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章 新婚之夜
送親隊伍到達驛站時九歌早已餓昏了。
花轎一停下她就腳底抹油似地往帷幔處走，突然像想起了什麽又轉過身把仍在角落裏的鳳冠戴上，這才掀開帷幔在宮女的攙扶下下了花轎。
小鈴早就在花轎停下前就沒影了。
花轎裏隻剩下被九歌甩在一邊的李卿佑。
他飲盡了杯裏的最後一口茶，輕輕放下後就出了花轎外，隻是一瞬就消失在夜色裏。
九歌吃過晚飯後不多說立刻沐浴更衣就躺在了床上，結果一閉上眼腦海裏全是今日發生的事。尤其在思度著今日所遇之事到底算不算所謂的吉事。
雖然九歌竭力不承認，但還是有一件她覺得可以稱得上吉事的事。那就是她今天得到了一個很有價值的承諾。
對於李卿佑她隻有一個評價：捉摸不透。
常年在宮外遊走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九歌懂得細觀察一個人無論他如何掩藏總能在他的臉上找到一絲痕跡表達他的喜怒哀樂或者是否在思考，然而九歌卻覺得他的臉上似乎隻有一個表情——微笑。隻用一個表情直接把所有都隱藏了起來，往往這種人最讓你猜不透。
九歌轉過身子正好看到小鈴窩在床下的小籃子裏酣睡。
如此怕生人的小鈴居然也會對他毫無防備，這個李卿佑真不簡單。
她歎氣一聲甩開這些無趣的問題蓋上被子就睡過去了。
第二日由於昨日的突發狀況大家都起得晚了點，雖然啟程時間晚了不過還是在太陽未下山前到了下一個驛站，一路上平靜無波。
一個半月後，送親隊伍到達了東黎國與西胤國的交界處。
在東黎國的邊境處遠遠地就看到了長長的迎親隊伍。
九歌一直看著這段路變得越來越短心裏複雜無比，要用詞語表達她還真的找不來。
事已至此無話可說。
交接過後九歌正式進入了東黎國。
送親的隊伍離去時九歌亦沒有留戀地看一眼，因為再怎麽留戀最後不過徒增更多的悲傷。
兩個月後的傍晚九歌到達了整段和親路程中最後一個驛站。
自開始的第五日遇到李卿佑後他就再沒出現，一路過來平穩無阻。
晚上九歌用過晚膳沐浴更衣後就滾進被窩裏睡覺。想著明天就入宮怕是會累死還會餓死就更覺今晚要睡個足。
可惜有時候天公偏偏不愛作美，剛準備入睡，床邊就突然有人坐了下來。
感受到床邊的不對勁九歌轉過身子看到床邊坐著的人就被嚇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燭光下那人俊逸的容顏清晰可見，如此熟悉，還有身上淡淡的白玉牡丹香不是李卿佑還會是誰啊！
九歌氣得直接伸出玉足想把他踹下去。
可惜晚了一步，她的玉足才剛從被子裏伸出來李卿佑就離開了。
九歌也顧不得禮儀直接就大罵：“李卿佑你這樣有意思嗎？！大晚上跑過來嚇人！知不知道今晚的休息對我很重要！”
“不知者無罪。多有得罪還請長離公主能大度。”李卿佑把扇子一展笑著道。
九歌白了他一眼，真真覺得這人真是厚臉皮到無人能及的地步，明明是自己有錯還能撇得一幹二淨順便反咬人一口。
九歌從床上坐了起來沒好氣地說：“大晚上的我實在想不出來你找我會有什麽事。”
“明天你進了宮那隻小伶鼬打算怎麽安置？”
九歌聞言下意識地看向小鈴，臉上露出了難色。
明日進了宮恐怕自己直接就被帶進了禮殿行成
親之禮，根本顧不及小鈴。把它留在花轎裏也不知道花轎會被帶去哪，即便小鈴從花轎裏跑了出來，這麽大的皇宮它要去哪裏找我，我連自己會在哪也不知道，更危險的是如果被宮裏的禁衛軍發現了也不知道會把它怎麽樣。一直理所當然地以為小鈴會一直在自己身邊待著，卻忘了如今擺在自己眼前的形勢。李卿佑居然能如此心思縝密地想到這一點我該是要感激他今晚會來吧。
“那你打算如何？”
“今晚我要帶它走。”
九歌心裏一緊，“走？你要帶它去哪？”
“放心，我會把它帶去你想要它去的地方。”
“我想要它去的地方？”九歌疑狐地看著他。
“怎麽？不信我？”李卿佑凝視著她，臉上帶著笑。
九歌定定地看著他許久才道，“我信就是了。”
李卿佑這才合了扇子把小鈴抱了起來。
小鈴驚醒了一會兒看了看又睡過去了。
九歌看著心裏多有不舍，這是小鈴第一次不在她身邊。
快要離開的時候九歌還是說了句等一下。
李卿佑停下轉身看向她。
“為何你會幫我？”
李卿佑一笑，“你說過我們的關係就是互相幫助的關係。你的事我會盡全力幫你，反過來我的事你也一樣。”
九歌一愣，“好吧。我沒什麽問題了。”
李卿佑前腳才一出九歌似又想起了什麽再次叫住了他，“不是說出嫁前雙方不能見麵的嗎？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壞事啊？”
這個問題李卿佑一聽直接不理她就走了。
九歌見此轉念一想，一場圍繞著相互利用的姻親怎麽也不能當作隻是一場簡單普通的姻親，如此還用得著遵循所謂的禮儀嗎？
九歌甩開了這些問題直接上床睡覺。
翌日九歌醒來後不久，隨行的宮女就在她身上不停地搗鼓著。她迷迷糊糊地就被套上了一層又一層紅得滴血的婚服，頭上裝飾了各色不一的金釵珠飾，稍稍一動就能聽到這些它們輕晃時清脆的聲音，最後戴上了燦如霞陽的鳳冠，侍女把鳳冠前的銀色珠簾慢慢放下，掩去了她精致的妝容。
上了花轎坐了一會兒她就覺得脖子酸死了，幹脆把鳳冠拿了下來合眼睡了過去。
九歌睡得很輕，聽到了熱鬧的聲音她就醒了。
她小心地掀開窗簾往外看，河麵上波光粼粼，水燈一個接一個地漂浮在河上如星辰般耀眼，周圍懸掛著花色不一的燈籠閃著喜慶的光亮，吹奏的鼓樂聲此起彼伏，老百姓們歡呼雀躍。舉國共歡的熱鬧場麵九歌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
一直到離宮門外不遠喧鬧聲才消失。
花轎一停九歌連忙戴上鳳冠蓋上龍鳳呈祥的喜帕，在宮女的攙扶下下了花轎。
一直在宮門等候的宮女立刻走了上來在她左右兩邊攙扶著慢慢往禮殿走去。
她的視線一直看著腳下的變換，從紅色地毯到白玉石階再到殿門走了將近半個時辰。
進了禮殿，九歌看不清四周隻聽得見很多細細的碎語。
九歌過了一遍早已熟記於心的禮節，心裏沒有一絲波瀾。
很久以前當她已經略懂婚嫁之事時她就想過自己成親那日會如何：她會穿著美麗的嫁衣，蓋上喜慶的喜帕，她心儀的夫君可以平凡可以尊貴，在喜帕下她會緊張亦會欣喜。然而終究隻是過去的遐想。
禮典完成後她就被宮女帶往該去的宮殿裏等候，李卿佑還要在外應酬賓客。
進了內室，宮女就離開了。
九歌隨後就把喜帕拿了下來坐在桌子上倒茶吃點心，可把她餓壞了。
一邊吃一邊細細打量著室內的環境，除了紅色還是紅色，喜慶之色無一不露。然而暗藏著令人咋舌的奢華，單從照明也用夜明珠來說就已經能看出這個七皇子有多受東承帝的寵愛。
糕點才吃了幾塊，角落裏突然衝出來了一隻棕毛伶鼬直往九歌的懷裏鑽。
九歌一喜，把手裏的糕點一扔就把它抱在了手裏，小鈴仰起頭來不停地蹭她。
臉上癢癢的感覺把她逗笑了，“小鈴啊，我可想死你了。”
和小鈴玩了一會兒自己又在房裏逛了一圈左右碰碰些東西就有人敲門了，侍女輕聲道，“皇子妃，殿下快回來了。”
九歌聞言把伏在她肩上的小鈴放下，蓋好喜帕坐回床邊等候。
桌麵上還留著她吃了半口的糕點和還剩半口的茶。
李卿佑進來後見此笑了笑，走過去掀起了喜帕。
眼前的男子紅衣玉冠，與前幾日所見的他總是一身淡色的衣服相比九歌一時半會適應不過來。
不過看了幾眼她就拿下了鳳冠直接從床上起來坐到桌子上繼續吃她的糕點，飲她的茶。
李卿佑把不知從哪裏來的匕首輕輕地在他的手指上劃了一個小口。
九歌見此心中微驚，“你在幹嘛？”
他不答，而是把手伸到床上空，幾滴鮮血滴在了放在床中間的白色綢緞上綻開了一朵豔色的花蕾。
九歌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假作新婚之夜新娘子的落紅。
九歌走上前把他的匕首拿下。
這是一把價值不菲的匕首，鋒利無常，柄上還用紅寶石鑲嵌著。
她卷起左手的袖子，一顆守宮砂赫然呈現。
九歌正想用匕首刺去卻被李卿佑製止了。
“這個還是不必了。我相信你能把它遮掩得很好。”
九歌苦笑，“如今的處境我還是謹慎為好，萬一被抓了把柄麻煩事又會來的。我知你擔心什麽。其實即便以後你會放我自由我想我的身份還是會在的。我既已做了你的皇子妃那我永遠都隻會是你的皇子妃，我也從沒想過還會嫁給誰。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真的找到了如意郎君我相信他不會憑著一顆守宮砂就不信我。”
李卿佑聞言隻好放手，這時又來了一句讓九歌覺得他臉皮厚得無人能及的話，“早知如此我就不浪費自己的鮮血了。”
九歌瞪了他一眼然後不作過多猶豫立刻往守宮砂處刺去然後宛下它，劇痛讓她輕輕皺了一下眉。
李卿佑拿過白布輕輕拭去她手臂上的鮮血然後再為她包紮好。
事情已做到這一步原本九歌還擔心著的圓房之事看來已經不用多憂了。
她在梳妝台前坐下把那些金簪朱釵都扯下來，再解下喜服。
做完這些她再看向李卿佑時他已經解下了紅衣坐在桌上把玩著小鈴。
她正想走過去坐下李卿佑卻把小鈴放下然後對她說：“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去行禮。”
九歌輕點頭走到床邊把上麵染了血的白綢鍛扯下扔在一旁就上了榻。接著光亮一暗李卿佑也躺在了她的身側。
臨睡前她對他道了聲謝謝。指代不明，也許是剛剛的事，也許是那個自由的承諾，抑或是到目前為止他為自己所做的所有。
李卿佑輕聲說，“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而已。”
九歌不答話轉過身子背對著他就合上了眼，李卿佑亦轉過身子背對著她，兩人中間至少隔了幾尺的距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