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七章 玉人吹簫
在後宮裏，沒有什麽是瞞不住的，禁足儲月宮的靈妃很快得知了皇長子罰跪太廟的事情，據說當即就暈了過去。被一眾宮人救醒後，便一直哭喊著要見皇帝，希望能替皇長子承擔罪責，攪得儲月宮也是一鍋糊塗粥。
璃雪聽說之後，隻是微微歎了口氣——靈妃的表現實在是太不聰明，太不理智了。這樣哭鬧，隻怕會更令皇帝厭煩。
可是，任何一個母親，在麵對這種事時，隻怕都會不聰明和失去理智罷。
比起靈妃，璃雪其實更擔心聿惜。聿惜已在太廟跪了一夜，聽說昏過去一次，被人救醒後，又一言不發地繼續跪著，真真是十分得倔強。
到底是那麽小的孩子啊！
璃雪想著，麵上便不由自主地帶出了幾分憂色，連帶著手中的話本子都沒了趣味。
玉淳端來了一盞櫻桃布丁，甜食的香氣終於令她的心情雀躍了一些，一邊漫不經心地品著，一邊道：“今天的午膳弄得清淡些，少弄些大魚大肉，像上次的那道雲絲筍就不錯。”
玉淳笑著應了：“是，那麽再加一道金玉滿堂，一道蓮霧羹，甜品就上青梅畢羅，小姐以為如何？”
璃雪帶出絲笑，點一點頭：“甚好。”
主仆二人討論起午膳，正談得開心，忽聽身後傳來一把清朗的男聲：“你們在說什麽？朕怎麽聽著，都是些菜名？”
璃雪和玉淳俱唬了一跳，回頭望去，果見皇帝身著一身玄色明黃滾邊常服，倚在寢殿門口。
玉淳忙跪下行了大禮，璃雪也起身請安：“臣妾恭請陛下聖安。”
軒轅無色微笑著伸出一隻手扶她起身，璃雪順勢站起，笑盈盈道：“陛下怎麽這會兒過來了？”
“下了早朝，今天沒什麽政務可忙，便想著來看看你。”
“臣妾正在和玉淳討論午膳的菜品，可巧被陛下聽到了，臣妾這會兒可落下了一個貪吃的名聲。”
軒轅無色摸摸下巴，玩味道：“唔，看來朕來得正是時候，午膳便在你宮裏用罷。想你這麽貪吃，一定是被蓮心堂的小廚房養刁了，朕也得試一試。”
玉淳連忙告退下去準備，過了一會兒，便陸續有菜品端上來。
軒
轅無色粗粗掃上一眼，有些意外道：“怎麽盡是些素的？”
璃雪有些不好意思：“大魚大肉吃多了也膩，倒是想些素的，卻沒有顧及到陛下。”
軒轅無色無所謂地擺手：“珞兒所言甚善，大齊雖曆經明君所治，百姓富庶安康，可普通的平民百姓，卻也沒有頓頓食肉的條件，朕為萬民之首，也當體民生疾苦。”
璃雪肅然起敬：“此國之幸，天下之幸也。”
軒轅無色見她故作嚴肅的姿態尤為可愛，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但那一雙深若幽潭的眼睛卻盛滿了笑意。
用過午膳，軒轅無色顯然興致頗好，命人取了兩支簫來。
璃雪眼睜睜地看著一支被遞到了自己手中，不禁瞪大了明眸：“陛下，這是何意？”
軒轅無色微笑道：“昨日你說要隨朕學簫，朕也應允了，今日無事，便先教你一些。”
璃雪微微愕然，宮裏的風言風語，他不可能不知道，昨天剛在這裏發了一通大火，皇長子現在還在太廟裏跪著，他卻又有心情跑這來滿足自己小女兒的願望。軒轅無色心裏想些什麽，她實在是摸不透。
璃雪正愣神間，軒轅無色已滔滔不絕地將一些要領和基本指法講解了一遍，一抬眸，見她愣愣的，便拿簫在她額頭上輕敲一下。
璃雪陡然驚醒，瞪大一雙明眸看向他：“怎麽了？”
軒轅無色故意板起臉，佯怒道：“上課開小差，把手伸出來！”
璃雪乖乖地伸出右手，軒轅無色以簫作戒尺，在她手心打了三下，道：“你按照朕剛剛說的要領，吹奏試試。若是吹不好，朕可是要罰你的。”
在軒轅無色的“威逼”之下，璃雪隻得強打起精神，專心致誌地學起來。
軒轅無色在簫之一途上的造詣，璃雪早已見識過。以“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來形容他的簫聲，一點也不為過。他教得同樣不錯，璃雪雖說不擅音律，但以前在家時，好歹也接觸過一些，再加上她天資聰穎，因此學了一個下午之後，竟可以勉強吹奏起來。
一個用心教，一個用心學。整整一個下午，蓮心堂都籠罩在一種寧靜、祥和的氛圍中，似與整個宮廷格格不入，但它偏生成
了現實。
蓮心堂的宮人們都侍立在殿外，一個個笑得見牙不見眼，不敢出聲，隻以眼神交流著心中的歡愉——誰不知道他們的儷婕妤是新晉妃嬪中最得寵的。
隻是，璃雪在吹奏之餘，總是隱隱覺得，軒轅無色淡淡的笑容之下，似乎在刻意回避著什麽。她思忖良久，雖然沒有什麽把握，但想到聿惜那倔強而純粹的眼神，還是決定冒險一回。
一曲吹完，軒轅無色似是對她的進步頗為滿意，給了一個讚賞的眼神，端起桌上的茶盞呷了一口。
璃雪趁機試探道：“陛下，還是去看看罷。”
軒轅無色似乎沒有聽懂，將茶盞擱在桌上，隨口道：“看什麽？”
“去看陛下心中所想。”
軒轅無色饒有趣味地看著她，道：“哦？珞兒知曉朕心中所想？”
“臣妾不敢妄自揣測聖意。隻是，陛下為臣妾的枕邊人，臣妾願做陛下的解語花。”
軒轅無色似笑非笑道：“珞兒，你想說什麽？”
“大殿下已在太廟跪了一天一夜，陛下難道一點也不在意？”
璃雪頓了一下，覷見軒轅無色臉色不變，便繼續道：“如今天氣已漸漸寒冷，大殿下年紀尚幼，如何經受得住？臣妾身為庶母尚且不忍，更何況親生父母？聽聞靈妃娘娘大病一場，仍堅持要以身代之。況大殿下固然禦前失儀，但追根究底，全因他對靈妃的一片孝心。陛下身為天子，素來以孝治天下，如今也請陛下念在皇長子一片孝心，免去他罰跪之刑。”
軒轅無色微笑道：“珞兒，你這是在為聿惜求情麽？”
璃雪一怔，心裏泛起一陣不好的感覺，但此刻她已無路可退，隻得咬牙說道：“是。”
軒轅無色笑容漸起：“你既說朕身為天子，那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君無戲言’？”
璃雪微微愕然：“陛下……”
他的聲調陡然轉冷：“朕說過，任何人不得為聿惜求情，儷婕妤是否不將朕的話放在眼裏？”
璃雪急忙跪倒：“陛下恕罪，臣妾萬萬不敢！”
軒轅無色冷笑一聲，再不看她一眼，甩手出了清寧宮，隻留給她一抹帶著怒火的明黃背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