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痛訴心聲

“還未見到屍體,你怎麽知道死的就是畫眉?”

淩思瑤的厲喝像一盆冷水瞬間潑醒了眾人,有不少隱約猜到事實真相的賓客紛紛往後退,但也有一些權勢更大的人冷眼等著淩雪梅的解釋。

“我……我……”淩雪梅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如今的場麵,在她一開始的計劃中,應當是由畫眉殺了淩思瑤,然後自己再假裝帶人前來,接著在淩思瑤屍體前哭上一哭,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戲碼,誰知聽到有人落水的聲音,但死的卻不是淩思瑤,於是她便下意識地認為死的是畫眉,可是這些話她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

淩思瑤求助地看向言逸,但言逸並沒有回應她。

“既然妹妹答不出來,那我就替妹妹答了。”淩思瑤緩緩走近淩雪梅,眼神如刀:“今日是爹的壽宴,各處丫頭本都該在主子麵前聽候吩咐,獨獨你的丫鬟不在,她是出來拿東西或做事情的嗎?顯然不是,此處偏僻荒涼,也不通向哪處廂房,若說辦事,沒道理來這個地方,若說是偷懶,今日可是撈油水的大好時機,她怎麽會舍得離開,唯一的解釋是,她是特意來這裏的。那一個愛熱鬧的丫鬟為什麽會特意繞遠路來這裏呢?府上的人都知道,我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待在這裏,所以,這個丫鬟為什麽來,雪梅妹妹又為什麽會知道死的是畫眉,答案顯而易見。”

“淩思瑤,你血口噴人!”見淩思瑤說中了自己的心事,淩雪梅心虛了起來,她又想衝上去打淩思瑤,這次淩思瑤卻沒有屈服,輕輕鬆鬆捏住淩雪梅的手腕:“你這麽激動幹什麽,我有說是因為畫眉是你派過來殺我的,所以你才知道死的人是她嗎?”淩雪梅想掙脫,奈何淩思瑤的手十分有力,她疼得臉都變形了。

“淩雪梅,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這裏,我們就把事情都攤開來講:雖然你是庶女身份,但我一直把你當妹妹來看待,可你呢,目無長幼,是非不分,我過去念在你尚且年幼,對你多加忍耐,沒想到你毫無悔改之意,反而變本加厲,就像現在,明明我是清白之身,你卻一口一個‘狠毒的女人’,句句都要置我於死地,難道嫡姐的身份還比不上一個婢女嗎?你用心之惡,實在讓人寒心。”

“難道你身為嫡姐這樣當眾詆毀幼妹就不令人心寒嗎?”一直不做聲的言逸不懷好意地看著淩思瑤,淩雪梅見有了靠山,索性委委屈屈地哭了起來,與剛剛氣焰囂張的樣子判若兩人。淩雪梅勾唇一笑:“太子,有名無實謂之詆毀,有名有實謂之教訓,剛剛雪梅一口咬定我是凶手的時候您也看見了,現在卻說我在詆毀她,我倒想問問我詆毀了她什麽?”

“淩思瑤,你好大的膽子!”

淩思瑤還來不及繼續說下去,便被一個暴怒的聲音打斷了,卻是淩源分開賓客,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也不問事情經過,指著淩思瑤的鼻子就罵:“誰準你這樣和太子講話的,你有幾條命敢頂撞太子,你自己想死沒人攔你,但不要連累了這府上的幾百條人命。”

淩思瑤是不屑這種外強中幹

的指責的,但不知為什麽,眼裏卻措手不及地慢慢盈滿淚水,那似乎是來自原主的情感,是一種受過無數次冤枉的心灰意冷,哀怨卻又帶著小小的期待。

見淩思瑤不說話,淩雪梅得意起來,她走過去抓著父親的袖子,抽抽噎噎地說:“爹您別怪姐姐,我知道姐姐不喜歡我,如果罵我能讓姐姐心裏好過一點……那我……寧願當姐姐發泄的對象。”

這一番話無疑是火上澆油,淩源怒氣更盛,他伸出指頭用力地點著淩思瑤的腦袋,一下一下,把她當成了一個笑話:“你看你妹妹多懂事,你再看看你自己,蠢笨無能,癡傻呆滯,連她的一根汗毛都及不上,我們淩家的臉麵都被你給丟盡了,如果知道當初會生下你這麽個東西,我還不如早早就將你掐死,省得讓你出來丟人現眼。”

鋪天蓋地的痛苦洶湧而來,淩思瑤低著頭,身子隨著淩源的指點一晃一晃,直到忍住又凶又急的哽咽,她才低低地說:“我最討厭別人打我的頭。”

“你說什麽?”淩源沒想到她還敢頂嘴,拔高了聲音。

“我說,我最討厭別人打我的頭了。”淩思瑤抬起頭來,一字一頓地說著。

“我身為你爹,難道還打不得你嗎?”淩源說著又舉起手。

“您大可以試試,正如您所說,我頑固癡傻,萬一等一下做出什麽大不逆的事情,父親可不能怪我。”如果淩思瑤現在手裏有槍,一定會抵在這個中年男人頭上,

“你威脅我?”淩源難以置信,但不知為什麽,一對上淩思瑤的眼睛,他就下不去手,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他連連哀歎:“家門不幸,家門不幸,我們淩家怎麽出了你這麽一個逆女!”

“家門不幸,嗬,”淩思瑤低聲笑著,忽然發狠咬牙說道:“你口口聲聲說著‘你們淩家,你們淩家’,難道我不是淩家人?難道這樣罵我你們淩家就祖上有光了?”

周圍陡然一片安靜。

“爹,從剛剛到現在,您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隻有破口大罵。我不明白,我是您的女兒,又不是您戰場上的敵人,為何您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這樣肆無忌憚地欺辱我?”

“您動不動就拿雪梅和我比,可是您有想過,這麽多年來,雪梅過著什麽樣的日子,我又是過著什麽樣的日子?”

淚水又凶又急地從眼角湧了出來,淩思瑤哽咽得說不完整話,她是不想哭的,可似乎是原來的淩思瑤再也忍受不了父親的偏心,借著自己的情緒通通發泄出來。

“曾經我也是一個活潑愛笑的小姑娘,我和雪梅一樣渴望得到您的溫暖,可這麽多年來,您給了我什麽?辱罵,冤枉,一點點小事就對我大聲斥責,多加否定,您隻知道我為什麽越來越孤僻,卻不知道是什麽使我變成這樣子。同樣是背詩,雪梅能得到您的讚美,我卻隻能被質疑是作弊;同樣是打翻墨水,雪梅得到的是安慰,我卻是閉門思過的懲罰;同樣是被冤枉,雪梅得到的是信任,我卻隻有欲加之罪。爹,請您告訴我,這樣的

我怎麽和雪梅比,我敢拿什麽和她比!”

這樣泣血的話語讓圍觀的不少女眷情不自禁拭起了眼淚,望著聲淚俱下的女兒,淩源一時竟有些發愣,他怎麽就忘了,這是他和白瑤的女兒,他曾經那麽疼她,把她視為自己的掌上明珠,他曾為了看看她的睡顏,連慶功宴都顧不上沒參加就回府了。但如今,他的女兒卻字字是淚地訴說著她曾經的渴望和傷心,他的心裏突然充滿了深刻的愧疚與心疼,他想去摸摸淩思瑤的頭,卻被她躲開了。

“爹,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丟您的麵子,不想丟淩家的光,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做您的女兒,因為這裏,太痛了。”淩思瑤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心,淩源忍不住喉頭發緊。

不知哭了多久,淩思瑤又恢複了那種冷漠的樣子,她背過身去,說:“今天真是對不起各位了,本來你們是開開心心來參加我爹的壽宴,現在卻都被我搞砸了,抱歉,請各位都回去吧,不要因為我掃了興。”

眾人也不知怎麽回事,竟聽了淩思瑤的話,靜靜地散去。

哭過後淩思瑤覺得痛快了許多,她呆呆地看著荷池,忽然身後傳來一道清淺而有磁性的男聲:“沒想到淩家小姐如此能言善辯,隻可惜,本王親眼看到你殺了那個丫鬟了。”

淩思瑤警戒地回過頭去,卻見一個長著桃花眼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他一身白衣,頭發隻用一枚簡單但昂貴的寶石簪於發頂,整個人看起來溫潤如玉。

但淩思瑤此時可沒有心情考慮這些,她已經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當即一個手刀就砍過去,聰明人是不會給自己留下威脅的。

“有意思。”之前一直在旁暗中觀察的言城迅速被勾起了興趣,他身形極快地一閃,隻輕輕一推,就擋開了淩思瑤的進攻,淩思瑤也不懼,一個標準如教科書的側踢狠辣地踢在言城的脖頸處,言城依舊輕鬆地避開。兩人拆了幾十個招,最終淩思瑤因體力不支敗於言城。

“想不到你不僅能言善辯,近身功夫也不錯。”言城借勢將淩思瑤箍在懷裏,在她耳邊曖昧地吹著氣。

“如果你再不放開我,你還會知道我近身殺人的技術也不錯。”淩思瑤雲淡風輕地說著。

言城忍不住低聲笑起來,他的笑聲幹淨而低沉,聽起來十分舒服:“或許等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就不敢說這種話了。”

言城放開淩思瑤,淩思瑤立馬與他保持一米的距離。

“我們真的要這麽說話嗎?”言城饒有興趣地看著淩思瑤:“不過無所謂,在下言城,本朝六皇子,你不必避諱,直接叫我言城就好了。”

“又一個皇家之人。”淩思瑤警惕地看著言城:“今晚的事你看到了多少?”

“該看的都看了,不該看的也看了,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我隻知道那個丫鬟是作惡太多,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別的嘛,一概不知。”

見他表情不似作假,淩思瑤這才相信言城沒有要告發她的意思,遂放下心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