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十三章 翻天覆地

周逸辭的出現讓客廳內的氣氛又變得撲朔迷離,詭異萬分,他彎腰將瓶蓋撿起來,小刷子上的橘色**沾在他指尖一點,他手指用力撚了撚,將那絲痕跡撚幹淨,他舉起瓶蓋看了看,笑著說,“二太太手滑,留好。”

他說著話走過去,把瓶蓋放在桌角,意味深長掃了齊良莠一眼,她把那東西抓起又摔在地上,“三太太懷孕了,我是該恭喜老爺還是恭喜你。”

齊良莠可真是敢說話,周逸辭臉上沒有任何波動,穆錫海也非常冷靜,齊良莠對穆錫海的冷靜有些發慌和著急,她鼓動說,“老爺不問問三太太這兩天一夜去哪了嗎。”

我坐在穆錫海腿上,慢悠悠說,“在醫院,有攝像和醫護人員為證。”

“證?證還不是為高層人士開綠燈,隻約束普通民眾。這世上像逸辭這樣身份的男人,從來都不完全受道德和法律的轄製,他有的是後路。”

我垂眸看著穆錫海覆蓋在我腿上的蒼老的手,“老爺和逸辭,都是二太太口中不受轄製的人。”

齊良莠義憤填膺盯著我這張嘴吧,“能說會道的本事,和你淫亂的本事一樣高。”

“二太太說話最好講證據,我可不是什麽髒水都喝,什麽黑鍋都背。別人那些見不得天的破事,最好自己扛,別往我身上潑。”

我說完從穆錫海懷裏站起來,徑直走向周逸辭,我非常大方喊了他一聲,他同樣給我一個略帶尊重的回應,“二太太對你我之間很大懷疑,不過沒關係,二太太懷疑除她之外的所有女人都背著丈夫和野男人勾搭不清,可其實越懷疑別人,越未必清者自清。當初在你之前,你大哥也無辜遭受懷疑。”

周逸辭說,“三太太不因為這點無妄之災受委屈就好,反正這些並不能傷害到我。”

我轉身麵對坐在沙發上的穆錫海和齊良莠,“沈碧成的事從我進來就聽曹媽告誡過,這是老爺心中大忌,也是一宗謎案,因為這事完全經過二太太之手,從扳倒她到送她進囚室,都看二太太一人雜耍,這世上不論男女,為了排除異己都不惜一切手段,對與錯既然過去這麽多年,老爺不追究我也不說什麽。可公道自在人心,天理昭昭,誰也瞞不過。”

齊良莠捏緊沙發靠墊,朝我狠狠砸過來,那東西軟趴趴的,砸一下也沒事,她也不敢拿硬物砸我,她瞪著我咬牙切齒說,“你懷了野種還想反咬我一口?”

我揚起下巴麵無懼色凝視她,“是不是野種,九個月後見分曉,現在你怎樣誹謗,他也在我肚子裏,流著老爺的血。黑的變不成白,白的也誣不成黑。如果孩子不是老爺骨肉,我也不敢底氣十足站在這裏,更不敢堂而皇之讓逸辭留在醫院伺候我。他是我繼子,這些都是老爺給我的。”

穆錫海眯了眯眼睛,他從茶幾上摸到煙盒,從裏麵抽出一根煙點燃,不過沒有吸,隻是看著煙頭徐徐散開的煙霧,他緊繃的身體在這一刻略微有些鬆懈,但仍舊一言不發。

周逸辭走到一側的老梨木架前,擺弄著上麵陳設的幾尊和田玉石雕塑,穆津霖最喜歡和田玉,幾乎到了愛癡的程度,他每個周末都會去玉石市場萬裏挑一,他總能淘到真正的行貨,別人走眼他從不會。

他自己外麵不知道有沒有宅子,反正他每晚都回來住,如果不在家就一定留宿於風月山莊,所以什麽好東西都往這裏擺,他房間倒是很空蕩。

周逸辭撫摸著其中最大一座粉紅色的和田,他慢條斯理說,“白瑋傾嫁給我七年,都沒有為我生兒育女,父親也知道我外麵紅顏知己很多,同樣處於空白狀態,我對孩子非常不喜歡,也很厭惡孩童的吵鬧和幼稚,我沒有時間陪伴更沒有心思誘哄。我沒有享受過的美好童年,我也不願辛苦打拚去給予別人,沒辦法,我就是這麽自私。”

“可她不一樣。”齊良莠指著我一臉猙獰,我有點害怕她那張扭曲變形的臉孔,真是越美麗的女人

絕望時越難看。

周逸辭反問她怎麽不一樣。

齊良莠呆愣著說不出話,她伸在半空中的手慢慢蜷縮著,握成一個拳頭,她所有到嘴邊的憤怒和控訴戛然而止,她並不敢太魚死網破,因為她撕不過周逸辭,她隻是妾室,比不得穆錫海血濃於水的骨肉,她沒有太大把握斷言孩子和他無關,她既掙紮又矛盾,我想如果不是她擁有太多把柄在周逸辭和穆津霖掌控中,她現在一定會亂咬。

穆錫海在沉默良久觀賞了這場大戲後終於開口,“夠了。”

齊良莠身子一顫,她迅速返回去坐在穆錫海旁邊,她仍舊不死心,“老爺,您相信嗎,您相信這兩個人一唱一和洗清自己的荒謬言論嗎?”

“良莠。”穆錫海忽然打斷她,“一個是我親自許諾納進宅子的三太太,一個是我失而複得的愛子,即便我心裏不相信他們會清清白白,但我也同樣不相信他們聯合起來往我頭上戴這樣一頂帽子,是是非非都該隨著這個孩子到來而過去。程歡說的沒錯,九個月後一切見分曉,我不認為老天如此殘忍,讓沈碧成的荒唐二次上演。”

穆錫海說完用手指捏了捏眉心,他似乎非常疲憊,已經被家族裏不息的恩怨爭吵摧垮得不想再麵對和懷疑,“良莠,我很累,我想在我最後階段安寧生活,而不是每天解決你們爭風吃醋永無止息的戰爭。程歡年輕氣盛,你包容她,從她進門到現在,你為她安了多少人,津霖和逸辭,我怎麽相信她有這麽大本事,讓我兩個如此優秀的兒子都神魂顛倒,不惜欺天滅祖違背人倫。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齊良莠張著嘴巴喊了聲老爺,卻說不下去任何話,穆錫海抬眸凝視我,他非常嚴肅和莊重的表情對我說,“你剛才發誓,是真的嗎。”

我此時騎虎難下,我不想再出任何差池給齊良莠翻盤的機會,我必須靠我自己博得穆錫海暫時的信任,最起碼這九個月要熬過去,爭取充足時間籌謀下一步。

而周逸辭越是過分袒護和澄清,越心虛的昭然若揭,給了齊良莠趁虛而入的空子,他平時對宅子裏的一切事故都不聞不問冷若冰霜,他被懷疑圖謀家財才認祖歸宗的流言傳得最激烈時他依然保持緘默,他哪怕為我說一句話,都是一種反常,而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反常。

我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伸出手對著頭頂的燈光,“如果我欺騙背叛老爺,我將失去我最想要的一切,永遠無法得到。”

周逸辭拿著和田玉石的手倏然一緊,他死活沒想到我會發這樣的毒誓,他始終背對著我,死死捏住那枚玉石,沒有轉過身來。

一個年輕女人賭注這樣的籌碼,穆錫海不是感受不到它的分量,而他除了暫時相信妥協,也沒有任何辦法改變,他嗯了聲,“這件事到此為止,等到孩子出生自會有一個結果來證明。”

齊良莠眼底的決然和狠毒在這一刻被全盤擊潰,她不能理解,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麽最開始接近勝利的人明明是她,卻又忽然以極快的速度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眼眶內泛起大片潮濕和雲霧,最終遏製不住自己的啼哭和啜泣,“老爺說什麽。”

穆錫海偏頭看了她一眼,他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齊良莠不甘心握住他粗糙的手,“我哪裏不夠好,就不配為老爺生個孩子嗎。”

穆錫海默然了騙了說,“你年紀大了,孕育孩子不安全,我不希望你鋌而走險出任何事,沒有孩子並不妨礙我對你的喜歡和寵愛。”

“是這樣嗎?”齊良莠顫抖著手指了指我,“不是因為老爺更喜歡程歡,才願意鬆口讓她生養,甚至對這個沒有百分百把握是您骨肉的孩子這樣大度容忍。您這把年紀,膝下又有兩個兒子,您並不需要非追生一個,您不過是看在自己的喜好和意願上,把我排除在外,程歡生的並不單純是一個孩子,更是她的依靠她的保障,她的未來和一生。您是否想過我該怎麽辦。”

穆錫海眉頭擰起來,不知道是對孩子存在著懷疑還是對齊良莠的吵鬧有了一絲反感,他敷衍說,“你跟了我這麽多年,就算我死了,津霖和逸辭也不會不管你。”

“哈哈。”齊良莠笑出來,她猛然起身走到周逸辭旁邊,她看著他,又看著穆錫海,“多像您。我沒見過那個故去的二太太,但我看他和您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你這兩個兒子是虎是狼,是魔是狂,您比我更清楚,您一旦離開,一拍兩散人走茶涼,他們會給我一席之地嗎?會施舍我富足到老的生活嗎?”

“說到底你還是為了錢!”

穆錫海一邊嘶吼著一邊反手將茶幾上的一切碗盞杯盤都掃落在地,他忽然間的暴怒讓上竄下跳的齊良莠嚇得失聲,她空有美貌,確實不太會做好一個女人,尤其一個妾室,在同樣的妾室麵前,在後代麵前,她絲毫不給穆錫海顏麵,不斷的質問試圖翻盤,女人的爭搶和嫉恨必須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暴露猙獰,一旦被他看到,所有美好的樣子都變得模糊不清。

可女人是感性的,是衝動的,是很容易陷入一段感情的迷茫與絕望中,如果女人能夠那麽強大的克製自己,她也不會是女人。

穆錫海指著我,“程歡哪裏都不好,她沒有你侍奉好,沒有你懂得我,可她至少不曾口口聲聲像你這樣袒露對錢的貪婪,一味的索取一味的伸手。我嗬護了你七年,這七年裏我沒有遺漏任何一個可以滿足你的東西,我現在還活著,我預知得了我死後你的生活嗎,你現在擁有這麽多你還有什麽不滿足。”

麵對穆錫海的責罵和失望,齊良莠無力跌倒在沙發上,她呆滯的看著地麵,看著我們所有人被燈光投射在上麵的黑影,“老爺,我承認我愛錢,可您不要怪我說話難聽,這宅子裏曾出現過的女人除了大太太,有不愛錢的嗎?您已經快七十歲了,二十歲的程歡會真的愛您嗎?您不是潘安,沒有讓天下女人為之瘋狂的東西,除了錢和地位。我比她們侍奉您時間都長久,您怎樣評判一群圖您錢財的人對您的感情,不就是陪伴嗎?”

穆錫海太陽穴突突直跳,這事他心知肚明,可忽然被拿在桌上毫無保留的戳點出來,還是倍覺難堪。他臉色幾乎鐵青到看不下去,他緊握著沙發扶手,因為憤怒而劇烈喘息,胸口不斷起伏鼓起,又驟然落回。

周逸辭將玉石放下,他轉身朝穆錫海走去,主動攙扶住他一條手臂,將他從沙發上扶起,“父親上樓休息,女人之間的事,放一放自己就好了。”

穆錫海實在累了,他爭鬥浮沉了一輩子,他厭惡孤單,厭惡蒼老,可他無法抵禦蒼老,他隻能改變孤單,他不斷招納妾室,讓更多的女人陪伴他生活,他以為用寵愛可以換回真心,抹掉他幾十年在商海見到的趨炎附勢自私陰險的臉孔,可惜他最終得到的隻有爭吵忌恨背叛和貪婪。

如果讓他知道齊良莠除了貪婪還非常虛偽歹毒,戕害了他真正的骨肉,也糟蹋了真正值得他喜歡的女人,他會不會一蹶不振。

他會不會變成一個老瘋子。

我捂住胸口有些難以喘息,穆錫海在周逸辭攙扶下緩慢走上二樓,消失在一扇房門內,我來不及睜開眼,隻感覺到麵前一陣陰森逼人的勁風朝我襲來,等到我反應過來時,已經被齊良莠狠狠推拒到牆角。

她伸手掐住我脖子,睜大的雙眼滿是憤怒和猩紅,我懷孕對她的衝擊讓她處於崩潰邊緣,她陪伴穆錫海這麽多年都求不來一個子嗣,哪怕是女兒也好,總好過孑然一身,可她心心念念盼了多年的事,就這麽無聲無息砸在我頭上。

我的幸運廝殺了她最初的得意,她原本和莫雄計劃先弄死沈碧成,然後再對我下手,沒想到這樣一個插曲致使她計劃全盤打亂,從沒有過的驚慌占據了她。

不隻是齊良莠,生活在情人圈子的女人都害怕失寵,因為除了男人的寵愛,我們其實一無所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