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和親公主

玉蓮山莊,西胤國劉氏皇室每年必臨的避暑之地。因著此山莊的氣候在夏日中猶如一塊浸泡在寒水中的美玉般清涼,又是賞蓮的絕佳聖地故以此為名。

夏日裏,空氣中隨處浮動著燥熱的氣息。

這幾日,原本還是一片平寂的山莊因著一位小主的突然造訪而忙碌了起來。

萬荷園中荷香四溢,蓮池旁,榕樹下,一名女子側枕著左臂伏在大理石桌上休憩,一隻棕毛伶鼬蜷縮在她的手臂旁微酣。

女子一襲淡粉色的綢緞長裙,外披一件淺綠色的絲質紗衣,皆以金絲線勾勒點飾,素中帶著華貴。右手著一隻白玉手鐲,讓人看了頓生了幾絲涼意。如墨的長發用玉簪半挽,前額間齊眉的劉海增添了幾分稚氣。膚如雪,眉似新月,柳挺的玉鼻,長長的睫毛隨著均勻的呼吸有節奏地扇動著,雙唇如蓮池裏初開的粉荷般粉嫩。不施粉黛,卻也清麗非常。

突然,一陣疾風在女子的身側劃過,卷起幾縷青絲飛揚。

隻是一瞬,榕樹上的其中一條枝幹上便多了一名男子,麵容與女子有幾分相像。膚白如玉,眉似雁翎,微微上翹的鳳眼中藏著星光點點。白衣勝雪,一塵不染,氣度非凡。

他把手中的一顆棗子直直往睡著的女子的眉心處擲去,力度輕弱,落在眉心處隻如輕彈。

棗子繼而落在了桌麵上,驚醒了一直酣睡著的伶鼬咻地一聲便跳下桌子跑開了。

女子的睫毛微動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喲,我們的長離公主可算是醒了。”男子聲音帶著慵懶。

劉九歌揉了揉惺忪的雙眼便拿起桌上那顆棗子往聲音來的方向扔了過去,喊道,“臭二哥。”

男子縱身一躍躲過迎麵而來的棗子輕穩地落在了地上。

剛坐落,一直在不遠處候著的侍女便捧上了清涼的茶水與糕點,還有冰鎮過的棗梨。

“今個兒吹的什麽風啊,竟把你這個一直在外風流快活的四皇子給吹來了。”劉九歌抿了一口清茶便說道。

“明知故問。”劉雲逸不客氣地白了她一眼又道,“大哥在三日前就把你從遊玩之地叫回來想必你心裏也已有數你的婚期將至了不是?”

“即便如此還是抱有幾分不會是我的期望啊。”她一笑,露出了小小的虎牙。

劉雲逸眉頭微皺,歎息道,“小妹,你····”然而後麵的話全被劉九歌手快地塞了一塊綠豆糕進去給堵住了,隻剩下因喉嚨噎著了而幹咳的聲音。

“二哥,你苦心備好用來勸說的大堆道理早在半年前大哥就已對我說過了。”九歌遞了一杯茶給他接著拍著他的背替他順氣,一邊笑著說道。

順過氣的劉雲逸怒瞪著劉九歌。

“既是如此為何不與我提這事?這段時間裏我還四處小心謹慎地不跟你提它呢!”

“對不起嘛,二哥。”她故作歉意地說,眼裏卻滿是笑意。

“我隻是覺得反正隻剩那麽點時間跟著你四處遊玩了還不如當作什麽也不知快活地把它過完才好。”

“你倒是快活!”劉雲逸悶悶地說道。

九歌心知這個二哥就愛慪氣,笑笑也就由他去了。

清風拂過,一陣陣荷香撲麵而來,她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下,一副很享受的樣子,笑容也逐漸擴大。

劉雲逸看著她如此也展顏一笑,笑容中卻多了幾分苦澀。

“好香啊!”她感歎道。下一年可就聞不到了呢。這句話九歌卻隻能在心裏說。她很清楚一旦把這句話說出來二哥的臉色該有多不好。

她緩緩睜開眼睛,麵容平靜,卻突然問道,“二哥,我這幾日一直在想為何婚期提前了半年?”她頓了頓又說道,“因為大哥在半年前與我提起時說過大概會在一年後才會履行婚約。”

劉雲逸臉色變了變,“你想的是如何?”

“在戰亂的年代,兩國聯姻無非為了尋求利益合作來增加對彼此

國家有利的助力以對抗強敵。現今看來除了東黎國與北溟國時常有小戰事發生外,與南郡國也無戰事紛爭,顯然不是因為這個。如若是和平年代,一個皇朝中需要增加有利助力的最平常之事無非是權位之爭了。現今的東黎皇朝,後輩皇子皇孫文武全才之士比比皆是,幾位皇子也早在年少之際便嶄露頭角在世人中有了頗負盛名的讚譽。然而幾近年邁的東承帝卻遲遲未立下太子。現在看來恐怕是有人急了。”

劉雲逸一笑,“你既已猜出了又何須多問?”

“不過是猜測而已。”

“我看就是八九不離十的事了。”頓了頓,突然似想到了什麽,“比起這個,這次回來的途中我可是聽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呢。”略帶玩意地笑著說道。

九歌白了他一眼,“賣什麽關子啊你!”

“南郡國這次主動拋出了紅線與東黎國聯姻。”劉雲逸直接無視她的白眼故作神秘地細聲道。

九歌聞言臉上立刻浮現了驚異。

“你可知和親的公主是誰?”劉雲逸轉瞬一笑,笑中依舊帶了幾分玩趣。

她見劉雲逸如此表情腦海中浮現了一個自己最不敢相信的人物。

“不會是鳳宜公主吧?”她用略帶疑惑的語氣問道。

腦海中回想起了以前看《四國紀》時關於南郡皇朝顧氏皇室裏的人物詳介時花得較多筆墨的幾位人物之一便有鳳宜公主這號人物。她大概記得了幾句內容。文官寫道:“鳳宜公主,謂之琉螢,性清冷,貌豔絕。博學聰慧,精書畫,通音律。七歲起善屬文,十歲時在中秋之夜的宮中設宴中十步作一首《邀月》律詩便讓人大為讚歎。十四歲朝堂上一通“為政立策必先以親民”的論說便令人嘖嘖稱是。十六歲便自創了一套軍陣之法。”在九歌看來此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才色雙絕的女子。

當劉雲逸點頭稱是之時她還是被咽了還剩半口的清茶給嗆到了。

“如何?是不是覺得此番聯姻有趣多了?”劉雲逸為她順氣好笑地看著她。

“何來的有趣?!此番前去必是大有腥風血雨之作吧….”她不客氣地反駁。

劉雲逸隻笑不答。

順過氣的九歌還是有幾分疑惑未解,“二哥,我覺得南郡國與東黎國要聯姻的原因很顯然。東黎國因礦山居多,金石類的行業異常發達,珠寶玉石類的商貨一抓一大把,南郡國在此方麵想要發展無可厚非。可我就不明白了,這個鳳宜公主既受南陵帝寵愛,其母又貴為當今皇後,其兄還是當今太子,身份如此尊貴怎會委身做一個和親公主?”

劉雲逸搖頭亦表示不解,“聽聞她的母後和東黎國當今的皇後有幾分交情。可我覺得所謂的情分在國與國之間毫無價值可言,根本成為不了主要的原因。”

九歌點頭表示讚同,心中卻有了另一個猜想,“你說會不會是這位鳳宜公主在東黎國的李氏皇室中有了心儀之人?”

劉雲逸細想過後也覺有些道理,“也許吧。不過皇室中真正兩情相悅的夫妻卻是不多見啊。”

九歌聞言覺得心裏一涼。是啊,母後便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例子了。當年的母後確是傾心於父皇才嫁與他陪著他一起共度皇權高處中的孤寒。然而皇宮中的處處誘惑與陰暗卻漸漸磨去了當年的那份情意,如今不過是一對有著彼此職責的夫妻而已。

想著便不由得歎息了一聲,劉雲逸聽著以為她是歎息自己的姻緣便不忍道,“小妹,你也不必如此絕望。聞說東黎國的七皇子年少有為,溫文儒雅,亦是非凡人物。我聽說他還是當今最得東承帝寵愛的皇子,你嫁與他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九歌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她苦笑道,“我知,早前幾月你還特地帶我去了一趟東黎國為的不就是讓我聽聽他的好嗎?但是,他若是不愛我我也不能強求,我愛我自己便是了。”

劉雲逸張口想說什麽最後還是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絲苦笑。

起年幼的自己十二三歲時便常常溜出宮外遊玩,年僅十歲的九歌常常跟在自己身後南闖北走。

年少不懂的自己一直覺得她就是一條隻會是麻煩的小尾巴,總是二哥,二哥地叫著覺得甚是厭煩。如若不是大哥威脅:如果不帶著她同去他便狀告父皇讓他派人嚴加看管地留著他在宮中學習為政行軍之術。他肯定撇開她。

自己隻當是大哥看不得自己總是溜出去玩耍所以才故意耍他,私以為過了一段時間便無事了,結果跑去求饒時,大哥非但不饒反而把母後給搬了出來,甩了一句:你自己跟母後說去吧!就把他趕出了他的三清殿中。要不是礙於輩分還有宮中規禮他真想衝進去打他一頓。坑了他也就算,居然把他偷偷溜出宮外玩的事告訴了母後,他是真氣得牙牙癢。要知道,三兄妹最怕的便是一直嚴厲教育他們的母後。

被趕出來後他便想此番前去找母後少不了一頓說責。他再氣惱也隻能灰溜溜地跑去母後那認錯,再求她別讓小妹總跟著自己。哪想母後非但沒有責罵,反倒希望他能多帶小妹出去遊玩。他不解亦難相信。

母後卻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了一番話:“九歌可是命苦了,成長不過四歲就被定下了當一個和親公主的命運,母後作為一個娘親卻是什麽也做不得。母後年輕時最願的便是有朝一日能走出這個皇宮自由地在外遊走。如今這一願隻能落在身為女兒身的九歌了。生來便注定要被折翼的飛鳥,你這個做哥哥的就不能在她折翼前讓她飛出這個金籠盡情高歌嗎?”說到此處一向性子清冷的母後眼角已泛紅。

她輕撫著他的長發繼續道,“不止是九歌,你,還有阿澈我都願你們能自由快活地成長著。隻可惜你的大哥是太過於懂事了,把你的那份責也攬在了身上,母後既不能說動他亦不能為他做什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囚禁在皇宮中。母後作為一個娘親該是多麽的失敗····”聲音已經哽咽。

那時的自己是第一次看到母後柔弱的一麵,他說不出話,眼前卻已有了霧色。十二三的自己在那一刻才真正懂得那句“人在生責在身”是為何意。那番話至今他仍能一字一句地記著,也因著這一番話,他便暗下決心:一定要帶著小妹遊盡九州,讓她自由高歌。

那兩句二哥二哥的叫喚他也因此聽慣了七八年,看著她從一個稚嫩的小女孩成長至如今已然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不禁感歎歲月的流逝如水流般無聲無息。想到他再也聽不到她在他身後總是甜甜地喚他二哥二哥,他的心不由一痛。可是,事已至此又可以做什麽呢?生在皇家別無選擇!

他不再言語,而是十分安靜地和九歌一起看著蓮池裏開得姣好的荷花,品著茗茶。

良久九歌才出聲打破了沉默,“二哥,我聽說李卿佑在他六歲時就失蹤了,在九歲時才被尋回再次回到皇宮裏,卻是失憶了。你覺得他失蹤的原因會是什麽?”

“大概是因為他的母妃吧。”劉雲逸靜思片刻答道。

“她的母妃?”九歌臉上浮現驚疑。

劉雲逸輕點頭,“她的母妃是東黎第一美人秦思柔。如此嬌人會被東承帝獨寵亦不為奇,隻可惜身在後宮被獨寵往往會招來殺生之禍。恐怕那時她的母妃預測到了就暗中安排好讓人帶他出宮躲避追殺。聽說她的母妃是在他失蹤後不久就因為所謂的巫術不祥之說被處死了。回到宮裏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記憶,隻記得自己被兩個宮女太監帶出宮外遊玩時失足落下了懸崖被人所救才活了下來,一直生活在所救之人的家裏直到被宮裏人的尋回。也許是他真有吉星庇護,救他的人家是一個書香世家,這三年來那家主人一直視他為己出不僅生活的好還教得好。頓了頓歎氣一聲才繼續道,“雖說東承帝自接他回宮後一直寵愛有加,但是身世如此複雜之人恐怕在那皇宮裏生存亦是不易,小妹你嫁過去了定要萬分小心!”

九歌不答話隻是點了點頭

劉雲逸亦不再說話,四周又再次陷入了安靜。

(本章完)