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六章 離開是一種保護
清早，洛馨月醒來時，祁閑雲已不在房中。
不知何故，這一上午，洛馨月嘔吐得特別厲害，心裏也愈加慌亂難安。是不是連腹中寶寶都察覺到危急的氣息了？
憂心忡忡地望著房外，見琴兒跨入房門，疾步走來。
“琴兒，有事嗎？”洛馨月忙站起，迎上前去。
“珠兒，這個你拿著。”琴兒手中拎著一個包袱，遞給她，鄭重肅穆地道，“裏麵有一些換洗的衣裳，你快和阿瀾走，再遲恐怕就連北城門都出不去了。”
“琴兒，你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聲了？”洛馨月的心跳突地快速起來，難道宮裏傳來壞消息了？
“阿瀾派人捎口信來，說南城門已經加嚴了守衛，任何人出入都要詳加盤查。”琴兒蹙著柳眉，擔憂道，“你再不走，可能明戈就要來了。今早明戈舉兵反擊，縱使這裏的暗衛再多，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啊。”
“琴兒，為什麽你認為隻有阿瀾能夠保護我？”洛馨月定了定心神，輕聲道，“我懷著祁閑雲的孩子，然後和阿瀾逃走，情何以堪？”何況，她相信祁閑雲會盡力保護她和孩子的。
琴兒一怔，望著她，遲疑地問：“珠兒，你是否已經想出辦法了？”
“不管有沒有解決的辦法，我都不會和阿瀾走。”洛馨月淡淡地笑了笑，坐回椅中，“我曾經選擇用背叛的方式離開祁閑雲，但今後我再也不會做這樣的傻事。生不能同衾，那就死同穴吧。”
“可是，爺他……”
琴兒想要再勸，卻被洛馨月打斷：“就算我願意和阿瀾走，對阿瀾來說也不是好事，他得到的是一個不愛他的女子，又何必呢？總有一天，他會後悔的。”
琴兒張了張口，終是閉上了，隻剩一聲低低的歎息。珠兒說得沒錯，阿瀾以後會後悔的，感情不能靠手段計謀來威逼利誘，即使讓他得到了人，可他失去的東西卻必然更多。
良久，琴兒才又開口道：“那麽，你打算怎麽做？”
洛馨月不語地搖頭。一切隻能等祁閑雲返來再說，現在還不知情況到底有否轉機。
“琴兒，你先回宛子去。”祁閑雲不知何時已站在房門口，臉色深沉，薄唇抿起。
“是。”琴兒點了點頭，安靜地離去，輕柔的眉眼間卻帶著抹不去的憂色。看爺凝重的神情，隻怕情形並不樂觀吧？
看著琴兒離去，祁閑雲才步入房間，慎重地關上了房門，與洛馨月相對而視。
“外頭情勢如何？”洛馨月微皺眉頭，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感到他的手溫冰冷，心裏不由也跟著發涼起來。
祁閑雲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半晌都沒有出聲，黑眸忽明忽暗，複雜難辨。
“閑人，到底怎麽樣了？”見他一味沉默，洛馨月不禁更加心急。
祁閑雲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突然抽回被她緊握著的手，硬著聲道：“你……你快些走吧。”
洛馨月刹時愣住，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為了我們的幾十幾百條人命，還有各軍營的兄弟，我不能自私地隻顧著你，而不顧你我又怎能……”祁閑雲撇開視線，不再看她。
“你之前是怎麽說的？”洛馨月震驚地望著他線條緊繃的側臉，不能理解一夕之間他就態度突變。
“之前是我一時衝動，說了糊塗話。”祁閑雲定定地盯著牆壁，一字一句地清晰道，“做人不能隻顧男女私情。”
“你……”洛馨月一口氣窒在胸口，一時說不出話來。她並非真要他為她做什麽，她隻是感動著他那份甘願與她同生死的心意，可是才堪堪過了幾個時辰，他就如同變了個人般，**了原先的一切！
“祁閑雲，你--”洛馨月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心中驚亂憤怒交集，身子不受控製地輕顫著。他竟能用
這樣冷酷的口吻說著這樣殘忍的事！
祁閑雲卻是半晌無話，明戈與他的兵力懸殊，在這裏，她遲早會被明戈擄去，成為他致命的軟肋，隻得讓人護著她回毒瘴森林去。
“祁閑雲！”洛馨月冷不防怒喝一聲，用力地扳過他的臉，對上他陰沉的黑眸，質問，“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昨天你還不是這麽想的，為什麽一下子就變了？”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為了大家所有人好，隻能苦了你。”祁閑雲沒有掙開她的手，眼神卻是閃爍不定，不肯與她對望。
“我不信！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話！”洛馨月執拗地望入他的眸底，不容他躲避，“難道你連你自己孩子的安危也不管了？”
“回毒瘴森林去，那裏還是極安全的。”
“祁閑雲，去你的安全，去你的國之大義！”洛馨月怒極，大聲喊道，“你是不是就怕我拖累你，才不要我了！”
“是，是，沒錯！”祁閑雲掰開她的手，退後一步，冷淡地看著她。
看著他漠然的樣子，洛馨月心中已慌亂，靠近一步，揪著他的衣襟，急切道，“求你，讓我留在這裏陪你好不好？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的……”
“我已經說過了，不想再說第二遍。”祁閑雲任由她扯著他的衣衫，神色寒若冰霜，刀刻般英俊的臉在此時顯得分外的冷硬無溫。
洛馨月鬆開手，緩緩深吸口氣，略微平複了情緒，沉著聲道：“祁閑雲，你今日若是讓我離開，我，我……”
“這事由不得你。”祁閑雲淡淡地回應道。
“是嗎？”洛馨月揚唇冷笑，黑白分明的眸中淚水。“那麽，你這輩子也見不到孩子了……”
祁閑雲的臉色一僵，口氣微慍：“你拿孩子威脅我？”
“是又如何？”洛馨月倔氣地揚起小臉，毅然道，“既然你不要我，也不要這個孩子，那你就準備辦我們的身後事吧！”
“洛馨月！”祁閑雲壓著嗓音低喝，“我這是為了你好！”
“怎樣的好法？你倒是說來聽聽！”洛馨月不屑地嗤道。
祁閑雲暗暗咬牙，忍耐著沒有反駁。
“你要是不說明白，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我就讓你看到何謂一屍兩命！”洛馨月氣憤地瞪著他，撂下了狠話。
“洛馨月！我不許你拿孩子的性命來開玩笑！”祁閑雲實在忍不住，提高音量吼道。
“誰開玩笑了？我無比的認真。如果你死了，我寧可與孩子下黃泉一同來陪你，重新投胎，再世為人！下輩子我再也不要認識你！”洛馨月睜大眼睛狠狠瞪著他。
“夠了！別再拿孩子威脅我！”祁閑雲半眯黑眸回瞪她。
“不夠！不夠！不夠！沒有人比你更混帳！”洛馨月大聲怒罵。
“你繼續罵，隻要你聽我的安排，隨你怎麽罵。”祁閑雲的眸子越眯越細，但漸漸沉住了氣。
“你沒心沒肺！”
“等你罵完，就乖乖給我收拾行裝，準備明日去鄔國。”
“祁閑雲！我恨你！恨你一生一世！現在我就帶著孩子去投井！”
“若死了，何來的一生一世？”
“那就下輩子繼續恨！”
“你不是說下輩子不要認識我嗎？”
“祁閑雲！到這時候你還和我咬文嚼字？你冷血！你簡直不是人！”
“夠了！洛馨月，你給我閉嘴！”祁閑雲終於忍無可忍，發狠地一拳捶在牆上。他要看著她離去，已經夠難受了……
洛馨月驀地安靜下來，凝望著他，輕了聲，道：“我質問你一句，事至最後，你會不會讓我與孩子離開你？會不會一直好好的？”不管過程如何，隻要最後他能夠毫發無損地回到她與孩子身邊，那麽她就不會再多問半句。
但
是祁閑雲卻沉默，沒有回答。
靜靜地望著他，洛馨月的心一點一點寒了。他緊皺的濃眉，他為難的表情，無一不是在告訴她，她的希望破滅了。
“相信我，以後你會一生幸福。而我，一定會拚命活著。”祁閑雲低了嗓音。
“好，我相信你。”洛馨月倏然笑了，笑得怪異而酸澀。
“珠兒，忍耐一段時間，隻要一小段時間便會雨過天晴。”祁閑雲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摟在胸前，溫聲道，“我保證，你和孩子都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我們，都會很好。”
“嗯，我相信你。”洛馨月仍然是這句話，唇邊漾著的笑容卻越發的飄忽。他能保證她和孩子不受傷害，但他能保證自己不受傷嗎？刀劍無眼，到時會發生什麽事，誰又能說得準？
忽地，洛馨月抬眸看著他，輕聲問：“閑人，你心裏難受嗎？”
祁閑雲僵硬地點頭。他心裏確實哀傷，但一定不及她難過。
“不是我不願帶著你行軍。”祁閑雲緩了氣，無奈道，“隻是明戈太過狡詐，我不能拿著你和孩子冒險。還有閣兒，我需要救他，不能如此的分了心。”
洛馨月緩慢地舉目看著他，眸光暗淡傷心：“我會等著你。”
祁閑雲的目光定在她的小臉上，心中陣陣抽痛。該怪他自己，還是怪那心思莫測該死的明戈？其實還是應該怪他自己吧，失了武功，才不得不將她送回毒瘴森林，他現在保護不了她……
兩人無言對望，祁閑雲看著她眼中的那一抹失望的痛心愈發濃重，心裏隱痛更甚，拳頭不禁再次攥起，低咒道：“該死的明戈！”
空氣中似彌漫著鬱悒低迷的氣息，洛馨月的唇邊掛著一抹酸澀的笑容，微不可聞地喃喃自語：“這一路，走得太辛苦了。”從討厭他，到愛他，她的內心幾番掙紮，曾經猶豫矛盾過，也曾痛苦傷悲過。然而到了今日，他們之間還是存在著這樣多的問題。他的身邊還有一個琴兒，即使事情並非是那樣，即使她故意忽略不去想，但心底卻是十分清楚，她和他的未來，一片黯淡，希望灰蒙。
祁閑雲退開兩步，隔著一些距離凝望著她，他們之間的問題，或許並不是外人造成的，而是維係他們關係的那條線太脆弱，一扯即斷。如果不是她懷了孩子，如果不是之前他重傷難治，她不會下定決心回來的吧？她對他的信任，很單薄，經不起一點考驗。她也不知曉，自從她回到他懷抱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了即便辜負了所有人，他也不會選擇辜負她。但現在，一切好似輕易就可被**。她口中說著相信，可其實她並不信任他。
洛馨月舉眸回望他，硬生生忍下欲哭的眼淚，強裝笑顏道：“閑人，明**就要啟程回毒瘴森林了，我們大概會有一段時日無法見麵了，你要好好養傷，要愛惜自己的身體，要智取不要……”
“你也要照顧好自己，還有肚子裏的寶寶。”祁閑雲的語氣很淡，眼神卻掩飾不了關切。不管她對他有著怎樣的心情，他都無法放心她獨自上路。
前去毒瘴森林的路途不遠，但她的身子又一貫孱弱，叫他如何能夠安心？
“我會的。”洛馨月淡淡笑著。
祁閑雲皺了皺濃眉，她這樣的笑容讓他看了難受。即將要長途跋涉，顛沛辛苦，她的心情這般差，身子又如何會好？看來他必須多加派人暗中跟隨才能放心。
洛馨月睇望了他一眼，輕輕地轉了身，走向房門：“我去和琴兒告別。”
祁閑雲緊抿著薄唇，沒有叫住她，隻是望著她嬌弱的背影。無形中，似乎有一道隔閡滋生，橫亙在他和她之間。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悶，讓人感覺幾欲窒息，喘不過起來。
看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於視線中，連裙擺的顏色都看不清楚了，祁閑雲才緩緩抽回目光，沉了臉色，舉步離開臥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