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十六章 甜蜜午餐

月已過中空,夜很深了。洛馨月靜靜地躺在床鋪的一側,身體分明已累極,但腦子卻無法停歇下來。她的寶寶沒了,琴兒的孩子也沒了,這其中可有必然的因果聯係嗎?恐怕並沒有把。他不再恨阿瀾了,可是無法就此原諒自己。雖然她是因為受了蠱毒才神智失常,但非自願殺人亦是殺人。她做不到像明戈那般恣意,她做不到沒有一絲愧疚。

像是感受到她紛雜的思緒,身旁的祁閑雲環過手臂,從背後把她抱在懷中,低聲道:“珠兒,我知道你善良,但這次的事責任並不在你。琴兒那邊我已經安排了人伺候著,以後也不會虧待她。”

洛馨月縮在他胸前,沉默無言良久,才輕輕地開了口:“琴兒背叛了你,你不介意嗎?”

“在我看來,那不叫背叛。”祁閑雲低沉悅耳的嗓音在靜夜裏淺淺淡淡的,分外平和,“從前我未必懂,但現在我已經明白。我從未愛過琴兒,那麽她愛上了誰又與我何關。如此說你也許會覺得我涼薄,但我心裏確實是這樣的想法。如果真要去算,或許是我對不起她在先。我讓她進了門,但沒有改過她關心和愛護,也沒有想過她會不會得到幸福。不隻對她,對府中其他曾存在過的女人而言,我都是一個薄情郎。”

“要分清楚對與錯,似乎很難……”洛馨月喃喃著,心中迷茫,自語道,“你算是一個好男人嗎?好像並不算。我算是一個善良的人嗎?也不算吧。是非黑白,我有些分辨不清了。”

祁閑雲卻低低地笑起來:“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男人,但以後我會學著做一個好男人。而你,你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善良美好的女子,如若不是,我又怎會愛上你。”

他這一番話說得十分順口,理所當然且雲淡風輕,洛馨月卻心頭狠狠一震。愛?他說他愛她?!暖暖的幸福滑過心底,同時又有一股酸澀的悲涼混淆在一起。他愛她的善良,可如今她潔淨的心染了汙漬,那麽她是否已不再值得他愛了?

“又在胡思亂想了?”微涼的唇印在她的頰邊,他柔聲道,“小傻瓜,你非要讓‘善良’成為你的枷鎖嗎?你是要我跟著你一起難過嗎?”

洛馨月不語,轉過身來,就著窗外照射進來的月光凝望著他。今夜的她,格外的溫柔,深邃的黑眸仿佛天上明亮的星,刀削般剛毅英俊的臉龐也柔和了幾分,讓人看著看著就忘記了煩擾的現實,不自知地陷入他似有意似無意編織起來的情網。

“竟看我看癡了?”他的笑聲漸漸大起來,薄唇揚起的弧度霸氣而愉悅。

她這時才緩過神來,呐呐道:“閑人,我問心有愧……”

祁閑雲慢慢收斂了笑,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珠兒,這是一場意外,誰也不想的意外。如果你始終覺得愧對琴兒,那麽今後就好好照顧她,但前提是你必須先照顧好自己,這樣才能有餘力照顧別人。”

“照顧她,和照顧好自己……”洛馨月輕聲念著,悶堵糾結的心情在無形間似得到了一點紓緩。

祁閑雲望著她,抬手輕柔地拂開她額前散落的發絲,不再贅言。有些事他沒有說,其實按時間算琴兒並非懷胎九月,而是足十月了,也就是說臨盆就在這幾日的事。造物弄人,徒呼奈何。幸好琴兒本性溫順,不是擅於記恨的人,加上她可能也慚愧著出牆之事,所以最終隻是怨天而沒有尤人。

“閑人,你會想要找阿瀾報仇嗎?”洛馨月忽然問。

祁閑雲微怔,垂下眸子,清淡道:“等找到人再說。”就算他不打算報仇,他和阿瀾之間隻怕再也回複不到從前,或許,早就不可能再像從前了。這,是明戈的計謀之一。

“答應我,不要報仇好嗎?”洛馨月在被子裏伸出右手,尋到他的手掌,與他十指交握,“經過這麽多事,我才知道,原來生命是那般可貴,原來愛是那

般光明溫暖。我們不要急著仇恨,好嗎?”她迷失神智的那段時間,她並不是完全沒有記憶,她還記得心底藏著冰冷的恨火的感覺,那筆受刑更加痛苦。

祁閑雲很輕地點了下頭,另隻手卻覆蓋在她的左手上,黑眸顯得暗沉,神情有些複雜。他之前在宮中遇見踏雪,向他詢問關於珠兒的手能否醫治的問題。踏雪說,若想要珠兒的手臂完好如初,必須打斷肘骨重接,再要用藥通經活血。

“閑人,其實我廢的隻是左手。”洛馨月不知他心中所思,隻以為他心疼她的殘疾,便輕聲寬慰道,“並不太影響日常生活,沒有關係的。”

“你的手能治得好。”但是他不舍她受那樣的痛楚。

“嗯。”洛馨月微微揚唇,隻當他在安慰她。

“睡吧,夜很深了。”知她誤解,但祁閑雲沒有解釋,隻是把她摟進了胸膛,不由抱得更緊些。

“閑人……”挨在他的懷裏,洛馨月輕輕地喚道。

“怎麽?”手勁略鬆了點,祁閑雲將下巴輕擱在她的發頂,低聲應道。

“沒事,我想喚你的名字而已。”心情有些甜,又有些酸。這一刻的幸福,能維持到什麽時候呢?她竟覺得有點淒涼。

“小傻瓜。”他的語氣隱含寵溺。

“那你是大傻瓜。”拋開心中悲愁,她微笑著回嘴。

這次祁閑雲沒有和她鬥嘴,大掌沿著她的背脊緩緩撫摸,一下下順著,輕柔的手勢似在哄著她入睡。

“閑人,明天會是晴天嗎?”她輕輕地問。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事情還沒有結束,似乎還有什麽將要發生。

“會。”祁閑雲篤定而有力地回答,“即使不是晴天,即使狂風暴雨,我也定會把你納在羽翼下,不讓你受半點苦。”

伸手回抱他,閉上了眼,洛馨月口中很低很輕地說了一句:“小傻瓜愛大傻瓜。很愛,很愛。”

祁閑雲的身軀頓時一僵,半晌,才恢複正常。黑暗中,他的唇角一點點揚起,無聲的,但肆意的。

清晨醒來,枕邊不見祁閑雲,洛馨月心中突地一緊,莫名感到慌張。急急爬起來,裹了外衣開了房門,看見偌大庭院中那舞劍的高大身姿,不由愣了愣。閑人已經服了解藥?他快要恢複內力了?

明朗的陽光照耀著祁閑雲頎長的身軀,他的周身籠起一圈光澤,英俊挺拔得猶如天上神祗,洛馨月不**得癡了。

劍鋒一收,祁閑雲回身向她看去,揚唇淡笑,視線往下掠去,斂了笑意,濃眉皺起,走近她,不悅道:“地上冰涼,你怎麽不穿鞋就跑出來了?”

洛馨月這才回神,低頭看去,白皙的腳丫光**。她微窘地拉著裙擺蓋住雙腳,喏喏地道:“我以為你不見了。”

祁閑雲一把將她橫抱起來,低低笑道:“原來你這麽粘我,我今日才知道。”

洛馨月臉上飛紅。她也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這樣倚賴他,有他在身旁才能感到心安。

進了房間,祁閑雲把她放在床榻上,彎了身取起她的繡花鞋,瞅了半晌,突然握住她的腳踝,竟親手為她穿鞋。

“閑人……”她臉上的緋紅越加豔了,聲如蚊訥,“我自己穿。”

“都穿好了才說?”祁閑雲拍了拍手站起身,笑睨著她。她羞澀的模樣,那般動人。

洛馨月低著頭站起來,不語地走去梳妝台洗漱。祁閑雲斜靠著床柱,直勾勾地盯著她,似是饒富興味。

他緊鎖的目光讓她感覺十分不自在,忍不住扭頭瞪過去:“你做什麽盯著我看?”

“我愛看便看,你有意見?”祁閑雲懶懶地勾起薄唇,似笑非笑。

“洗漱有什麽好看?”洛馨月沒好氣地唾道。

“洗漱是沒有什麽好看,不過你很好看。”極是

順口,一句情話從祁閑雲嘴裏吐出。

洛馨月微怔,舉眸望著他。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是因為即將恢複武功的緣故嗎?

祁閑雲走到她身邊,拾起鏡台上的木梳,漫不經心地替她梳著長發:“你昨夜做噩夢了?”

“嗯?”洛馨月怔仲,“有嗎?我不記得了。”

“既是噩夢,不記得就罷了。”祁閑雲低沉的嗓音近在耳畔,頓了頓,又清淡地說了一句,“你在夢裏喊著我的名字。”

洛馨月沒說話,心中念頭一閃,忽然明白了過來。他今天心情好的原因,是她昨天做夢喚他的名字?

“你不是說我做噩夢嗎?”她疑問。難道他就是她的噩夢?

“是,你向我求救。”祁閑雲的唇角慢慢揚起,甚是愉悅。

“哦……”她的頭微垂,潔白的頸脖泛起淡紅。其實她心裏從來沒有別人,而到如今更加不會有別人的位置。

“抬起頭來。”祁閑雲繞道她麵前,指尖抵著她的下顎,輕輕托起她的臉。

“怎麽了?”她不解地看著他,不經意地跌入一雙黑如墨玉的眸中,才一閃神,唇上倏地一熱,已被他溫熱的氣息包圍。

熾熱的吻蜿蜒順下,貼上她原已發燙的脖頸,沿著那片柔嫩的肌膚,他驀地**她的耳垂,輕輕一咬。

“唔!”她低呼一聲,忙推開他。

隔著半丈距離,祁閑雲定定地望著她,低低地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快意至極。

洛馨月心中羞惱,斥道:“色胚子!一大早就**!”

祁閑雲手臂一展將她摟緊懷裏,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狠狠吻上她的唇。似發泄般,他吻得很是用力,啃噬地吸吮著,間或用齒咬著她粉嫩的唇瓣。良久,才鬆開了她。

“我們都要好好的。”他的聲音很沉,大抵是回憶起那段往事,“如果同樣的事再來一次,我不會那般輕易饒了你。”

“不會再有了。”她輕輕搖頭,“我們都不要再互相傷害。”

“嗯。”他低聲應著,眼光落在她被吻得紅腫的唇上,微有歉意,俯頭輕柔地親了一口,不再言語。

絲絲縷縷的情愫彌漫在兩人之間,宛若外麵溫和明媚的陽光,暖人心脾。

正靜謐著,房門口一聲輕咳響起。

轉頭看去,是管家端著早膳候在門外。

祁閑雲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管家快速地擺放好早膳,識趣地退了下去。

祁閑雲牽著洛馨月在桌旁坐下、

洛馨月依言低頭喝粥,心裏卻在想著琴兒。

“你的頭再低一點,就掉進碗裏了。”見她心不在焉,祁閑雲以指節輕敲桌麵,淡嘲道。

洛馨月抬頭,水眸帶著迷蒙和疑問,凝望著他。

祁閑雲不由低低一歎,無奈地道:“別這樣看著我,我會忍不住什麽都招了。”

“你還有什麽沒有告訴我?”洛馨月忽地聰明起來,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我在附近縣鎮有一座宅子,我準備讓琴兒去那邊住。”

“你要叫他們離開蓮城?”

祁閑雲頷首。洛馨月無語,她怎麽覺得他越來越果決悍然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是這樣的男子,是因為她才變得拖泥帶水。

祁閑雲淡淡瞥了她一眼,語帶警告:“你那動不動就冒出的善良之心,現在最好給我收起來,不然我會找個窮鄉僻壤讓琴兒去居住。”

洛馨月大怔,脫口奇道:“你怎麽這樣?那是你的女人,你威脅我做什麽?”

“你有這個覺悟最好。”祁閑雲又睨了她一眼。

“你好像在嫌我多管閑事?”洛馨月悻悻然,他那眼神就似在看一個笨蛋。

祁閑雲輕哼了一聲,沒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