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六章 人心浮動
皇貴妃著一襲淺黃香雲紗宮裝，頭綰如意雙環髻，金鳳展翅步搖，鳳口銜著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正正落在眉心。
她就這般款款而入，一顰一笑間自有絕代的風華。
是個溫婉如水的女子。
這是璃雪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想法。
皇貴妃走至近前，盈盈行禮問安：“陛下聖安。”
她的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聲音聽起來甚是舒心，如一泓清涼的清泉，澆息了不少皇帝的怒火。
軒轅無色緩和了語氣，親扶了她起身：“愛妃免禮。”
帝王之心難免多疑，軒轅無色目光一轉，淡聲問道：“愛妃怎會來此？而且來得如此及時。”
皇貴妃不慌不忙，福了福，道：“回陛下，臣妾見天色已晚，懷兒和惜兒卻還未回宮，又聽聞他們在儷妹妹處，故來此接他們回宮。”
軒轅無色微微頷首，似是認可了她的說法。
璃雪、懷兮和聿惜又向她行了禮，懷兮扯了扯皇貴妃的衣角，眼淚汪汪道：“母妃，您求求父皇，讓父皇饒了皇弟罷。”
皇貴妃衝璃雪安撫一笑，將聿惜扶了起來，又仔細地為他擦幹了臉，笑對軒轅無色道：“陛下，您看聿惜這小臉，跟小花貓似的。聿惜剛滿四歲，正是天真活潑的時候，難免會出些差錯。請陛下念其年幼，便大度寬宏罷。”
軒轅無色看了聿惜一眼，道：“豎子！忤逆帝父，實在可惱。”
皇貴妃笑著上前，以手為皇帝順氣：“陛下莫惱。”又以眼色示意聿惜告罪。
聿惜本還嘟著嘴有些不甘願，在皇貴妃與懷兮的雙重注目下，隻得跪地請罪道：“父皇，兒臣知錯了，求父皇恕罪。”
軒轅無色冷冷地盯了他一會兒，沒有作聲，半晌，方哼了一聲道：“罷了。”
皇貴妃笑盈盈道：“陛下，那聿惜的禁足太廟之刑……”
軒轅無色沒有出聲。
皇貴妃言辭懇切，複請道：“陛下，聿惜縱然禦前失儀，有失大禮，可也是事出有因啊。俗話說，母子連心，聿惜乃是純孝之人，才因思母情切，有所衝動之舉，求陛下寬宥。”
軒轅無色默了一默，還未啟唇，忽見聿惜搶上前來，跪倒在地，以頭搶地，哭道：“父皇，您責罰兒臣，饒了母妃罷！”
蓮心堂一時靜極。
璃雪有些不敢去看軒轅無色此時的臉色。
懷兮攥著皇貴妃的衣角，躲在她母妃的身後，怯怯地不敢說話。聿惜的小臉有些發白，顯然是為自己剛剛的衝動而深
深害怕。
然而，想象中的盛怒並未到來。
璃雪不知為何，深深打了個寒顫。
軒轅無色的麵色很平靜，連聲音也是平淡無波的：“朱廣成。”
朱廣成躬身唱喏：“奴才在。”
“傳朕旨意，皇長子軒轅聿惜禦前失儀，不思悔改，著去太廟跪思己過，無詔不得出。”
懷兮一愣，哭求道：“父皇……”
軒轅無色的聲音陡然變冷：“有講情者，與聿惜同罪。”
懷兮倏地噤聲。璃雪也有些擔憂起來，如今天氣已經轉涼，聿惜若真去了太廟罰跪，隻怕很快就會大病一場。
她略思索了一番，便要上前求情，不料衣角卻被人扯了一下。
她一怔，回頭望去，卻見皇貴妃衝她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她愣神之時，忽聽朱廣成道：“皇上起駕——！”便忙與眾人一起，行禮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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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之中，永遠都不缺少傳播消息的人。不消半日，皇長子禦前失儀，惹得皇帝大怒，被禁足太廟跪思己過的事已傳得沸沸揚揚。連帶著璃雪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畢竟皇帝是在她宮裏生的大氣。
有人暗自幸災樂禍，心道：這下聖寵優渥的儷婕妤也該失寵了罷；還有人則對璃雪剔然心驚，暗想：這位新入宮的婕妤好厲害的手段，竟然哄得皇上降罪於皇長子。
宮裏閑言碎語亂飛，璃雪在蓮心堂也聽到不少。玉清和玉淳進來，為璃雪布晚膳，見璃雪仍是一副自在淡然的樣子，玉清實在忍不住，氣憤道：“小姐！您聽聽，宮裏傳得都是些什麽！這事，小姐明明是遭了無妄之災，卻又背了黑鍋。”
璃雪將手中的話本子合起來，淡淡道：“你也知道話傳得不好聽，那為何還要去聽？”她見玉清嘴撅得都快掛油瓶了，不由噗嗤一笑，“好了，我還沒氣呢，你作何擺出這副模樣？”
玉清悶悶道：“奴婢隻是為小姐不忿。”
璃雪安撫她道：“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們也管不了，何必因為一些嘴碎的小人，氣著自己？”她微微沉吟，吩咐玉淳道，“去將杜清秋叫來。”
杜清秋來得很快，恭聲道：“小主有何吩咐？”
璃雪道：“我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回小主，流言似乎是從蘭婕妤
的景泰宮傳出來的。蓮心堂的一眾宮人，隻兩個三等宮女碎過嘴，其中一個還偷溜出清寧宮，看起來似乎是往景泰宮而去。”
璃雪淡淡地應了一聲：“那兩個宮女隨便捏個錯處，打發到浣衣局，我蓮心堂容不得不忠嘴碎之人。”
說這話時，她的聲音並不大，卻自有一股子威勢透出，杜清秋從未見過這樣的她，一時倒怔住了。但她畢竟是宮裏的老人，很快反應過來，沉吟道：“小主，還有一事……”
璃雪和聲道：“但說無妨。”
“回小主，流言傳出來不久，玥姬娘娘便去了懿寧宮。”
“哦？”璃雪心裏一緊，繼而嗤笑一聲，“蘭婕妤是玥姬的馬前卒，此人不足為慮。倒是玥姬，她這麽急急忙忙地趕到懿寧宮去，隻怕是想向太後說我的壞話，好把皇長子禁足的責任推在我身上，讓我在太後眼裏落一個狐媚惑主的印象。”
玉清一聽就急了：“小姐，太後若對您起了不好的印象，這可怎生是好？”
璃雪揉了揉眉心：“還能怎麽辦？玥姬畢竟是太後的親侄女，好在太後避世已久，不怎麽插手後宮諸事。”她眼見天色已晚，便催著玉清玉淳擺飯，笑道，“不管怎樣，我可不想和我的胃過不去。”
玉清等人見她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依然言笑晏晏，不禁也跟著高興起來，忙著去傳膳布菜。
過了一會兒，卻是江福進來道：“小主，靜貴人來了。”
璃雪微微一怔，繼而笑道：“快請貴人進來。”
“璃雪！”熙媛的步伐有些急，一把抓住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她一遍，關切道，“你沒事罷？”
璃雪笑嘻嘻地挽了她的手：“姐姐，我好好的，能有什麽事？你趕得正巧，我正要吃晚膳。”
熙媛嗔道：“外麵都吵翻天了，偏你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
“這事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這次我就借此挖出了兩個玥姬蘭婕妤放在我宮裏的釘子。”
熙媛點點頭：“說到玥姬，她似乎去了懿寧宮，這……”
璃雪歎一口氣：“哎，這回她可逮到機會能在太後麵前貶低我了。”
熙媛笑著拍拍她的手：“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我在來的路上，瞧見紹月長公主往懿寧宮去了。這位長公主，似乎和她的那位親表姐不和哦。”
正說著，江福又進來稟道：“小主，沐貴人和靳寶林來了。”
璃雪和熙媛相視一眼，笑道：“真是患難見真情啊！既如此，我們便一起好好用一頓晚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