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露一手二

小露一手(二)

兩人到了王冬晨宿舍,沒進門兒,就聽到裏麵聲音不大對勁,因為門板的隔音效果帶著一點悶。聽了一會兒,兩人都反應過來是女人壓抑的抽泣,不時間雜了男人疲憊無力的歎息。?

殷朝暮與陸維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臉上的尷尬,這樣的情景,卻不是他們來之前預料到的。做人朋友的,哪個不是需要在朋友軟弱時候伸一把手去?但當軟弱的不是朋友,而換成朋友的父母,這手就伸的不是時候了。王冬晨再如何把陸維當朋友,想必也不願將自己羞愧之處暴露在他眼下。正如你有一對兒相貌不那麽端方、工作不那麽體麵的家長,隻怕也不會樂意經常帶兄弟們回家看自己窘境。?

牽扯不到虛榮不虛榮的問題,僅僅是人的本性而已。?

陸維和殷朝暮都是風度絕佳的人,自然知道來的不是時候。當然若僅隻陸維一個,也還罷了,殷朝暮對王冬晨的父母來說,完全就是個生人,何況他貴氣外顯、態度高傲,就算懷著的一腔好心好意,此時進去也要起了反效果。?

給了個聞訊的眼神,殷朝暮看到陸維眼裏一瞬間劇烈的情緒波動,然後仿佛垂暮老人一般有些無力的比了個離開的手勢,跟著他的腳步向樓下走去。?

這一路,陸維走得很沉默,兩個人站在樓道外麵,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照陸維的意思,是在外麵站一會兒,等屋裏幾人收拾好心情,再進去。他臉上亂糟糟,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不堪,早不複初見時京都公子哥兒的陽光,王冬晨這件事,陸維往複折騰不少,精神也萎靡了許多。他站了一會兒,竟從兜裏掏出根煙點上,一吸一吐,整張臉便隱在嫋娜的煙霧後麵。?

殷朝暮了然,說到底這件事陸維還是向著王冬晨,雖不好明說自己不是,卻也沒心情再打理自己——這樣煩悶,隻能是事態發展不容樂觀,陸維心裏的天平才會再次倒向舊友。?

風聲似乎大了些,九月的天,竟已滲出一絲絲涼氣。?

陸維一根煙吸了沒多久,就低頭掐滅了在地上踩著玩兒,殷朝暮懶洋洋倚在樓梯口,麵無表情。迎麵走來一個拎了大包小包的女人,塑料袋彼此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驚得兩人都抬頭看去。那女人年紀不大,穿著卻成熟,膚色比較黑實,行動間也極為幹練,相較於校園象牙塔中的夢幻少女,一身成熟氣息昭示了她的社會經曆。?

殷朝暮注意到這女人身上衣服洋氣,卻都是些花哨不重質量的貨色,一看就是劣等品以次充好。她上衣下裙有八成新,可見主人出門前悉心收拾過。再瞧瞧那張和王冬晨三成相似的臉,不禁皺了眉——?

“……隻要、隻要別把我送進監獄,我姐還沒畢業,隻要不進去,什麽罰我都認,我都能認……”?

王冬晨曾亮著小老虎眼給他們炫耀過,自己姐姐在休息日出去做家教,已能靠自己的雙手賺錢。他由此知道,王冬晨有個比他大一點點的姐姐非常疼他,他還知道王冬晨全身上下沒什麽名牌兒,隻有一件兒羽絨服,是他姐姐攢錢給買下來的,珍惜得很。?

這女人兩手袋子裏都是些便宜的小吃,還一袋子生活用品,年輕柔和的眉宇間掩不去淡淡憂色。陸維腳下一頓,趕緊迎上去喊了聲“姐姐好”,將幾個塑料袋搶到手上。?

“小維啊?來看晨晨的吧,走,一起上去。”?

王姐見是陸維,臉上總算多了些喜色,一拍陸維的肩,招呼人往上走,看到殷朝暮杵在樓道口,神色間有些驚疑,“這是……”?

不怪王姐有此一問,實在是殷朝暮周身氣質和王冬晨他們差距太大,一副高貴自持、居高臨下的態度,又缺少顧疏那種偽裝的親和,很容易讓別人產生距離感。陸維趕忙解釋。?

“姐,這是殷朝暮,我舍友,也是冬晨的好朋友,哥們兒。我倆聽你們來了,就過來看看。”?

“哦,殷朝暮啊,既然是晨晨的朋友,一起上來吧。”?

陸維使個眼色,殷朝暮點頭跟上。王姐對他顯然不如對陸維熱情,完全可以理解。“殷朝暮”三個字一說出來,王家人就知道他是事主,說難聽點,導致王冬晨輟學甚至有牢獄之災的,也有他一份兒。雖然這件事王家人怪不到他身上,但要說好言相對,也不大可能,隻好不尷不尬冷冷淡淡地客套兩句。?

王冬晨姐姐一直沒回過頭來,到了宿舍門口,還勉強笑笑,給了兩人一人一顆紅蘋果,讓他二人先等等,自己去洗手間一趟。殷朝暮手中握著蘋果,心裏頭有些難過,王冬晨姐姐會給他蘋果,讓他稍稍訝異了一下。這個女人雖然情感上不待見他,卻很理智、很堅強。?

少頃,王姐回來了,臉上帶著柔柔的笑,頭發絲服帖柔順,剛從外麵趕回來的風塵仆仆也被水汽洗去,整個人精神許多。殷朝暮懷疑她可能偷偷哭了一會兒,可細瞧他眼眶,卻沒有紅。?

“姐,你把頭發盤起來了?挺好看的。”陸維清楚王冬晨姐姐的意思,是想給弟弟一個正麵的形象,而不是像父母那樣崩潰。這種時候,多一個人理智,就能讓王冬晨少一分惶恐與內疚。在這方麵他與王冬晨姐姐是同樣心思。?

“是嗎,謝謝你小維,咱們進去吧。”?

陸維深吸一口氣,正待敲門,裏麵傳出一個男人緩慢疲憊的聲音。?

“晨晨,咱家從你小時候,就沒虧過你什麽。家裏錢不多,也第一個想著讓你吃好穿好。你姐出去給人家小孩兒補課,多大的人了,幾歲的毛孩子都能隨便對她呼來喝去,為的什麽你想過沒有?不就為給你多賺點兒零花錢嗎!你說父母一輩子圖什麽,我跟你媽也不求你給我倆養老,隻圖我兒有知識有手藝,餓不死,就行了。”?

接著是王冬晨又急又氣的呼喝,“爸!您這麽說幹嘛,我多大一個男孩子,怎麽就養活不了自己。”?

陸維擱在門板上的手再敲不下去。王冬晨姐姐聽到自己老父掏心窩子一番話,也仿佛愣住,竟不阻止。?

殷朝暮隻好尷尬地聽下去。?

“你這孩子,現在頂你老爹的嘴,往後就不會這麽想了。我和你媽費那麽大力送你進大學、學知識,那是因為我倆受過沒知識的苦!知道這裏麵的難熬。你說退了學也有路子,是,這話沒錯,上大學確實不是唯一的出路,可其他路有多難、有多苦你根本想不到!知不知道父母為什麽拚死拚活也要供你和你姐上大學?還不是因為爹媽苦過了,不想讓我的兒子閨女再受這份罪啊。大學裏多逍遙,畢了業再找份工作,不求工資高的,隻要我兒舒舒服服的,就成。孩子,聽爹的沒錯,現在情況不大好,但你不能自己也有了退學的念頭,這件事,如果你自己也不爭取的話,是沒有人替你說話的。”?

然後就是長長的歎息聲,王冬晨的父親雖然學曆不高,但混在社會的人,終究比小一輩兒多幾分經驗。學校裏的事情確實如此,自己不爭取的話,沒有人會看顧著你。但王父見識雖然到了,卻對如何使力、從哪方麵使都無能為力,一聲長歎中處處隱著無可奈何。?

“爸……”?

王冬晨早早就有了悔悟,此刻也不敢多廢話,他父親尚且不知如何是好,他一個孩子,平時皮了點兒,真遇到大事兒,還是慌了神。?

“晨晨,沒事兒,來喝口水,有父母在呢。爹媽不會讓你去社會上受苦,實在不行,媽還年輕,養我兒子去技校學門兒手藝活兒。不怕啊,媽不舍得讓我晨晨委屈,有媽在呢。”?

“你還慣著他,他都惹下多大的禍了,你還慣他!慈母敗兒……唉……”?

屋子裏聲音漸消,陸、殷、王三人聽得各自黯然。陸維是想起王冬晨父母都束手無策,前途更加曲折不明;而殷朝暮聽了這一出父嚴母慈、拳拳愛子的情深意重,心頭翻湧起自己算不上和睦的家庭關係,也是一番感慨。?

三人中陸維不算外人,殷朝暮又是事主,王冬晨姐姐初時多少也懷著讓殷朝暮聽聽,緩和兩家關係的意思,此時見王母嗓音不穩,隱含啜泣,便輕咳一聲,推門進去。?

“爸、媽。晨晨,小維和你同學來找你。”?

王母一雙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笑著招呼兩人,“小維來了啊!快坐快坐,這是……”?

“殷朝暮,伯父伯母好。”?

“誒,好,好。小夥子長得精神,一看就是個好孩子,來,阿姨自己打了一雙手套,京都天冷,聽說你是南方人,別給凍著。”說完從床上的黑包裏翻出一雙藍灰兩色相間的毛線手套,塞到殷朝暮手中。?

王冬晨漲紅一張臉,羞憤地拉著長音兒,“媽,你這是幹嘛啊……”?

“你閉嘴,來,殷朝暮是吧,名兒也好,一聽就是父母都有文化的。阿姨給你,你就拿著,外麵兒賣的那些機器織的,樣兒花哨,可不保暖!咱們自己織的啊,花樣兒醜些,厚實!小維也有,你這雙是黑綠的,戴戴看合適麽。”?

殷朝暮本不想收下,他知道這是王冬晨父母出麵賠禮來了,但看陸維也有一雙,就有些不好拒絕。王父瞧出他的猶豫,將手中的煙朝地麵一點,讚同地掃了王母一眼,“試試、試試。”?

老父出麵顯然讓王二愣老實不少,隻臊得不停用腳磨蹭地麵,嘴裏小小聲嘟囔著,“人家殷少根本看不上眼好不好……”?

藍灰相間的手套,針腳密實,握在手裏還有新毛線紮手心的感覺,厚厚兩雙,與市麵兒上賣的果然不同。殷朝暮仔細套到手上,新線還有帶硬挺的毛刺兒,殷朝暮修長的手放進去稍顯大了些,這雙手套還有著很多明顯的不完美。?

王母的臉上一點點騰起無措,“這,這孩子真瘦,手也瘦……脫下來阿姨回去拆了重打一雙吧。”?

王冬晨的不自在更是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雙眼裏噙滿了埋怨,“媽你這織的什麽啊,就說人家不會要!不讓你往出拿你偏拿,年輕人都不喜歡這種手套,人都戴露指的那種!你們根本不懂。”?

“你這孩子,還嫌棄自己媽啊?”王母也有些窘迫,掩飾地大聲數落起兒子來,“你懂什麽,這才保暖呢,露指的還能戴麽……”?說著就來褪他手上的一對兒手套。?

殷朝暮將手往後收了收,擺擺頭,發絲隨著晃動,“不用,這雙就挺好。”想了想,又認真補上一句,“真的,這是我第一次收到手工織手套,很漂亮。謝謝阿姨。”?

他倒沒說謊,島上四季如春,即便是手套也都是些裝飾性質的,這樣粗糙而厚實的毛線套,還真沒有人給他織過。?

“晨晨,姐給你買了新的牙缸牙刷,還有毛巾,給你掛起來了啊。”?

“知道了姐,你怎麽也來了啊,不給人家補課了?”?

“請假了,姐來看看你不行啊,剛拿到獎學金,有8000多塊呢,一會兒咱們出去吃頓兒好的,看你這瘦的。”?

王冬晨見了姐姐,立馬兩眼亮閃閃的,開始還有些放不開手腳忸忸怩怩地低著頭兒說話,他姐姐性格爽朗大方,心中又疼極了弟弟,兩句話的功夫小老虎兒就跟著她屁股後麵兒跑了。陸維與見他們一家四口難得聚一次,便主動開口帶著殷朝暮離開。走前王姐還把兩人叫到一邊兒,一人給塞了一包小熊貓,嚇得陸維一個勁兒往外推。?

王姐推著推著推煩了,眼一瞪,提了嗓子道,“知道吸煙有害健康,這個是心意,給你就接著!不是謝你,是讓你以後也多幫著點兒晨晨,你要不收,姐還怎麽麻煩你!嗯?”?

陸維這才訕訕收下。輪到殷朝暮,王姐與他不熟,不好強求,想了想從錢包裏抽出三張紅的,硬塞在他口袋裏。?

“小殷,先別忙推辭,這是你該得的。本來事情就是晨晨拖累了你,這錢沒有其他意思,就是補上醫藥費。他小孩兒不懂事,我這個做姐姐的,卻不能含混過去,該多少就多少,闖了禍,就得賠!這是死道理。”?

“那好,我就收下,王姐你趕緊進去,陸維和東晨是兄弟,我也拿他不當外人,你們放心好了。”?

王冬晨姐姐這才踏實,帶上門兒進去了。?

陸維掏出小熊貓往嘴裏塞了一根兒,“撲哧”一聲打上火兒,眼神兒有點兒空。?

“殷少,你說那小子到底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錯兒,非要害他一家子都難受呢?”?

殷朝暮搖搖頭,他也說不出什麽來。王冬晨在這件事上是有錯,卻也不至於為此賠上一生的前途。?

這個代價太重了。?

“你說,那些殺\人\犯還晃來晃去數票子呢,怎麽王姐這麽辛苦、父母又這麽好,他卻要被關進局子裏去了呢?這算忒麽什麽道理!”?

確實不是道理,但民不言政,陸維太放縱自己了。殷朝暮嚴厲地瞪了他一眼,低聲警告,“別說混話,誰說王冬晨會被關進去了?自己不痛快也決不可胡言亂語,知不知道輕重?!”?

涼風一吹,陸維打個哆嗦,眼神清明了許多。掐掉煙,苦笑了一聲,“那小子……我跟他是高中同學,知道他外麵兒皮實,其實孝順得很……”?

“不關孝順不孝順的事,錯了就是錯了,不能用任何借口與此相抵,”殷朝暮前世坎坷,心中早已堅如磐石,此刻淡淡開口,竟是不帶一分遲疑,“這世上有種說法,直到接受懲罰前一秒,你都不知道自己犯的是怎樣致命的錯誤,大抵就是這個意思。王冬晨有今天,也是他自己當初忘形之舉,怨不得人。”?

陸維一手狠狠抹了把臉,像是要洗掉什麽纏人的煩惱,慘淡著笑,“我知道,是他咎由自取,可要我這麽看著兄弟被罰出局……殷少,一世人兩兄弟,是哥們兒不?”?

“嗯?”?

“那就陪兄弟喝一杯去,敢不敢?”(8)[0](0){小}【網】?

殷朝暮歎氣,這件事裏他不欠王冬晨,卻到底虧欠了陸維。?

“走吧,西門外麵,先愛先醉?”?

“嗯,走,今天我請你。”?

殷朝暮被他摟著脖子,眯了眯眼,有人請喝酒,他當然不懼。雖說自從上次酒精中毒昏迷躺了12個小時,阿禺就勒令他不準在往死裏喝,但如今是另一個朋友相請,卻由不得他拒絕。?

陸維酒沒喝上,已經有提前醉的架勢了,興奮頭兒上來扯著人就講“當年當年”,殷朝暮被迫聽他說個沒完,後悔剛才答應地過快。?

五分鍾後。?

“誰說的!那小子高中傻著呢,要不是你哥哥我給他幫襯著,早不知闖了多少禍,真不安分,現在好了,他終於如願以償……啊,我早看出他那性子要命,他還不信!當初說什麽來著,不聽我的,遲早出問題……”?

這時候,殷朝暮感到有點不大舒服,通常隻有一種情況下才會出現這種可能,那就是——?

顧疏。?

一手捂住了陸維喋喋不休的嘴,慢慢抬頭,c大百年曆史,樹木森繁,兩人隔著重重掩映望去,美術樓前白色襯衫挽到小臂的,不是顧疏是誰??

他旁邊還站著個老師,手裏抱了一卷子畫紙正激動地揮舞。?

“不聽我的,遲早出問題!”?

殷朝暮挑眉側目,陸維啞然……?

這又是鬧得哪一出?顧疏竟也有和王冬晨同樣被批評的一天??

“啪啪啪”,殷朝暮簡直想給這位英明神武的老師鼓掌喝彩,好樣兒的,顧疏那副死不悔改的模樣,看了就來氣,真正欠收拾!?

誰知那老師也就神武這一句話,待到下一句,已然變了語氣。?

“顧疏,你要知道,老師是過來人,帶了多少學生,送上去過多少作品!你是個有才氣有靈性的,上一屆要不是有原因,第一就該是你的。不是還有其他幾幅作品麽,我看你第一次畫的就挺好,怎麽突然想要改成這張的?這張不是不行,但送上去……評審組支持的是健康、向上、符合年輕人朝氣與胸懷的作品,你要一意孤行送這幅,是拿不了一等獎的。”?

殷朝暮聽著,大致估摸出是顧疏要臨時換作品,這老師不同意。旁邊兒陸維濕熱的吐息噴在耳邊,滿滿都是不可置信。?

“副會要換作品?!這個張老師,不是負責全國書畫美術大賽的麽,怎麽跟副會爭上了?前些天我們部長還說就是他放話說的,副會這回一定拿第一名啊。”?

殷朝暮看過去,卻見顧疏還是微微斂了眉,不為所動地搖了搖頭。?

“不符合評審組意願的,弄不好連個獎項都拿不上了!”?

這回更淡定了,連眼神兒都不帶動一下的。?

張老師急了,抖出一個狠料,“拿不了獎,可就沒獎金了。你考慮清楚點。”?

顧疏神色震動,倒是沒有再搖頭。殷朝暮看了更加鄙夷,不愧是商者重利,剛還清高地跟白蓮花一樣,聽到獎金,就打住了吧。?

一看有戲,那老師也不緊逼,意味深長地放下句話來。“小顧,這筆錢到底要不要,你自己再想想,先別忙答複我,回去好好思考思考。”說完急匆匆走了。?

顧疏一個人靠那兒沉默了大約有五分鍾,才走過來麵無表情看著殷陸二人,“聽完了?”?

陸維傻著眼賠笑,“完了。嗬嗬,副會你知道我們在啊。”?

看到殷朝暮臉上微露訝色,顧疏仍然沉著臉,一雙眼緊緊鎖著兩人勾搭著的肩臂,麵色不豫。“也是剛才聽到響動,才知道二位‘恰巧’也在這裏,怎麽,你們也對美術有興趣?還是對我有興趣故意賴著不走?”?

殷朝暮被他這番自戀的話嗆地不行,平平應道,“我和小維要去喝酒,師兄要一道來麽。”?

他深知顧疏不勝酒力,這位從來不肯讓自己弱點暴露出來,想必不會答應和他們廝混,才有此一問,就等顧疏一句“不了”趕緊走人。豈料顧疏黑白分明的雙眼在他臉上一轉,倒是嘴角流瀉出笑意來。?

“也好,西門外的先愛先醉?走吧。”?

殷朝暮怔在當地,反應不過來,從前誰不知顧疏最不喜喝酒混鬧,怎麽轉過一世,就變了這麽多?到底是哪一環出了問題……?

“還不走?”?

深深吸口氣,殷朝暮眼光轉暗。既然你非要自己撞上來,今天不借機收拾你一頓兒,兄弟都怕對不住自己。?

顧疏,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