

“知我者拓跋兄也!”

瞬間就稱兄道弟勾肩搭背的兩個男人統一戰線,淺夏忽然就有種被孤立的感覺。

在淺夏挑釁眼神的注視下,樓東瑜把自己的主意一說,最後幹巴巴的手一拍桌子,問拓跋玉:“你就說這個忙你幫不幫?”

拓跋玉眉梢一挑有些為難,但也知道,樓東瑜的法子雖治標不治本,卻也是最行而有效的主意,於是點頭算是答應。

當初他單人孤騎血拚出一條生路來靖王府求援的時候,靖王施過援手,草原的漢子都是知恩圖報的,就憑這一點,他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更何況隻是區區小事。

“那就這麽說定了!”樓東瑜拍拍吃了一手的酥餅渣,“你也不用留我們吃飯了,我和王妃還有事,就先告辭了,你也趕快洗個澡,捂得都餿了!”

說完也不管拓跋玉能殺人的眼神,拉著淺夏就往外走。

直到門口看不著人影了,拓跋玉還在抽著鼻子在自己身上聞來聞去,可巧巴烏這會正撞上來,被拓跋玉逮住問:“我身上有餿味嗎,有餿味嗎?”

巴烏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傻笑一聲:“男人嘛,身上哪能沒點味道!”

“滾!”拓跋玉一腳踹過去,自己翻到屏風後麵洗澡。

出拓跋玉的府邸,樓東瑜站在門口,抬頭瞅一眼高高懸掛的匾額,若有所思。

“在想什麽?”淺夏頓住腳步看著他。

“拓跋玉這人不錯,就是陰了點,對你倒是真的,不過以後你還是離他遠點的好。”

淺夏思前想後琢磨著樓小公子這番話,越想越覺得前後矛盾,可又說不出矛盾到底出在哪。

白天淺夏才從拓跋府正門出來,晚上拓跋玉就翻牆進了靖王府。

他是偷偷潛進來的,摸準了靖王還在書房處理公文的時間,直接摸進了采薇軒。

淺夏被他嚇了一跳,“這麽晚你來幹什麽,有什麽話不能等明天再說。”

“明天萬一晚了怎麽辦!”他輕佻一笑,手裏捧出個比拳頭稍大點的一個盒子:“白天的時候樓小公子在,這個不方便給你,晚上特意給你送過來!”

淺夏掂量著那個盒子不大買賬:“什麽?”

她可是記得,當初拓跋二拍拍屁股走人,托人給她捎了話,說是把一個重要東西交給她保管,當時拿在手的就是這麽個盒子,不對,比它還要大,結果打開一看就是一把破扇子。

這個盒子這麽小能裝什麽好東西,還值得他連夜送來。

拓跋玉仿佛沒看見淺夏輕蔑的眼神,一口氣吹滅了案上燭火,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隻見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正盈盈發著光。

淺夏不是沒見過夜明珠,但是這麽大個的夜明珠的確是頭一遭見到。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發出一聲驚歎。

她愛錢自然對值錢的東西都有研究,夜明珠本身就價值不菲,個頭每大上一圈,價格往往就要成倍增長,這麽大個的珠子根本就是有市無價,值多少錢想都不敢想。

“這東西真要送給我?”她指指珠子又指指自己。

“嗯”拓跋玉點點頭“那是自然,我荼夏王的東西不給我未來的王後給誰!”

一句話把剛伸手要抓夜明珠的手嚇的觸電般縮了回來。

今天這是她第幾次聽他叫自己王後。

尷尬的縮回手淺夏眯著眼睛嘻嘻笑著看他:“這麽貴重的東西,還是不要了吧。

輕佻慣了的拓跋玉難得正色,沉下臉來,那種屬於王者的風範不加掩飾的散發出來:“我以為我們的交情足以讓你收下這顆寶物。”

淺夏也將臉上的笑容收斂回去,用難得一見的凝重神色對上拓跋玉:“君子不奪人所好!”

她一語雙關,夜明珠既是荼夏至寶,總不該留在她一個昭國人手中,同時也暗示拓跋玉她已是有夫之婦,朋友間的玩鬧歸玩鬧,不該有的心思就不能有。

拓跋玉幽深的眼神暗淡下去,沉吟片刻,忽然抬眸:“為什麽先遇上你的人不是我!”

淺夏錯愕的看著他,拓跋玉突然的直白表白讓她措手不及。

一聲苦笑,拓跋玉聲音略顯喑啞:“如果給我一個機會,我根本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隻可惜,先住進你心裏的那個人早有所屬。”

他說:夜淺夏,就算你今天不答應我,一直都不答應我,我荼夏王後的位置還永遠都是你的,整個天下,隻有你配!

當他金戈鐵馬滌蕩荼夏坐上那個想往已久的冰冷王座,心中沒有半絲快意的時候,拓跋玉就知道,在他心裏早已經滋長出一個更重要的目標。

而這個目標,不是他努力就能得到的。

終於有一天,他奪得了天下,終究失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