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非去不可
兩人不過靜坐了一會兒便有侍衛進來通報馬車已在外恭候。
九歌點頭應允便讓侍衛先退下去。
劉雲逸見此便起身道，“小妹，我們回宮再說吧。”說完轉身準備施展輕功離開，衣袖卻突然被人一拉。
“二哥，再帶我飛一次吧。”九歌甜甜道。
他的身子一僵。此情此景，恍如隔世。過往的記憶在腦海中回放，他清楚記得九歌第一次央求他施展輕功帶她出宮玩耍的情景。如今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抿唇，似是下了很大決心才用力甩開了九歌一直拉著他衣袖的手，聲音清冷道，“不可再如此任性了。此番回宮父皇親自派人接送你就是要昭告整個皇室：你，作為西胤國的長離公主已經從玉蓮山莊修養多日回宮準備出嫁了。此意圖你再清楚不過了不是？”
她慘淡一笑，“他這樣做便是斷了我心中僅存的一絲期望。”頓了頓又道，“對不起二哥，我再不會如此任性了。”
劉雲逸不再答話施展輕功便離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忍住即將洶湧而出的情緒，整理好了才慢慢往園外走去，走著的途中喚了幾聲小鈴。
那隻一開始便不知跑去哪裏玩耍的伶鼬便從角落裏跑了出來，一下子就爬到了九歌的肩上。
離山莊的門不遠便能看見一輛裝飾華麗精美的馬車。馬車除了木架是大紅色外其他皆以金色覆蓋，車身上鑲嵌了耀眼的刻著龍紋的黃金白玉，四角則掛滿了白玉流蘇，垂在車門口的是金色的紗簾，兩邊懸掛著幾竄由碩大的珍珠串聯起的銀鏈，車頂上則是一條盤旋的金龍。
九歌覺得眼熟，良久才想起這是父皇的馬車，心中滋味複雜。
父皇在她的印象中相較於母後的嚴厲確實是慈愛占多數，然而這份慈愛卻是一視同仁地對待所有。到了稍微有點心思的年紀時她便覺得有點不甘心。很多時她總是想辦法在父皇身上多要點寵愛，隻可惜陪伴在她身邊的時間卻是少之又少，之後她便幹脆不在這方麵多想了，一心一意隻在外頭快活。
現在想想那時的自己多少有點好笑。父皇權傾天下後宮佳麗三千，子女多得連她也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個兄弟姐妹，而她自己不過是其中一個。能夠讓他多一點上心實在是不容易，又何苦執著。
如今見此多少有點心思想問：父皇啊父皇如果和親的不是我你還會特意安排如此尊貴的馬車接我回宮嗎？
她搖頭甩開這個可笑的問題徑直往外走。
出了門一直在外等候的侍衛宮女立刻恭敬地向她行禮，她道了聲免禮便在宮女的攙扶下進了馬車。
覺察到有個小宮女的視線有點奇怪，她在車簾準備落下時看了過去：樣子不過十五六歲，圓潤的臉蛋，兩頰處因為天氣的緣故稍稍紅了起來，大大的眼睛閃著甚是可愛。劉九歌看著覺得眼熟，良久才想起原來是從小就待在自己身邊侍奉的秋棠。
她微微一驚張口想說什麽，秋棠卻給了她一個噤聲的動作。她這才想到秋棠一定是偷偷混進來的。她隨後便指著秋棠道，“就你一個進來侍奉我就行了。”
秋棠答了聲是便跟著進去了。
進到裏麵小鈴便從九歌的肩上跳下，自己找了個舒服點的角落便睡過去了。九歌不理它，看了一眼秋棠卻是玩心一起，想著母後平時斥責下人的樣子便依舊板著剛剛麵無表情的臉冷冷道，“秋棠，你可知罪？”
秋棠剛剛放鬆的心又提了起來，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驚慌道，“奴婢深知不應私自出宮，加之欺瞞公主更是罪加一等。”磕了幾個頭又繼續道，“女婢隻是心急想見公主，現在既已見到了亦無話可說了。女婢甘願受罰
，請公主治罪。”
九歌笑意更濃，視線下移卻看到了秋棠眼中溢滿了水汽，心中一頓。看來玩笑開大了。
她這才扶起秋棠笑著道，“我開個玩笑而已。我怎麽敢讓你這個乖巧可愛的小宮女受罪啊！”
秋棠這才擦幹眼裏快要溢出的淚水笑了起來，“公主，你嚇死我了。”
九歌隻是一笑，隨即一坐拿起桌上的茶壺準備倒茶，秋棠見此卻先一步給她倒了茶。
她拉著她坐下，“秋棠，半年不見功夫卻是深了不少啊！就連臉蛋也漂亮了不少，我差點就認不出了呢！”
“公主愛開玩笑這一點倒是一點不變。”秋棠笑著道。
“你既是清楚我愛開玩笑剛才為何怕成這樣啊？”九歌隨口問道。
秋棠眉頭微皺，“可是秋棠剛剛一點也不覺得公主是在開玩笑啊。”
扣住茶杯的動作一緊，疑惑道，“是嗎？”
秋棠認可地點頭。
她突然想起半年前大哥跟自己談了將近一個下午的那一天臨走時跟她說的一些話，“小妹，將來成了皇子妃生活在後宮中你要懂得將自己的真實麵掩藏起來，把隱隱藏著鋒芒的一麵表現出來讓人不敢貿然犯上。我知你也許不怎麽懂，想想母後平時怎麽對待人事的行為也許你就有點頭緒了。”
她恍然，終於明白大哥那番話的意思。然而心裏卻感到一絲寒心，戴著麵具該是多累啊。
她不再執著，對著秋棠笑著道，“看你小主我的演技也是不差的是不是？”
秋棠附著一笑。
馬車行進了不久周圍景色從山林綠野慢慢有了亭台閣樓若掩若現，大概是到了城郊外。
她放下掀開的窗簾，剛轉頭便看到了秋棠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著這一路這個小丫頭好像一直都是這副憋著什麽的表情。莫不是鬧肚子想要出恭？
“秋棠，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啊？”她開口小心詢問道。
秋棠歎氣一聲才道，“我隻是不明白為何殿下貴為當今皇後之女還是皇上親封的長離公主也要委身去當一個和親的公主。後宮中的公主又不是隻止殿下你一人，大臣們又不是沒有被封了郡主的女兒！”說到此處的秋棠顯得有些激動，停了一會兒又道，“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公主一向向往宮外的自由生活為何還可以如此平靜地接受？”
九歌聞言嘴角微微**。
秋棠不能相信地看著她，“公主你這是什麽表情？”
九歌幹咳了一聲，“想到了其他的一些事而已。”她隨意回了一句。
秋棠奇怪地看著她。
“秋棠，你這樣想的確沒錯，後宮中確實是不缺能去和親的公主。隻可惜真實的狀況恐怕是隻有一個不願去和親的公主卻有好幾個非常願意當和親公主的公主。”她抿了口茶，恢複了平靜的麵容開口道。
秋棠啊了一聲表示驚詫。
“這第一個恐怕就是如妃的女兒燕寧了吧。”
“燕寧公主？為何？”
“整個後宮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如今我的父皇最寵的便是如妃易嫣然。她的父親是先帝備受親睞的丞相，兄長又是現今鎮守邊境的大將軍。可我的母後卻隻是一個小小太傅的女兒，既無權亦無勢，又不懂所謂的魅惑之術。深受寵愛的她加上如此有權勢的家族背景隻當了一個小小的妃子屈身在母後之下你覺得她會甘心嗎？”
秋棠一想就覺心驚，“你說如妃她想廢後？”
“她想的倒是美。可惜卻一直找不到能讓自己名正言順地當上皇後的借口。她還巴不得我不嫁讓我的母後落下個教育無方的不好名聲，把自己的女兒往前
一推，讓自己有了能走上後位的墊石。”
秋棠深思了一會兒才道，“可是廢後不是說廢就廢的啊。當今皇後一直固守本分又深得百姓之心，滿朝文武百官又沒有上奏揭發一絲不良行徑。就算皇上說要廢也要大家信服才是。再說如果燕寧公主成了和親公主就立如妃娘娘為後這個理由該有多牽強啊！”
“秋棠，你可知東黎國當今最受寵愛的皇子是誰？”
秋棠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順著劉九歌的思路搖頭表示不知。
“七皇子李卿佑。”
秋棠略驚，“不就是即將要成為殿下夫君的人？”想了想又道，“可是這跟我們的皇後又有什麽關係啊？”
“東承帝遲遲未立太子，而七皇子作為最受寵的一個卻是依舊沒有立他為太子。原因不難想就是因為這位七皇子缺了在朝堂中權勢的支撐。東承帝就是希望能通過聯姻來鞏固他的位置。試想如果這位皇子娶的公主她的身份不夠尊貴有何用？在一個皇室中身份最尊貴的莫過於這位公主的母親是當今的皇後了。整個西胤皇朝都知這個在十年多年前就定下的聯姻是為了平息當年的戰爭以求和平，當年定下姻親時隻有我是唯一的一個由當今皇後所生的公主，自然這個和親的公主指的就是我。如果我不願嫁，父皇的確可以另選一名公主，隻不過這個後位就要從此換人了。否則東承帝可不會認賬。你現在能明白燕寧為什麽是第一個了吧。”
秋棠這才恍然，點頭表示明白。
“如果如妃真的成為了皇後，再加上她的兩個兒子也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母後的命運，我的兩位哥哥還有我以後會變得如何你應該想到了吧。”
秋棠深想就覺得心寒，然而還是感歎道，“想不到公主一直在外遊走對宮裏的事卻還能如此透徹。”
九歌卻是一笑，笑中帶著苦澀，“秋棠，這些事原本我是真的一絲一毫也不知。全是半年前大哥告訴我的。”
“大皇子？！”秋棠驚疑。
“半年前大哥與我提起這事時我是拚了命地竭力反抗，甚至覺得委屈。皇族中公主郡主這些人一抓一大把為什麽偏偏是我？直到我哭得聲嘶力竭他才把這些事告訴了我。我才醒悟，為了讓我在這十幾年來可以無憂地成長他們在我的背後肩負起了那麽多！”她頓了頓，似是有什麽堵在了心口讓她的神色一下子陷入了哀傷，“是二哥不厭其煩地總是帶著我四處遊走，是大哥把二哥身為一個皇子的職責全攬到了肩上，是母後竭盡全力地向父皇隱瞞我私自出宮遊玩的事...”說到此處劉九歌的眼裏已經有了霧氣。
秋棠聽著心裏也覺得一酸，眼睛也紅了起來，“公主···”
九歌卻是搖頭苦笑，“人在生責在身，作為一個國家的公主我的確有為養我的百姓們犧牲的意味。為了我的家人，這個和親的公主我更是非當不可！”
如此決然讓秋棠不由得心生佩服，她突然下跪懇誠道，“女婢秋棠願永遠追隨公主！”
“秋棠，你不可以跟我去。”九歌扶起她後便斷然反對。
“為什麽？是我不夠資格嗎？”秋棠激動了起來。
“此番聯姻注定我會卷入權位之爭中，我可能連自己也難顧及。如果你也去了必會成為我的軟助。”九歌亦表現出了自己的無奈。
“可是，我看不得公主孤身一人前去異國。”秋棠仍是不服
九歌會心一笑，“多年出宮在外你當我是白遊的嗎？”
秋棠一愣隨後便明白了過來，心裏雖有不甘卻也隻得作罷。
九歌不再看她，伸手掀開窗簾已經能看到宮門了，她放下窗簾示意秋棠整理好情緒進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