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四章 缺個太太

我沒有喊過他逸辭,都是稱呼周先生,他習慣了,我也沒膽子改,喊他名字可不是我這種人的特權,所以我脫口而出後整個人都傻了。

我甚至不太理解,我怎麽會突然這麽沒有理智。

周逸辭聽得清清楚楚,我以為他會轉頭責備我不懂禮數,告訴我下不為例,結果他並沒有,他竟然淡淡的嗯了聲,就像…就像白瑋傾叫他時,那樣自然。

我躺在床上,小眼角滑下一滴眼淚,我飛快用枕巾擦掉,哽咽著指了指籠子,“被它吵醒了。”

他聽我這麽說伸手逗弄了一下,鳥兒正喝水,被嚇了一跳,撲棱著飛得更歡,嘰嘰喳喳的叫,他盯著彩色的羽毛說,“鳥不是籠中物,可它隻能被豢養在籠中,等它能抵擋人的獵殺,它的子子孫孫就不會成為人的寵物。”

他說完轉身看我,我知道他要聽什麽,我掌心撐著床鋪坐起來,抖了抖蓬鬆的長發,“鳥兒不惜福,不知道被周先生豢養是多大的好。外麵人世險惡,隨時會被一槍射殺,還不如在籠子裏安安穩穩生活的無憂無慮。”

他問我知道這福氣嗎。

我說當然,我這輩子最難忘,就是在周先生的金絲籠中,不愁吃喝被疼寵的日子。

他意味深長盯著地板上一束光,光圈裏夾著飛舞的塵埃,看上去十分有意境,像出自大師之手的畫作,“你猜這日子還有多久。”

我爬起來下床,順手從床頭櫃上拿起發套紮了個馬尾,我看著他俊朗的側臉,笑了笑說,“我希望永不會停止。”

他嗯了聲,再次轉過身,麵朝遠處波光粼粼閃爍的湖泊,“看你本事。”

我穿好衣服走過去,站在他後麵踮起腳,周逸辭手執一本古書,正借著陽台外灑入的光看,我問他看什麽,他念著上麵一句,“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他念完最後一個字兒忽然笑出來,“講得頗有深意。”

我對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沒情趣,不懂什麽意思,就知道是一句很上口的詩,我纏著他要他講給我聽,他心情不錯,挑了挑眉梢問我,“要聽正解還是曲解。”

我問他正解曲解有區別嗎。

他說當然,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必須曲解才更有趣。

我見他笑得很開心,我挽著他手臂撒嬌說那就聽有趣的。

他嗯了聲,指著上麵的黑字,“花徑,蓬門,很形象的比喻,女人的東西,男人沒有,比方說你,情濃時嬌嫩無比,蕩漾著春水。而它今晚為我開。”

他噗哧一聲又笑,我呆呆回味了片刻,這才明白過來,我臊了個大紅臉,輕輕在他背上推搡了一下,“周先生什麽時候這麽下流了。”

他挑起我下巴反問我,“難道我不是一直這樣下流嗎。”

我抓著他手躲開,“以前隻是行動,現在連嘴巴都沒逃過。”

他一邊翻動手上的古書一邊說,“剛才沒有叫周先生,怎麽改回來了。”

我以為這篇就揭過去了,沒想到他還記著,差點把舌頭尖咬破了,“剛才口誤,周先生別…”

我本想說別怪罪,下次不敢了,他卻打斷我,一臉的痞子相,“喊周先生不矯情嗎。”

我一愣,這算是默許我可以喊他名字嗎。

周逸辭也不深解釋,他手臂勾住我脖子還想再給我曲解一首宋徽宗

寫給李師師的詞,我餘光瞥了一眼他指尖停頓的頁數,六十九頁,光這數字都黃得不行,我哪還有臉聽,臊得不行了,從他懷裏跑出去,回身啐罵了他一句,“你最好別惹我,當心我全抖落出去,讓外人知道你可沒臉出去耀武揚威。”

他握住書卷凝視我跑開的身影大笑,“敢威脅我,脾氣見漲。”

周逸辭用了早餐後,趕去公司檢查一批要投入到使用的船舶,我送他上車離開後,拿了皮包去逛珠寶城。

原本今天嵐姐和我約了,但她臨時有事來不了,何曼晚上有班,白天在家裏睡覺,我又懶得帶保姆,束手束腳的不方便,所以隻能自己逛。

嵐姐老公從外地來找她,兒子博士畢業大擺筵席,那時候全國也沒幾個博士,絕對光宗耀祖顯赫門庭,都說嵐姐老公好福氣,妻子賢淑兒子出息自己又有錢,這樣大喜日子一家三口一起出現才和諧美滿,被捧得這麽高,嵐姐如果不露麵大家都很為難。

她作為後母處境本身就敏感棘手,不管做得多好都難免落人口實,何況嵐姐和這個繼子關係確實糟糕,不吵不鬧的可疏遠極了,見麵十次都說不了一個字,跟倆悶葫蘆似的,她又是真性情,讓她假惺惺扮演賢妻良母的角色,她做不來,也不屑一顧。

所以她這時候跑來濱城有避風頭的嫌疑,不願意留下應酬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血緣這玩意還真是神奇,不是你的孩子,怎麽聽話懂事也做不到視如己出,心裏總隔著點東西。

濱城珠寶樓挺多,不過最好的當屬鴛鴦街這家,地點吉利名字喜慶,落地三層富麗堂皇,裏頭珠寶款式都是最新的,許多夫妻情侶都來這邊挑選定情戒指,也定製旗袍禮服,不過價格非常高昂,周逸辭送我的首飾衣服十有**都是從這裏選購,算是有錢家太太小姐炫耀財力和品味的地方。

我到鴛鴦街時候還不足十點,珠寶櫃台剛營業,整個大樓裏也沒多少顧客,到處都是打掃衛生的消毒水味兒,我不太喜歡戒指項鏈,覺得戴著不舒服,所以我走到賣鐲子和耳環的櫃台前挑選翡翠,櫃員看我年紀輕輕一個人也沒什麽排場,估計我買不起太貴的,非常熱情將我引到略微平價些的珠寶台,我不挑剔牌子,對於色澤克拉都不計較,我屬於麻雀飛上枝頭,好不容易過兩天好日子,不敢慣自己那些臭脾氣,隻要款式漂亮,我覺得周逸辭見了能喜歡,我就會買下來。

櫃員問我有什麽喜好,我說漂亮就行。

她拉開抽屜取出兩枚藍色的小方盒,放在玻璃台上,“您看看女式扳指嗎?”

周逸辭有個琥珀瑪瑙的扳指,但他不怎麽戴,除了應酬生意會戴上彰顯身份外,他也和我一樣討厭手指頭被束縛住,我對這玩意兒不稀罕,我指了指另外一對紅寶石耳環,櫃員提醒我說,“稍微有一點老氣,女士您這麽年輕,願意佩戴嗎,而且價格也確實不低。”

我說取出來看看,她為我拿出來後我對著鏡子試了試,她笑著說漂亮,“您氣質十分出眾,清新或貴氣的風格都可以很好駕馭。”

我讓她給我包起來,在她包裝的過程中,我看見旁邊櫃台裏還有許多被遮蓋住的珠寶盒,我問她那些是什麽,她說是被富太俱樂部預定出去的珠寶。

富太俱樂部在南風港一家4S店旁邊,都是丈夫身家至少百萬的太太群體,私下項目無外乎聚會美容麻將吃喝玩

樂,偶爾還一起相約場子放鬆調情下,靠著錢物以類聚,整日醉生夢死揮霍無度。

櫃員包好後告訴我數額,我手伸進包裏摸錢,可怎麽摸都找不到,索性把裏麵東西都傾倒出來,結果我發現一個特別崩潰的現實,除了錢包沒帶我什麽都帶了。

櫃員耐心等我付款,而我拿不出錢來,我麵紅耳赤將包裝盒重新推給她,“抱歉,我…我不打算買了。”

她一怔,“您不喜歡嗎?已經為您裝盒入賬了。”

我搖頭說不是,可我實在講不出原因,鴛鴦街珠寶樓承包了全城所有高檔宴會的讚助輸出,店員本身見多識廣,什麽人都接觸過,根本沒遇到過不帶錢的主兒,我抓著皮包就像被放在火上煎烤一樣難受,正在我為難之際,對麵櫃員忽然從桌子外鑽進去,她在接待我的女櫃員耳朵旁邊說了句什麽,對方臉上流露出一絲訝異,立刻微笑點頭,她對我鞠了一躬,滿臉的歉意,“抱歉穆太太,是我有眼無珠。”

她說完將盒子雙手遞給我,並迅速撤掉了她說被預訂出去的那部分珠寶蒙蓋的紅絨布,“請穆太太挑選。”

我完全愣住,這大反轉讓我莫名其妙,我問她什麽穆太太,她笑著解釋,“您開玩笑了,穆老板是我們珠寶樓大股東,沒想到您這樣低調,以致於我招待不周,還請太太包涵。”

我眼前忽然閃過女廁抱著我吃豆腐的男人,我哈笑了聲,“穆津霖嗎?”

她點頭說是。

“誰說我是他太太?”

櫃員有點驚訝我的反應,“您難道不是嗎。穆老板剛才視察路過,他吩咐助理對我們工作人員交待,穆太太喜歡的款式,不管是否預訂出去,都由您先挑選,記在穆老板賬上。”

我掐著腰哭笑不得,還真是冤家路窄,我正想解釋不是他太太,眼角餘光忽然看到通往二層扶梯上站著幾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其中就有他。

當我看到穆津霖的身影時,我把手上禮盒丟給櫃員,朝著他喊了一嗓子,電梯上所有人都向我投射來目光,我飛快衝過去,電梯向上走,我則踏上旁邊逆向的電梯,拚了命的往上跑,我盯著被眾人擁簇的穆津霖,“你缺太太嗎?你知道人家缺不缺老公啊?”

他身邊助理見狀,知道我就是被他主子胡亂收作太太的女人,他咧了咧嘴,帶著那些部下快步登上二層,穆津霖看著我氣喘籲籲的樣子非常開心,他反過來向下走,似乎在幫我爭取更多時間質問他。

他大言不慚點頭,“有點缺。”

“你缺你就滿世界找太太啊?你問過人家願意嗎?”

他解開一顆頸扣,大約被勒得緊,這個動作被他做得儒雅極了,他笑得輕佻說,“你也沒說不願意。”

我被他噎得一愣,他兩隻手插在西褲口袋裏,麵容悠閑一梯梯邁下來,相比較我累得跟孫子一樣,他不費吹灰之力駕馭著倒流的電梯。

我抓著包朝他掄,可掄不到,反而差點被絆倒,我炸毛了,“挑釁是不是?有沒有一個好的認錯態度,顯你走得好看?”

他忍住笑,慢條斯理說,“去年生日,我許下想要一個潑辣太太的願望,治一治我柔和溫吞的性子,看來蒼天果真眷顧我。”

我實在跑得沒力氣了,順著電梯重新滑到一層,他見我放棄掙紮,說了句還會再見,又轉身向著二樓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