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第37章 看似平淡的日子

唯心委屈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想起朱思章。不知何時才能與他相見的愁苦加劇了她的傷感。她沿著門緩緩蹲下身子,抽搭著肩。

對朱思章的思念蜂擁進她的腦袋,混混沌沌之中似乎還看到朱思章對她展露的笑容。

待她傷心難過夠了,才猛然想起還要回去伺候慕容靳,唯心慌忙起身,草草拿了銅鏡一看,鼻頭黝黑,上麵是半幹不濕的墨汁,在她如凝脂的肌膚上顯得格外礙眼。

“慕容靳,我要扒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以解我的心頭之恨!”

唯心佯裝猙獰地拿著手裏的銅鏡比劃,像是在慕容靳的身上狠狠刮了幾刀才舒坦。

許石不等靠近門便聽到從裏麵傳出來的唯心細碎的怨罵,手放下抬起了幾回也沒敲下去。唯心大不敬的話語傳入他的耳朵,嘴角微微**起來。這小尼姑和皇上簡直就是一對歡喜冤家,皇上大概也沒察覺,自從唯心來到皇上的身邊,皇上的笑容也逐日多了起來。

她打來水洗漱一番,低頭凝視微黑的水,倒映出她清澈的眼眸。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到頭!唯心煩躁地把毛巾丟進水裏,打散了水中她的倒影。

砰砰砰。換著衣服的唯心手裏一頓,像是一隻受驚的兔子,眼睛瞪得極圓,弓著背,驚恐地望向門外紙糊上透露出的一個挺拔身影。

“是誰?”唯心趕忙穿好衣服,打開房門,看到許石站在門外,不知所措的撓了撓頭。

她不是剛從慕容靳那邊回來,怎麽慕容靳又派人來找她了?

“把衣服換好就跟我走。”許石不多做解釋,轉身正要走,卻被唯心一把揪了回來。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唯心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了純真無邪的疑惑神情。她又不是不會去休寧殿,難道慕容靳還好心派許石來送她回去?唯心不相信慕容靳會這般好心。

仍是誰瞧見唯心的這副模樣都不忍心拒絕她,許石也不例外,他提了提劍道:“皇上方才去了聽政殿,不需要你的伺候了。是淑妃娘娘傳你過去。”

他沒說是因為慕容靳擔心唯心的安危才命他前來保護唯心。

唯心現在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自然也成了後宮各位娘娘的香餑餑。想要討好她的人,如今都要點燈排到宮牆外。後宮的消息傳得極快,魅妃召見唯心的事早在後宮傳開來,淑妃和魅妃的身份相同,也不甘落後,不知從何處打聽到皇上離開,伺機派人把唯心接過去。

唯心心下不安,手腕處來不及摘下的手鐲熱得灼了她一下。

“你放心,有我在,淑妃不敢對你怎麽樣。”許石看著她擔憂的麵容道,“淑妃為人和善,你也不必擔驚受怕。”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唯心的心裏還是免不了有一絲遲疑。

既然淑妃已經開口要人,唯心就算心裏不願去,也不得不前去。

淑妃是庶一

品宮妃,身為一宮之主,掌管水合宮。水合宮主西北,前往水合宮必經三孝道,道路裏人煙稀少,兩人卻迎麵碰上從另一端駛來的轎輦。幔帳風鈴,氣勢如虹。護轎的有四個宮婢,四個下人,轎輦之中端坐的窈窕身姿一動不動,更是威嚴淩然。

“娘娘,前麵的正是皇上身邊的那小太監。”

著淡藍色水仙裙的宮婢低聲細語地對轎輦上假寐的人兒道。

轎輦上的人聽聞,微微動身,閉闔的眼微睜,其中不時雍容華貴之色,她懶懶地斜身撐著頭,撫摸著懷裏的貓,凝視著迎麵而來的兩人,朱唇輕啟:“藤兒。”

喚名藤兒的宮婢一諾,邁著小碎步走在轎輦的最前端。

唯心飛速地看了一眼漸漸逼近的轎輦又低了下去,離轎輦十步遠處停下,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奴才參見德妃娘娘!”

“你可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德妃淩厲的眼一掃,微冷的目光瞅得唯心背上一緊,她收回目光,饒有興趣地道,“倒是個有眼色的。”

皇上的後宮無後,隻三大宮妃魅妃,淑妃和德妃並肩而坐。眼前的宮妃氣派不凡,斷不是魅妃和淑妃,如此一來隻剩下德妃。唯心表麵不動神色,緊拽的手心裏冒冷汗卻出賣了她。幸虧她機靈,不然還未見到淑妃,便又得罪了德妃。唯心很好奇這些個皇宮裏的宮妃一日之內究竟做了些什麽,她們像是無事可做,隨處可見她們的身影。

這不,現在又給她遇上一位,短短半日便要她湊齊了三大宮妃。

“你們這是要去水合宮?本宮剛才才從妹妹的宮裏出來,妹妹現在許是在倚梅園賞花,你們也別在路上耽擱。”德妃好心提醒道。

她的話音未落,轎輦繼續往前走,看得唯心一頭霧水。

她第一次見有宮妃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看來她這個香餑餑在德妃的眼裏不起作用了。

這反倒讓唯心打心眼兒裏佩服起德妃來,沉穩大氣,這才是宮妃應有的本色。

兩人正準備靠牆讓道,領頭的宮婢用一種狡猾的眼神抬眼看了一眼唯心。

唯心揉揉眼睛,卻沒再見到藤兒眼中的算計,以為是她眼花了,腳下卻驀然像是踩到了一顆圓珠,一個沒站穩,踉蹌著身子就朝轎輦的方向撲去。

“小心!”許石情急之下顧不得宮廷規矩,出手要抓住跌倒的唯心的衣袖,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衣袖從他的指尖劃過。

唯心驚慌失措地高聲慘叫,腦海裏閃過無數摔倒的場景。

但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一雙柔軟的手出乎意料外地撐住了她的身子。

咦?她居然沒覺得疼?難不成是她摔壞腦子了?唯心先是奇怪,後發現德妃的轎輦還沒過去,心下一沉,立即睜開眼,果真看到眼前是藤兒氣惱的臉。

“你怎麽這般不小心,若是衝撞了娘娘的轎輦,我看你日後怎麽留在宮裏!”

心的手攀在藤兒的胸前,她愣了愣,像是觸電般急急收回了手。

就算她本是女子,可如今裝作太監,即便是被閹了也還是個男的,在眾目睽睽之下玷汙了姑娘家的清白,身有殘疾卻不能娶她,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臭流氓!”藤兒惱羞成怒,高舉起的手就要打下來,卻被許石眼疾手快地穩穩抓住。

唯心剛站直的身子又立即矮了下去,耳畔充斥著藤兒不堪入耳的怨罵,眼淚急得在眼眶中打轉。她從未被人這樣辱罵,雖心有不滿,但也知道是自己的錯,可就是心不甘情不願向德妃開口求饒,她楞直了背跪著,有一股寧死不屈的傲氣。冰冷順著她的脊骨爬上腦勺,唯心能感受到莫名的躁動在體內此起彼伏地繁衍,深入骨髓。

“好了,藤兒!”德妃摩挲著懷裏受驚而齜牙咧嘴的貓,淩厲的眼直視唯心,麵上卻仍舊平和,“還是個孩子模樣。該是嚇壞你了,快快起身。”

藤兒重重地冷哼一聲,閉了嘴站在轎輦側,瞧唯心還跪著,翻了個白眼,語調上挑:“喲?還當硬骨頭呢?娘娘,奴婢看他是不打算領娘娘的好意了!”

許石見狀,知道他身為慕容靳的侍衛,說話是稍有分量的,邁一步上前拱手道:“德妃娘娘息怒,他是新進宮的小太監,做事莽撞,屬下回去定會好好責罰他。”

唯心本以為會被德妃責罰,心下又急又氣。

急的是她總給慕容靳添亂,氣卻也不知該氣自己還是氣那絆倒她的小珠子。

“既然是無心的,本宮也不怪你,許侍衛,把他扶起來。這事誰也別與皇上說,免得打擾皇上。”德妃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一眼看穿唯心的小心思。她意味深長地看一眼唯心,一雙美目半闔,抬手一揮,轎輦便又繼續往前走。

待轎輦遠去,唯心鬆下一口氣,用手拍拍臉,這才發覺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四肢冰冷。

她的目光落在夾在磚縫間的檀木做的小珠子上,蹲下身,用手指費力地把小珠子摳出來,忿恨地抿著嘴,瞪著小珠子似乎要瞪穿它。就是這個破玩意!差點讓她犯下罪過!若是衝撞了德妃娘娘的轎輦,她受傷無礙,傷了德妃娘娘,她大概就見不到明日的晨陽了。

“幸而德妃娘娘一向寬厚待人,不然你的小命不保!”

許石環胸站於唯心身前,睥睨她孩子氣的動作,冷著麵說道。

許石的提醒,倒讓唯心對德妃感恩戴德起來。若非德妃胸襟寬廣,她不被大打三十大板都難逃責任。所謂說善用其心,善待一切,德妃肯原諒她的過失,不斤斤計較,足以證明她有善心。佛家人最講究上報四重恩,下濟三塗苦,她既受了恩惠,就要懂得感恩。

唯心心想至此,下意識地合並雙手,剛要念道“阿彌陀佛”就給許石用手掌壓了下去。

“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是小太監,不是小尼姑!萬不能讓人看出破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